25、②巨钳螳螂番外 ...
-
1.
月见和飞天螳螂初识的时间稍稍有点不同，月见认识它的时候它还只是一颗蛋，它真正见到月见则是破壳而出的第一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小小的女孩的眼睛。银蓝色的冷淡又带有孩子特有的热情的眼睛深深吸引住了懵懵懂懂的飞天螳螂。
然后它听到了它来到世界上的第一句话。
她说：“你要和我走吗？”
初生的，体型还没有成体大，约摸比眼前这个孩子还要小一些的飞天螳螂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是想努力理解一下她表达的意思。拥有熊孩子属性的小女孩此时却不急不躁，安安静静地坐在草地上，执着地想要等到它作出决定。
想要它留在自己身边的念头是月见第一眼对上飞天螳螂蔚蓝色的眼睛时冒出来的，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有生物的眼睛能够满满地都是她，而不留任何的其他东西的一丝痕迹。
孩子有时候自私得可怕，想要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的想法很多孩子都有，而她现在遇上了。
一个可爱的，从诞生开始就只有她的，新生儿。
第一次对于任何生物来说都是极为奇妙的，有着不可磨灭的重要性的。
月见征白是它第一个看见的，是第一个对它说话的，是第一个想要和它一起的，是第一个……
后面的感觉它目前还说不上来，但是想要和她一起，走过长长时间的心情是毋庸置疑的。
——我希望我能和你在一起
于是飞天螳螂将自己镰刀状的前臂抬到月见眼前，轻轻地“呜”了几声。
然后它看见了来到世界上后第一个笑容，接受了第一个拥抱。
2.
飞天螳螂在月见的家里已经生活了一个月了，她的父母对唯一的女儿相当疼爱，因为明令禁止未到规定年龄的孩子培育精灵，所以飞天螳螂目前是由月见的父亲收服，但也只是挂一个名，精灵球一向都在月见的手里。
都说孩子最是喜新厌旧没心没肺的主，但在飞天螳螂的事情方面，月见却完全没有显出这样的迹象，一度因为自己的欺负对象米可利竹马君回自己家族培训了而寂寞的月见完全忘却了之前的那份落寞，每天都和飞天螳螂黏在一起，形影不离的样子羡煞了不少周围的其他小孩子。
也不是说那些孩子的家长没给他们精灵玩伴，但都是些长得比较亲切性格也很温驯的蛇纹熊向尾喵之类的，像是飞天螳螂那样一看就知道具有极大杀伤力性情也绝对不比前面的精灵温顺的，那些家长是万万不可能给自家孩子的。
月见的飞天螳螂脾气其实也不是很好，只不过它将所有的好脾气都毫无保留地留给了月见，月见的父母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放心交给女儿的。而不是小捣蛋鬼有了飞天螳螂后就不会整天嚷嚷着要他们带她下水这种原因。
“说起来，小征你知道飞天螳螂可以进化的事情吗？”某天一家人吃早餐的时候，月见爸爸突然想起这件事，饶有兴致地问月见。
正苦着脸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炒青椒的月见抬头用看关爱智障的眼神盯着自家爸爸。“我又不傻。阿钳来咱们家的第一天我就去图书馆里查了很多资料了。”她费劲地咽下那块对于她来说跟试炼没区别的青椒，然后缓了一口气，继续糯糯地开口。“飞天螳螂可以通过携带金属涂层通讯进化为巨钳螳螂，是唯一进化后种族值数值不会产生变化的精灵，二者的差异只在于种族值的分配。”
“啊啦小征说得不错嘛。”月见妈妈给自家女儿鼓了鼓掌，一脸温柔微笑地展现着慈母光环。“敢偷偷回头把青椒吐了就扣掉今天的点心。”
正想扭过头的月见身子一僵，眼里涌上泪水，特别委屈地拖长了腔。“阿钳——”
起初的飞天螳螂总是会被小月见给骗成功，急匆匆地从她房间里出来把她抱下来护在身后，自己则虎视眈眈地看着月见家父母——月见家父母也是由它的这番行为看出它将月见置于最高的地位的。但是只成功了三天后，飞天螳螂就已经看穿了月见，每次她喊它依旧会出来，只不过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然后站在她的椅子边，盯着她把东西吃完。
月见倒也不是不记得飞天螳螂行为的变化，但是她潜意识里就是觉得受了委屈只要找飞天螳螂就好，因而导致一次次挖坑给自己跳还死不长记性的行为。
果不其然，半个月前就已经长到了成体大小的飞天螳螂这次也是轻轻拍拍她的头，然后就开始盯着她和她的碗了。月见嘟着嘴不满地看着飞天螳螂的眼睛，见到它自始至终都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后撇了撇嘴，乖乖地开始吃她最讨厌的青椒。
月见妈妈也温柔地递给了月见爸爸一个“吃饭闭嘴”的眼神，于是月见爸爸也悻悻地不说话了，开始扒其实他也不太喜欢的青椒。
月见妈妈瞅着俩一大一小的红毛埋头将腮帮塞得鼓鼓的，脸上还露出一模一样的苦逼神色的时候，忍不住捧着脸开心地笑了。
“这么说，小征你是想将飞天螳螂进化成巨钳螳螂喽？”一家三口吃完饭，月见爸爸在帮月见妈妈收拾完餐具后坐在沙发上看着靠在飞天螳螂身上晃着小短腿的小女孩。
听到夫妇俩提起有关自己的事情，飞天螳螂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但很快又低头瞅着月见的发顶发呆。
“嗯对啊！”月见嘻嘻地笑着。“我喜欢红色嘛。而且进化之后阿钳就跟我更像啦。”她指了指自己的红色头发。
不，这理由太随便了吧。
不过她也才是个小不点，想必也考虑不到什么战斗优缺点之类的事情。
“不过，我不会随便让阿钳进化的。”月见小不点又突然摇了摇头，仰头对上飞天螳螂的眼睛。“阿钳，你愿意进化成巨钳螳螂吗？”
飞天螳螂之前也有听月见给它科普它们这一族的事情，它本身对进不进化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意志，但是……
——你喜欢红色
——如果我变成了红色的巨钳螳螂
——你会更加地喜欢我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飞天螳螂重重地点了点它的头。
当飞天螳螂真正进化为巨钳螳螂，也不过是在那段对话后的一星期。
它急切地希望进化，不管不顾月见夫妇的它还刚长成成体不久现在进化容易导致一段后遗症的警告，夫妇俩最终还是被飞天螳螂的死缠烂打所打动，答应帮它向月见瞒下后遗症的事情。
也是在这个时候，月见夫妇对于飞天螳螂与自家女儿之间的不可思议的深厚联系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当红色的巨钳螳螂从精灵球中被放出来的时候，小不点月见昂着头看着进化后更为高大的巨钳螳螂。它的眼睛不再是蔚蓝色，而是更显冷淡的深金色。同时，巨钳螳螂也在低头打量着小月见，更详细一点，它在盯着月见的眼睛。
进化会使精灵的性情发生一些变化，例如原本表情还勉强算得上是丰富的飞天螳螂变成了现在还没换过面瘫表情的巨钳螳螂。
月见夫妇带着迷之紧张看着一大一小默默对视，然后他们听见了自家女儿率先发出的声音。
“阿钳。”小女孩的声音很坚定，然后下一秒，板起来的小脸松懈下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举高高！”
然后巨钳螳螂的冷淡表情也一下子融化殆尽，它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带着淡淡疏离感的金色眼睛再度满满地盛进了月见。令人生惧的红色巨钳毫不费力地托起了月见，月见蹭着巨钳螳螂的脸，笑得好不欢畅。
——只要有她在就可以了
它无比确信。
3.
“阿钳，这是我们的秘密。”女孩子这么说着，在它点头的同时毫无预兆地落下了一连串的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惨白的被单，巨钳螳螂没有丝毫犹豫地紧紧抱住了月见。
“阿钳，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没有，他们那么爱你，不会的
“阿钳，都是我的错才会害死爸爸妈妈的……”
——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错
“阿钳，我只有你了……你不要也离开我……”
——不会的，我保护你，我永远保护你，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永远不会离开你
小小的女孩子身着漆黑的丧服，静静地站在洁白的墓碑前，献上了白色的花朵。
高大的红色精灵守在她身后一步的位置，警惕地盯着每一个接近她的人。
自意外发生过后，小女孩失去了喜怒哀乐，每天如同木偶一般机械地活着，并且得了极其严重的深海恐惧症，不，起初是连看见大海都会脸色惨白呼吸困难，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昏厥过去。
她不愿意亲近任何人，更别谈让他人接近自己——只有巨钳螳螂例外。
她想以这种消极的方式拒绝这个世界。
但是巨钳螳螂是她最重要的牵挂。
所以她一面抵抗着这个世界，一面接受巨钳螳螂一切想要将她拉回来的行为。
那段时间里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在于月见被巨钳螳螂带出来散心的时候遭到同龄孩子欺负的时候。从前的月见是个小霸王，同龄的孩子只差叫她大姐头。但是合众却不是她从小生长的丰缘，当地的孩子们总喜欢在新来的孩子面前来个下马威，尤其是封闭内心后看起来更好欺负了的月见。
巨钳螳螂可以容忍一切对于它的伤害，但是决不允许月见被欺负。
那些用言语刺激月见的孩子在被巨钳螳螂冰冷的眼神威胁之后恼羞成怒。
孩子有时候是非常单纯的，但这份单纯有时候显得更加残酷。
不知是谁率先抓起路边的小石子直接往它身上砸去，“嘭”的一声就像一个信号，密集的小石块纷纷往巨钳螳螂身上砸去。这些对于巨钳螳螂就和挠痒痒没区别的伤害它压根不放在心上，再次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依然没有丝毫波动的月见身上。
这份无所谓更加激怒了这些孩子。
然后石头突然转了个方向。
它们朝着前方的月见去了。
巨钳螳螂在注意到这点的时候身体也在同时动了起来，人类和精灵不一样，对于它来说无关痛痒的石子砸到她的身上可就不是根本感知不出来的疼痛了。
但是它还是晚了一步，大部分的石子都被它挡下，只有一块例外，砸上了月见的小腿。砸中她小腿的那块石头顶端尖锐，鲜血霎时就留了出来。
巨钳螳螂背对着那群不知所措的孩子，将茫然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月见轻轻抱起，放在了相对安全的地带，抽出她衣兜里的小手帕，将它盖在她的伤口上，又让她自己压好手帕，然后才转回了身。
深金色的眼眸甚至显出了点红色，极具威慑力的巨钳张张合合，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开合声。
巨钳螳螂前所未有地愤怒了。
家养精灵绝对不可以对人类发动恶意的，威胁生命的攻击的铁则早就被它抛到了脑后，唯一充斥它脑子的只有月见腿上蜿蜒而下的血液。
孩子们知道是自己理亏，却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一个个放出了父母给他们的精灵。
当月见没有什么焦点的眼睛无意识地落到了前方的红色身影时，她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看清了。
遍体鳞伤的巨钳螳螂不顾一切地攻击着，在它的周遭是五只同样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精灵。
然后她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
阿钳快要撑不住了……攻击是由阿钳发动的……如果被大人知道了，那么阿钳的下场……
那么，堵住那些孩子的嘴的方法……不，是让大人不能相信那些孩子的方法……
月见松开压在手帕上的手，把刚刚才有些结痂的伤口给抠开，又拿着石头往自己身上砸出几块明显的淤青，做完这一切以后，她飞快地跳下石头，挡在巨钳螳螂面前。
月见的突然进入令战斗一时陷入了暂停阶段，只除了一只来不及收回喷射火焰的风速狗。
巨钳螳螂已经无法带着月见躲避，月见也未曾直面过熊熊扑来的火柱，浑身发僵无法动弹。
“挡住它！！！”极具威严的中年男性声音响起，明白自己得救了的月见立刻抬头向巨钳螳螂使了一个眼色，巨钳螳螂会意，如同体力透支一般倒下了。月见深吸一口气，泪意极其自然地涌了上来，她跪在地上，趴在巨钳螳螂的身上大声哭泣起来。
夏卡是心疼自己的养女的，尽管月见在丧失双亲后一直不肯与他互动。他虽并非不明事理的人，但是在看到这一场面的时候，心中的天秤难以避免地倾斜了——一边是挂彩的嚎啕大哭的月见以及倒下的巨钳螳螂，一边则是毫发无伤的孩子们和没有巨钳螳螂身上的伤来得严重的精灵们，就算是那些孩子的家长看到这场面后也不容分说地训斥起自家孩子来，那些孩子本来就心虚，被家长一训斥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于是此事最终揭过。
月见也稍稍比以前多了一些反应——至少她不再抗拒夏卡，偶尔还会喊夏卡几声“老爹”。她也会在极少的时候笑起来，都是对着巨钳螳螂。
——她会好起来的
——她会回来的
——正如我一样，她不会抛下我
4.
巨钳螳螂和月见征白吵过架吗？
有的。
准确来说也不算是吵架，只是巨钳螳螂单方面生闷气和月见打了几天的冷战而已。
原因在于，月见带它去相亲。
“因为阿钳你经常看着那些小宝宝嘛……我在想你是不是也到了这种年纪了。”当巨钳螳螂把向它求爱的另一只雄性巨钳螳螂毫不客气地揍到无法再战后，它怒气冲冲地在自然公园的长椅上找到了正坐在那里看书的月见。刚刚成年的少女歪着头，笑容一如既往。
于是巨钳螳螂冷静下来，冷静地砸碎了旁边的一块石头，然后自顾自地从月见的腰带上拿过自己的精灵球，冷冷地瞪了月见一眼，然后就进入了精灵球，并且不管月见怎么呼喊都不肯出来。
阿钳不出来的第三天，想它。
月见趴在床上骨碌骨碌地把装着巨钳螳螂的精灵球滚来滚去，唉声叹气地低声恳求着。“阿钳……阿钳阿钳，我错了嘛……你不要不理我嘛……”
停在枕头边的精灵球什么反应都没有，完全没有理睬月见。
“阿钳……阿钳……阿钳……”月见反复地念叨着巨钳螳螂的名字，不过巨钳螳螂还是完全不理她。
月见抹了一把脸，准备使出必杀技。
大拇指和食指慢慢拧住大腿根部，月见咬咬牙，其掐紧了之后狠狠拧了一百八十度。
嗷嗷嗷嗷嗷嗷！
“呜哇！！！！！！！！！！！！”月见一下子就大哭了出来。
巨钳螳螂对哭泣的月见是最没有办法的——就算它知道她只是在装。
白光闪过，闷在球里三天了的巨钳螳螂终于出现了。
月见想得意地笑一笑，但是疼痛感还没过，于是导致她的脸呈现出了又哭又笑的扭曲表情。巨钳螳螂叹气，在月见的床边坐下，并抽出纸巾给她擦了擦因为疼痛而涌出的生理盐水。月见则趁势扒在了巨钳螳螂的身上。
“阿钳阿钳！你原谅我好不好……”她的眼睛下犹带着点哭泣之后的轻微浮肿，巨钳螳螂无奈地点头，打算起身去给她准备热鸡蛋的时候又被她一把扯住。
“带着我啦不然你跑了我就要哭死了。”
巨钳螳螂轻轻戳了戳她的脸，像是在无奈她的胡言乱语，但还是纵容了她，背对着她微微蹲下，月见就整个人趴到了巨钳螳螂双翅之间，双手圈紧巨钳螳螂的脖子。
一米八高的巨钳螳螂背起一米六的月见是很容易的事情，期间，月见靠在巨钳螳螂的肩膀上说了一句话，巨钳螳螂听了之后微微睁大眼，吃惊过后则是笑容。
——接下来就算阿钳有了喜欢的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正合我意
5.
刺鼻的消毒水气息在整间高级病房中挥散不去，巨钳螳螂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床上的女人一头红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显出了的是失去生命力的枯槁。
床边点滴瓶中的药水慢慢地通过输液管流入她的体内，只是对于她快速消失的生命力的补充效果，实在太过微弱了。
她要死了。
巨钳螳螂平静地看着正紧闭着眼的月见，这个年纪的人类一般来说是不会死的。这不是大多数人类死亡的年纪。
但是她要死了。
“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呢？”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银蓝色的眼睛已经不复往昔的光彩，透露出的只有沉沉的死气。她的声音疲惫不堪，给人下一秒就会再也说不了话的错觉。
红色的精灵将自己的手臂搭在她另一条没有扎着针的，枯瘦的手上。它依然强壮健康，仅有红色钢甲上的些许斑驳痕迹证明它活了有些年月了。如果不出意外，它还能活很久。
可是她要死了。
——不用担心，我知道我该怎么办
冷冽的深金色眸柔软下来，它极其小心地控制着力道，牵引起她的手，将它搭在了自己胸口的钢铁皮肤之上，那下面则是一颗跳动得极为有力的心脏，和月见床头摆着的心电监护仪上显出的波纹图有极大的差别。
她似乎明白了它的意思，僵硬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点无奈的微笑。“你啊……真是固执……”
它摇摇头，将她冰凉的手重新塞回温暖的被窝中，继续静静地守在她身边。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永远不会离开你]
——所以，不需要担心我
——我永远不会让你孤独一人
次日，征白兹伏奇宣告治疗无效死亡。同日，她的精灵巨钳螳螂被发现死亡。
经验尸结果报告，两者死亡的时间差距不超过五分钟。
巨钳螳螂的身上没有任何显著致命伤，初步断定是精神方面诱发的死亡。
在征白兹伏奇的葬礼上，其丈夫依照其遗愿，将其与巨钳螳螂一同火化后下葬。
——这样，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②巨钳螳螂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