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终须道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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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终须道离别
司镜紧紧跟在霜月后面，一步一步向着上方的出口跑去。黑猫说过的话，流雨浅浅的低语，王微跳下的背影，一一闪过。就算闭上眼，也看得见。
心酸的感觉，被黑猫那句不要哭压住了。回头的念头，被流雨的呢喃封印了。孤单的影子，被王微的自信照亮了。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出口越来越近。
随着迈出洞口的刹那，来自上方的光晃花了司镜的眼。待到能够适应强烈光线的时候，司镜揉着眼打量四周，发觉自己被霜月护在身后，清和和梅笺各站一边。那个洞口，此刻已经悄无声息地封闭了。那道明亮耀眼的光，也随之熄灭了。
众人身上的太阳石也几乎燃烧殆尽，整个世界陷入了昏暗。
“恭喜通过好奇心杀死鸟，接下来进入阳关道你不走偏走独木桥。通过这一关，接下来就只有最后一个关卡，加油吧～”系统音再次响起，司镜忍不住撇撇嘴。这什么系统提示啊怎么越来越多嘴，还是普通一点的系统音比较正常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司镜一面想着，一面不觉稍微退了一小步。刚刚动了一下，就猛地被霜月抓住。
“别动。”霜月几乎要贴着司镜了，他握住司镜的右手，环顾着这个陌生又广阔无垠的环境。哪怕是最漆黑的雨夜，也无法阻止他那一双被赋予了“夜眼”的双瞳。他清楚地看见了，现在所处的危险。内心深处正在翻涌的不祥预感，更增添了霜月的担忧。
梅笺从怀里摸出了几根药草，细长的叶片洁白的花朵，在昏暗的黑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月光草。”梅笺简单地说了句，就一一分给众人。他淡淡说道，但司镜能够听出，他话音有压抑的沙哑。
接着月光草的微光，司镜看见了众人所处的位置。
这是一小块仅能容四五人站立的小平台，平台连接着一条通向黑暗深处的桥。那是一座两人平行勉强能通过的石头桥，桥的下面，就是无尽的黑暗。桥的上方，是黝黑的岩石。
掉下去就GAME OVER了吧，司镜想着。但是就算只有一条路，也要前进。
“清和断后，我在前，梅笺和米若中间。”霜月抬头，银色的长发飘逸。月光草别在他的胸口，摇曳。他迈步，面容坚定，脚步稳健。司镜不觉屏住了呼吸，如果说平时这个人给人一宛如种春风扑面的威严和亲和交融在一起的感觉，那么此刻他就是一位自信坚强的王者，带领着众人走上他所坚信的道路。
司镜定了定神，发觉梅笺没有跟上霜月，下意识地拉过他的手，“走吧。”
梅笺正强忍着喉间涌上来的气血，甘甜的，苦涩的味道，交织着折磨着神经。所以牵过手的时候，梅笺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只是觉得，很温暖，温暖。
司镜却觉得很冷，梅笺的手，冰凉刺骨，像是一块冰，冻得人发抖。可是他的表情，却依然是冬夜里松树一般的坚毅，哪怕被皑皑白雪覆盖，也苍翠依然。
司镜不觉握紧了梅笺的手，稍微使了点力，接着霓裳羽衣的力量带着梅笺追上霜月。
清和的脚步声在后，霜月无声地飘在前方，梅笺的微微喘气声在耳边，司镜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霜月忽地停了下来，司镜差点拖着梅笺撞了上去。
“来了。”霜月凝神看向脚下，目光落在那黑暗的深渊中。
原本是漆黑的深渊，此刻渐渐出现了诡异的，可怕的蓝绿色的光球。从光球四周发散出一条又一条细细的长长的扭曲的萤绿色的光芒。那些绿色的光，扭曲着，盘旋着，不断靠近。
“啊，翡翠蘑菇！”司镜猛然想起最初纠缠众人那些绿色藤条，被藤条缠住小腿的恐惧瞬时涌上心头。
清和一开始就停下了脚步，他扬手，利剑出鞘。
属于圣骑士的剑，铭刻着胜利与鲜血，记忆着光耀与荣誉。
他背过了身，银灰色的发被深渊下方吹来的风拨乱了。他身后的披风，呼啦啦地展开了。司镜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清和。”霜月注目着骑士的背影，熟悉的，却又是陌生的。
“请不要阻止我。”清和的手，坚定地握着剑柄。他挥手，剑光闪过。剑光所到处，斩断了联接着清和与众人之间的桥。凹凸不平的缺口，狰狞地横断了两边的距离。
霜月忽地笑了，那样轻轻的笑声，在空旷的洞中，格外清晰。他注目着清和，说道，“不要死。”然后霜月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说到，“走。”
这回是司镜愣住了。那个是就连流雨单独对付都会极大消耗体力和精神的怪物，现在清和又要独自面对了吗？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有牺牲才可以通过这一关吗，不能想点办法大家一起过去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残酷呢？
梅笺看了一眼司镜，发觉到和对方紧握的手，不觉一阵恍惚，那么遥远的过去，牵着手的感觉，轻轻荡漾。但是眨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快！”司镜发现和霜月已经拉开了距离，迅速拖着梅笺跟上了霜月，同时检查了自己的道具栏。蓝已经不多了，霓裳羽衣虽然好但是长期使用耗蓝实在太惊人了。
“跳！”霜月忽地一个转身，伸手拉过司镜和梅笺。
一条粗壮的，布满荆棘尖刺的绿色藤条猛地打将过来，桥梁的一段瞬间被击得粉碎。
司镜惊恐地回头，却什么都看不见了。清和怎么样了？担心和疑问顿时闪过脑海，霜月却已经施展了身为大神官的本领。一团光球迅速吞噬掉了藤条，伴随着光球的缩小，藤条也随之消失。
“清和……咳。”梅笺艰难开口。霜月连续施展法术，稍微平息之后才说到，“应该没事，只是距离太远，现在联系不上了。”在这个特殊的任务区域中，只要距离拉开了，就算使用队频也无法联络。
霜月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他忽地飘向司镜，往司镜的手腕上系了一串铃铛，指尖拨过铃铛，滴沥沥的铃声响起了。梅笺的瞳孔顿时放大了，“这是？”
“驱魔铃。”霜月静静一笑。那是他和神乐两个人的小秘密，一对同样的铃铛，却有截然相反的功能。既然有吸引怪物靠近的引魔铃，那么相对的就有驱赶怪物的驱魔铃。一枚硬币有两面，一种铃铛也有两种声音。
在神乐离开回廊前，她把铃铛留下了。
此刻，这串铃铛又传给了米若，那个见过神乐最后一面的女孩。
人生真是奇妙的缘分。
“梅笺，带她先走。”霜月背着手，看向他们走过的方向。别人也许看不见，但是霜月却察觉到了，那个翡翠蘑菇的母体，那个巨大的蓝色光球，被激怒了。它正在急剧变化着，膨胀着。巨大的能量，像黑洞一样，足以吞掉一切。
清和他，过于拼命了。霜月在心底叹息道。
“不要。”司镜瞪大了眼，霜月却只是淡淡地抬起手，指向梅笺，“这是敕命。”
梅笺恭谨地低头，“遵命。”
“米若，我相信你。”霜月温柔地笑了，在昏暗的洞中，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下。他的笑，干净温暖。
仿佛当时他忽地从天而降又忽地随风而逝一样，霜月向彼岸飞去。银色的发，白色的衣，渐渐被黑暗吞没了。
世界空寂了三秒钟，司镜的心里空落了一场悲伤的雨，无人知晓。
在黑色沉默中，梅笺站直了身子。他不明白，在还有最后未知一关的情况下，霜月把快到极限的他和一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甚至没有二转的法师留下来做什么。但是他愿意去相信，霜月这样做是有道理的。
因为他是霜月，带领玉海无双走过了无数艰难险阻的霜月，和他们一起经历了数不清的磨难和危险。玉海无双的至高无上，最强公会的无双会长。
“云豹。”梅笺唤出自己的宠物，一条生机勃勃的豹子。它身上华贵的毛皮温暖舒适，它骄傲冷静的眼神彰显着特立独行。但它看见梅笺后，轻轻地呜咽了一声，不舍地蹭蹭梅笺的肚腹。
这个家伙，大概也知道了吧。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事实。梅笺抚摸云豹的脑袋，抠抠它的小耳朵。梅笺翻身骑在云豹上，又拉着没有松开手的司镜，示意，“坐上来。”
“额？”司镜呆了一呆，“可是我有霓裳羽衣。”
“节约体力。”梅笺二话不说，强硬地揽过司镜，用尽仅有的力气抱起她，让她安稳地坐在云豹的脊背上。
动物温暖的体温安抚了司镜的神经，醒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和风奔跑在一起了。云豹灵巧地跳过已经出现断裂和残缺的桥梁。那些四下挥舞的藤条，耀武扬威。但是它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有一条豹子穿梭于它们其间。偶尔有藤条扑打过来，要么被云豹躲过，要么就刚巧擦肩而过。
此刻，另一边。
清和负伤累累，他以剑撑地，艰难站立。
太强了，不同于在回廊中遇过的任何一种怪物。这几乎就是一种BUG，清和隐隐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太对劲。这样强的怪物，放给回廊任何一个公会或者任何一个团队来对付，都是极其棘手的。按照一般网游的设定，根本不应该在这个阶段出现这么强的怪物。在有人刚刚达到三转的时候，怎么会出现实力这么可怕的怪。就算是蔓珠莎华级别的任务，也不应该……
思索间，几根藤条扭曲在一起，诡异地变成了一条笔直的尖刺，嗖地飞向清和的胸口。
铃声，响彻在空气中的铃声，熟悉得入骨三分的铃声，响起了。
“裁决，无效。”一道光落了下来，利落地斩断了致命的攻击。
清和僵住了，彻底地，完全地，僵硬了。
他慢慢地抬头，视野中首先出现了一双裸露的脚，被荆棘刺破的，淌血的脚。接下来是沾惹尘埃的白衣，然后是浅浅的微笑。
目光定格在那个人的眼中，金色的眼珠，像阳光一样璀璨夺目，夺走了黯淡和影子。
“你，你…….”
“你怎么回来了？”霜月接了清和的话，缓慢降落在他身边。两人迅速站好位置，背对背开始抗敌。战斗中，清和无声地叹息，眼神忽地变得锐利，“你要留下他们两个吗？”
“大概，很快就会只有米若一个人了。”霜月还是安定的笑容，“梅笺在之前试药救你的时候，已经中毒了。那十多瓶药剂，可不是好玩的东西。”要不是因为他身为回廊第一药师的实力，估计早就倒下了。
“她一个人，能完成吗？”清和逝去剑上的血迹，背对着霜月说到。
“三个火枪手，看过吧？”霜月忽地向文学领域发问，清和皱了皱眉。
“那西游记，总听过吧？”霜月孜孜不倦地发问，清和不觉眉头皱出一座山。
“最有潜力的人，通常都是被保护着的。”霜月静静地笑着，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这样觉得。越是到后面，越是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这个任务，与其说是霜月接到的，不如说是因为米若接到了这个任务才开启的。因为霜月曾经问过梅笺，仔细确定了两边接到任务的时间。米若在前，霜月在后。可是米若的任务却早已暗示了洛神有难，说明任务本身就是需要霜月本人和玉海无双公会到这里落难。
啊，有点被当作诱饵的感觉，稍微有点不爽。霜月摇摇头，赶走这种感觉。
不过，关于为什么选择玉海无双的原因，霜月却非常清楚。
树大招风。
一株太过茂盛的大树，平日就吸引着无数玩家的目光，还有NPC的特殊关注和照顾，现在就连GM也开始干预了吗？可是GM有权限做到这一步吗？一般来说，GM光是负责回廊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够白发三千丈了，真正有权利对游戏实施影响力的，只有极少数的人。
霜月想起了回廊里另一大传说，GM中的GM，传说中的神秘组合Special Master，简称SM。人数，名字，迄今依然成谜，但是却在回廊中不断地被人八卦着。
嘛，如果任务完成的话，说不定就能明白了。
霜月笑着，衷心期待着。
随着桥梁越来越宽和藤条数目的不断减少，云豹越来越接近前方的一座发光的巨型拱门。那不是被照亮的，而是门上镶嵌的无数宝石所发出的自然光。
快到了，快到了，最后一关，只剩下最后一关了。司镜激动又紧张地想着，不自觉拽紧衣角。
云豹踏上了实地，它忽地趴了下来，粗粗地喘着气。
梅笺从云豹身上下来，坐在地上，揉了揉云豹的背。
司镜也飞快地从它身上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声说到，“谢谢，辛苦你了。”
云豹睁开了琥珀色的眼，它看着司镜，久久地。然后，轻轻地眨了眨眼，像蝴蝶一样轻盈的睫毛抖动着。
梅笺忽地笑了，不被司镜察觉地笑了。传说中，猫科动物的亲吻，就是对着它有好感的人，久久凝视，然后轻轻地眨眼，一个亲吻就传达给了对方。
这大概是世上，最浪漫的“亲密接触”了。
梅笺回过神来，却发现司镜近在眼前，不觉心跳打乱一拍。
“梅笺，你的手，很冰。”司镜看着那双兀自惨白的手，又看向他的脸色，黯淡无光。
梅笺想要说没事的，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忽地疼极了。火烧一般的疼痛翻滚着咆哮着，压制不住的毒素终于翻腾着开始撕咬内脏。
该死的，这游戏也做得太真实，就连死也不让人好受。
痛楚中，梅笺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司镜的头上，指尖温润的发丝像绸缎一般，光滑。多么奇妙的安心感觉，似乎就连眼前的昏暗也被照亮了。梅笺原本极其低沉充满磁性的动听嗓音，此刻已经被摧残得只剩下沙哑和疼痛。他看着米若，那个伪装坚强的女孩，就连不自觉的流泪都是那么地不动声色。
“对不起，不能陪你到最后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终须道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