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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唯你孤独 ...

  •   初裳推开门的时候,屋内已经是一室酒香了。
      木桌上,酒壶摆满,老者掳起了袖子,此刻已全无仙风道骨模样,看着他将一整壶直接灌下,阿越还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地加油打气,初裳忍不住叹了一叹。
      她走上前,腾出位置将菜放下,道:“吃饭。”顺手将老者的酒壶夺了过来:“空腹喝酒,嫌命长呢?”
      喂喂!你别抢我的酒啊!
      不理寒烟客幽怨的眼神,初裳目光一转,扫向步千执:“还有你,也不管管。”
      步千执轻轻挑了下眉,答得十分理直气壮:“我管不住他。”
      初裳翻了下眼睛:“还有几个菜,我去端来。你们吃完饭再喝。”
      啧啧啧,这才像宵千醉嘛。阿越在一旁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连师父那老头子都变乖了耶!
      “我帮你吧。”少年声音温润,说着,站起了身。
      噗!让你去端菜还得了?吓得初裳忙按住少年肩膀逼他回座位:“别闹,你好好坐着。”眼神无奈中带着些许不满,众人却听得出来他们之间关系的熟稔。
      步千执目光染了意味不明的情绪,他看着少女转身出去,片刻后才收回了视线,轻轻垂下了眸。
      阿越问道:“客人,你之前也与她认识?”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关系还很不错。
      南宫墨宣一笑:“是。”
      “唔……可那是宵千醉诶……”
      老者道:“越丫头,有些事只看表面,可是看不出名堂的喽!”
      “是啊是啊,”阿越表示很赞同,“就像外人都看不出来你这大名鼎鼎的丽山主人寒烟客,也就是一破老头儿罢了。”
      “……”

      一桌菜,算不上丰盛,都是些家常的小菜,看上去却也颇为诱人。
      阿越咬着筷子,神色犹豫地环视了一圈:“话说,这宵大楼主亲自掌勺的菜……能吃吗?”
      初裳忍不住又翻了下眼睛,扔了个鸡腿到她碗中:“毒不死你。”
      ……怎么就这么瘆得慌呢。
      最先下筷的却是步千执。他神色如常,就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桌菜,做菜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初裳有些紧张地望着他。
      一筷子苋菜入口,步千执这才发现一桌人的目光都在他这里,他不由停了筷子,无奈:“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真的毒不死的。”
      “啊哈哈……”寒烟客十分满意地招呼众人:“看这小子还活蹦乱跳的,应该是没事,大家都放心吃吧放心吃吧。”
      初裳这下连眼睛都懒得翻了,只咬唇看着步千执,片刻后,犹豫着轻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有些没料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步千执微一顿,旋即他转眸回望,笑了笑:“挺好。”
      少女眼神亮了起来。
      那边,阿越也咬着鸡腿,口齿不清道:“喂喂!真的很好吃诶!”
      “越丫头,这下该承认你厨艺不精喽?”
      “你才厨艺不精!明天我下厨!保证不馋死你!”
      一旁南宫墨宣听得哭笑不得。……这丫头怎么就那么耿直呢。
      果然,老者一脸奸计得逞的笑意:“那就这么说定咯!”
      阿越这才意识过来:“混蛋!你又坑我做饭!”
      “哎呀,对了对了,宵楼主,”寒烟客专业转移话题七十年:“还不知你来丽山,所为何事?”
      听他说起这个,初裳神情一肃,正色道:“前辈,我有位朋友昏迷不醒,需要去一趟极尘之境寻求烟无论的帮助,是否可以麻烦你写一封引见信?”
      老者笑得意味深长:“这当然没问题。”
      “咦?烟无论?”阿越插话道:“步哥哥,那个和你有过节的啊?”
      步千执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者道:“不过说起来,宵楼主,倒是有一个更容易见到他的方法。”
      “是什么?”
      老者呶了呶嘴:“你让阿执带你去啊。”
      初裳一怔,旋即忙道:“不必了。”带她到丽山就已算仁至义尽,她根本不敢再耽误他。
      她拒绝得太快,以至于没留意到那一瞬,他眸中浮冰般的清冷。
      “老头儿,那烟无论之前连郁都都算计进去了,怎么步哥哥带她去反而会更容易?我觉得就算以宵千醉的身份请求帮助,烟无论也没那么好说话吧?”
      寒烟客不答,只笑眯眯道:“阿执,你怎么说?”
      步千执微微抬眼,看向初裳:“你只管去便是了,他一向嘴硬心软。”
      初裳从他的语气里,意外捕捉到了一丝怅然。之前在郁都,烟无论逼他不得不出面时,他言谈间也未曾听出敌意,现下,分明就像是颇为了解的故人。可若真是这样,烟无论又怎会致他于那般境地?
      她这么想着,却自知没什么立场问,只应道:“嗯。”

      饭后便是斗酒。一桌子不怎么讲道理的人凑在一起,就连南宫墨宣也被拉着一起喝了起来。初裳已经忘了她是什么时候倒下的,只记得一杯又一杯下肚,记忆中微醺岁月渐渐模糊,举杯仰首间,落入余光的是熟悉的温暖面容。
      那便醉吧。
      应有山间孤鸿,记我斗酒千盅。
      夜已很深。山中俱静,偶有虫鸣声惊扰夜色,此时老者已是满面醉意,他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地瞪着步千执:“你这小子,还真是难对付。”整桌人都倒了,就这小子还能撑。混蛋,这小子再不醉他就醉了啊!
      还未等他话音落下,对面的人终于也撑不住地倒在桌上。
      “哈哈哈!你这小子,还是比不过我吧!”老者这下得意地笑了:“嗯,反正我是最后一个倒下的。”嗯,最后一个。他满意地想着,终于也会周公去了。

      月光微冷。
      山间雾色重重,人间泠泠清风。
      素衣少年轻轻闭着眼,在他脚下,是涟漪微泛的山泉。
      他就那么立于泉心,眉眼安静。
      身后,脚步声并未加以掩饰,少年睁开眼,回眸看去。不远处,若水墨般清雅出尘的俊美面容,夜露沾染简衣,男子站在那里,清寂的月光下,依然令人屏息般地耀眼。
      南宫墨宣笑了笑,就那么恍如踏在平地上走了过来,他在来人面前站定,唤道:“师兄。”看来寒烟前辈的酒虽好,可惜,醉不了人。
      “师兄,上一次我们一起喝酒,是在五年前了吧。”
      步千执一笑:“是。”
      原来……才五年么。那些很久不去回想的旧岁,他原以为已经过了很久。
      他浅浅抬眸,去看星罗棋布的夜空,直到听见身边的人轻声问道:“师兄,你恨她么?”
      步千执收回了目光,他向少年看去,有细碎的星光落在眉间:“你说宵千醉还是命初裳?”
      少年轻轻笑了:“宵千醉。”
      微压下眸,敛去些许自嘲:“曾经恨过。”
      不受自己掌控的三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噩梦缠身。即使是师父替他将断了的筋骨接好、一直复发的毒性彻底压住,梦魇与戾气也是如影随形。
      “后来我才明白,我依然是我。”
      这些年他也没什么好说。有失有得,这样而已。
      南宫墨宣不由动容。他定定地看着步千执,半晌无话。
      良久,少年目光转向空濛的山色,轻声念道:“犹记少时单纯,提笔落字乾坤。师兄,你知道么,她当初这句唱词,我记了很久。”微微扯了下唇角,说不出是什么意味:“曾经还以为什么都能掌控……”他停了停,淡道:“师兄,你可曾想过逆天而行?”
      “我?”步千执淡淡笑了笑:“素不知命,无意违天。”
      少年沉默。无意违天……你有那样的前尘,却还能给出这几个字么。
      “小安,”他道,“我只知道天对待你,一定比你对待自己更有善意。至少——不会让你去承受削骨之痛。”
      少年的眸中,一刹那波涛汹涌。
      步千执静静看着他:“这次你又想舍几成功力,去换谁几日平安?”
      少年抿着唇,迎视着他的目光,再开口时,语调里难得添了几分锋锐之气,他盯着步千执,道:“师兄难道不也曾如此任性?”
      许是那目光太过耀眼,步千执微转开眸回避,动了动唇,片刻后方轻声叹道:“小安,你我不一样。”
      少年却步步紧逼:“有什么不一样?”
      步千执闭了闭眼,并不回答。
      少年执拗地又问了一遍。
      步千执睁开眸,视野里唯剩苍茫。
      月光淡薄。
      而后,少年清晰地听见了那几个字——
      “因为你是帝王。”
      周遭夜色那一刹沉寂如谜。
      少年面容一点一点褪去血色,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半晌后,低垂微敛着墨黑眉目,苦笑道:“师兄,你知道了。”
      步千执不忍地移开目光。
      南宫陵安。他早该猜到的。给出这个名字,小安自然不会是有意欺瞒,只不过那时的他,也想在某些时刻和常人一样罢了。
      可惜……
      孤,王。独,独一无二。
      除你之外,无人配得上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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