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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相逢 ...

  •   醒过来的时候,贝贝只感到迷茫。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从窗帘缝隙中透过的阳光,怔怔的发呆。
      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贝贝迟钝地想。她手随手从床脚拎起应该是自己昨晚脱下的衣服,打量了一下。
      衣服是自己不久前刚买的,贝贝记得自己昨天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出门的。可上面为什么会有一股酒味,她喝过酒了?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贝贝能够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天去过木书屋,然后她离开了。
      再然后,她在自己的床上醒了过来,还因为宿醉一阵一阵的头疼。而离开木书屋之后的时间,完全是一片空白。
      她去了哪里,见过那些人,发生了什么事?
      她和谁去喝酒了?她喝醉了吗?
      就算她酩酊大醉以至于断片,但是喝酒之前的事情总不会一块忘掉吧?
      贝贝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瓷砖激得她一阵清醒。
      贝贝拉开卧室的门往客厅走,她脚步有些不稳,头也一阵一阵发晕,太阳穴疼得像是有针在扎。
      喝醉酒后是这个感觉吗?贝贝一边揉着额头,一边颓丧地坐在沙发上,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去碰酒了。
      忽然,有一些零碎的片段闪过脑海。就好像起床之后,你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昨夜的梦,却又在刷牙或是洗脸的时候,忽然回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贝贝停顿了片刻,那些画面飞快的消失了。
      贝贝缓缓扫视了一眼屋子,忽然躺倒在了沙发上。
      在脑袋挨到沙发的一刹那,她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带着笑意:
      “出去喝酒带这么多东西,你也不怕丢了?”
      贝贝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她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再次一片空白。
      就这样躺了五分钟,贝贝忽然一侧身,“嘭”的滚到了地板上。在摔得浑身发疼的同时,她又一次感觉到了那些模糊的画面,破碎的,不连贯的。
      贝贝翻身爬起来,冲进卧室里飞快地把衣服往身上套。
      她决定到木书屋去,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木书屋还是老样子,人们到那里看看书,喝喝茶,一天的时光就这么流走,日子过得安逸而又清闲。
      贝贝冲进木书屋的时候,门口的那串风铃被撞得“铃铃”直响,打破了书屋的安静。
      老板娘木沐对这个古怪的小客人印象深刻,一眼就看出是昨天那个问过问题的女孩。她看到这个姑娘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风一样冲到她面前。
      贝贝双手往柜台上一撑,问:“你这儿需要人吗?”
      木沐稍稍退了半步,尽量忽视对面的人身上的一股酒气:“不好意思,暂时还不需要。”说完心里又加了一句,要也不能找你这样的酒鬼。
      贝贝没去管木沐的影响,她问完就扭头往门口走去。外面阳光正好,是个难得的晴天。贝贝站在车来车往的街口,茫然的站了一会儿,往左走了几步。
      路边有个垃圾桶,多半已经坏了,各种垃圾满的溢了出来。贝贝盯着地上的果皮、塑料袋和各种包装纸,停顿了几秒钟,调头往反方向走去。
      这一边有三五个挂牌营业的服装店,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再走几步,是几家小饭馆,因为还没到饭点,门口空荡荡的。
      贝贝站住,她左右扫视着,希望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一些细微的地方,有时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有时是光线下飞舞的灰尘的模样。
      那些让她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的地方。
      十几分钟后,贝贝灰心丧气地蹲在了马路牙子上,她想,也许自己只是喝得太多了。
      然而那些莫名消失的时间,那些从她记忆里被抹去的片段,贝贝下意识觉得它们非常重要,她想把它们找回来。
      贝贝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裤子,缓缓站了起来。她决定先把这个诡异的事情放一放,既然现在解决不了,那么再浪费时间也是无济于事。
      木书屋依旧安安静静伫立在街角,贝贝再次推门进去,低调地从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书,一屁股坐在了一张空着的藤椅上。
      她拿的大概是一本游记,贝贝刚翻了几页,就听到身后有人从楼上下来。贝贝没回头,却从玻璃桌面上看到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穿着校服,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
      木沐在柜台后大声说了句:“小轲,再不走补习班要赶不及了。”
      男孩不耐烦地嗯了一声,从一张大扶手木椅上拿起了自己的书包,准备往外走。
      门口的风铃就是这时候响起的,贝贝从书页上抬起头的一瞬心想,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那个贝贝不久前在照片上看到的,叫云的女人,正推开书屋的门。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显出细细的绒毛,柔顺的黑发从肩上滑下,像是闪着光的缎子。
      在这一刻,贝贝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被静止了,时间在瞬间凝固,然后无限拉长,安静到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有那么一瞬,贝贝什么都感觉不到,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齐齐罢工,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耳中只有她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
      贝贝在看照片时,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还会有一天遇到真人,更没有料到自己的情绪反应会这样大。
      这种不知名的悸动,像是一颗幼苗,在心底扎根,然后在这一个迅速地发芽、长大。
      连贝贝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心会跳得这么快。
      总不会是她爱上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了吧?贝贝有些想笑,她试着把眼睛移开,可没过多久就忍不住再次看向她。
      一种奇怪的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却又很快消失,让人抓不住。
      木沐热情的声音拉回了贝贝的注意力,她听到她叫那个女人“单老师”。还看到那个女人看着那个木讷的男孩子,和气地问了一句“木轲最近怎么样啊?”
      单云并没有注意到吧台里坐在角落的贝贝,贝贝在单云和木沐往这里走的时候微微挪了挪身子,躲在了一个大盆栽后面。
      谈话开始了,在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走了之后,她们聊了有关他的学习情况,贝贝装作低头看书的样子,却一直忍不住偷偷观察着她们。
      通过偷听两个人的谈话,贝贝总结出,这位女老师教的是高中物理,由于那个男孩子不令人满意的表现,她特地来和这里的老板娘——也就是那个男孩子的姐姐,来交流一下,了解学生最近的情况。
      贝贝撇了撇嘴,随手翻了一页手里的书,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眼睛总忍不住往单云那里瞥,耳朵总忍不住去听单云说的每一句话。
      贝贝从来没有上学的经历,她们交流的内容对她来说很新奇。贝贝头一次知道,原来学生功课学不好,老师是会找家长或者监护人谈心的。
      贝贝手指摩挲过书脊,回想自己学习的时候,如果她但凡表现得让教官不满意的话,等待她的多半是更种各样的惩罚。
      谁会去找家长的麻烦啊?
      贝贝莫名地烦躁起来,她“啪”的把书一合,狠狠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单云和木沐大概谈了半个小时,期间贝贝一直阖着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她情绪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此刻听着木沐和这位单老师客气地道别,手指摩擦着扶手,心思动了起来。
      单云离去时的风铃声唤醒了贝贝,她考虑了几秒钟,把书插回书架,大步追出了书屋。
      单云大概是坐公交来的,贝贝出门的时候看见她上了21路。
      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行车路线,贝贝估计出了几个她有可能住的地方。
      都离她住的龙子湖小区挺远的。
      得出这个不知为何让人有些沮丧的结论后,贝贝三步并两步跳上了即将驶离的公交,车上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贝贝掂了掂脚尖,才看到拉着吊环被挤到角落里的单云。
      贝贝一边在左摇右晃的公交车上努力保持平衡,一边催眠自己只不过是想要搭乘公交车对这个相对陌生的城市做一次即兴的探索。
      催眠失败,贝贝低着头叹了口气,不敢再看单云一眼,却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她。
      在车上晃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单云在劲松路下了车。
      贝贝又勉强坐了一站地,然后昧着良心飞也似的跳下了车。
      往回走的时候,她一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猜测着单云会在哪里住,同时在心里默默地唾弃自己。
      周围的房子都比较老旧,有个小区建在路边,对面就是一个大超市。
      贝贝正晃晃悠悠地在街边徘徊,就看到单云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从超市走了出来。
      贝贝立马停住了脚步,一侧身站在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度,偷偷观察单云。
      单云提着大袋子,正走斑马线过马路。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一个大大的帆布包挂在胳膊上,手上拎了三四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蔬菜、蛋奶,肉类。
      这个路口只有斑马线,却没有红绿灯,人来人往,嘈杂拥挤。
      贝贝看着单云小心翼翼地绕过车子往这一边走,心虚地移了移脚步背过了身子,生怕单云看到自己。
      然而,就在单云快到路边的时候,几步开外,一辆原本缓行着的摩托车骤然加速,猛地朝单云开了过去。
      贝贝猝然回头。
      当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时候,贝贝的世界就像是按下了慢放键一样,画面一格一格的在眼前闪过。她清楚地看到那辆摩托车上坐着两个人,都戴着头盔,后座上的人手肘屈起,分明拿着什么东西要捅出去。
      是刀!
      接下来的动作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似乎是凭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贝贝像箭一样冲了过去,在离车几步远的地方垫步起跳,猛地一把搂住后座上那人的脖子,借着惯性一把把他拖下了车。
      摩托车狠狠歪了一下,竟然没有倒,风驰电掣一样远去了。
      贝贝两人一起摔在了马路上,那个人手里的刀顺着单云的胳膊划过,当啷一声跌在了地上。
      伤齿龙A07。
      贝贝余光瞥到地上的匕首时,忍不住心里爆了句粗口,这是经典管制刀具,杀伤力完全不能跟水果刀或者菜刀相提并论。
      贝贝一个肘击朝那人的脖颈打了过去!
      身后有惊叫声和鸣笛声,贝贝没能按住那个人,被撞开的一刹那,贝贝反手拽下了那个人的头盔。
      一张带着刀疤的凶狠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在贝贝从地上爬起来之前,那人狠狠一脚踩向贝贝的肚子。
      贝贝着地一滚,敏捷地从地上翻身而起。
      那人丝毫不恋战,一击不中转身就跑,连地上的匕首不去捡。
      贝贝知道这人一跑就再难找到,猛地朝那人扑了过去,两人再次滚到在地上!这一次贝贝双腿死死锁住了那人的下盘,双手一空就狠狠一拳朝那人脸上招呼。
      那人硬生生挨了一下,与此同时也一肘撞到了贝贝肋下。贝贝气息一滞,险些被他掀开去。
      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贝贝力气敌不过那个男人,很快再次被他甩开。
      然而这一次,不等那人再跑,赶来的民警已经一把把他按在了地上。
      贝贝瘫在地上喘了会儿气,猛地反应过来回头去看单云。单云脚边掉了一堆东西,人也坐在地上,贝贝看到她捂着的胳膊上有血不断渗出来。
      贝贝一骨碌爬起来,不等另一个民警来按她就冲到了单云面前,一把拉开她的手去看她胳膊上的伤口。
      所幸伤口不深,贝贝松了口气,小声说:“到医院缝几针吧,应该不会留疤。”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民警一把拎了起来。
      最后几人都没能去成医院,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根据现场目击证人提供的线索,民警将这一次事故定性为贝贝和那个男人当街斗殴,单云成了被无辜波及的受害者。
      其实单云本人也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看清楚胳膊上就挨了一刀。她也说不清楚是贝贝先推的人,还是那人先捅的她。
      那个被贝贝从车上扒下来的男人已经查实是这一带的地痞流氓,各种前科和不良记录。但他拒绝承认地上那把刀是他的——他带着手套,贝贝估计拿把刀上多半也留不下指纹。
      贝贝则受到了民警的“亲切”招待,因为她出门太急没带身份证,也没带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民警对于她的身份深表怀疑。
      当然个中原因也不乏她的着装以及她一身的酒气。
      在派出所那台“嘎吱”直响的老机子调出贝贝的身份信息之前,一个人赶到了。
      是江城。
      在江城踏进派出所的一刹那,单云的心就提了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就知道这事情瞒不住江城。单云胳膊上的伤还没处理,只能低着头一身狼狈的接受江城目光检阅。
      江城扫了一眼几人,目光在略过贝贝的时候稍有停顿,但随即,他就掏出了一份文件递给值班民警。
      值班民警多半是认识江城的,接过文件扫了一眼就签了字,对江城客气地说:“交接工作就交给我吧,江队长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江城摇了摇头,他对身后跟来的另一个结实的男人说:“把他们带回队里。”就拉起了单云,“你先跟我去医院。”
      单云“诶”了一声,刚想说话就被江城瞪了一眼,把话咽了下去。她跟着江城出了派出所,眼巴巴看着其他人上了一辆车,问江城:“我们不一起吗?我这点伤没事的,别耽误了。”
      江城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那面耽误不了,先和我去医院。”
      单云讪讪地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坐到了后座上。
      江城今天的脸色似乎格外的差,单云一边从后视镜里偷看江城,一边得出这个结论。
      虽然江城很少会有表情,但是他的情绪还是会从动作和神态中流露出来,单云也是和江城过了好几年才能看出来的。
      “疼吗?”江城忽然开口,吓了单云一跳。
      单云纠结了一阵,才回答:“我没事的,不疼。”虽然胳膊早已经疼麻了,但是单云下意识不想在江城面前显得太软弱。
      江城打了下方向盘,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语气却低沉了下去:“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嗯……啊?”单云诧异地抬头,“你说什么?”
      江城沉默了一会儿,说:“最近查一个案子,他们可能是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所以才找上了你。”
      单云愣了一会儿,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种事情,其实发生过很多次的。但是直到小北出事之前,单云都觉得,她嫁给江城,就必须接受这种风险。
      直到小北出事。
      车子里一时沉默下来,直到江城再次打破寂静。
      “你先搬到我那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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