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的女人》Tadashi

56、真的等了很久

　　主厅里坐着的是沈宵半的父亲和母亲，他们身着喜庆的红色服装，尽管沈宵半从沈严青的眼里察觉到了一丝的不悦，但她还没来得及理清那是出于什么缘由，就被冬茶盖上了头巾。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妆容，谁都没有给她多余的整顿时间，他们似乎都很急迫，如安公公一般急迫。
　　她以为自己的婚礼会很热闹的，她相信安公公最初的准备也一定不是这样的，但对方似乎不愿等到明天了。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唐在山和周远星的声音，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她低着头只看到了对方的双脚，却也马上猜到了对方是谁。
　　“阿夏，我以为自己并不会紧张的。”
　　阿夏低声笑了一会儿，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发自内心地笑过了，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她家小姐的好日子，她是真的为对方感到喜悦。
　　“小姐确实不像是会紧张的人。”
　　沈宵半握紧了对方的手，她听到冬茶在喊她踏入主厅，她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当她目视前方却发现只有一片红布的时候，她才突然间明白即将面对的到底是什么，她嫁过一次，李珩虽然不及安公公般有权势，摆的排场却是一点都不小，可每一个细节她都想不起来了。
　　“可只这么一会儿我的手心里便都是汗。”
　　阿夏把沈宵半带入了主厅内，沈宵半看到了安公公伸向自己的双手，缠绕在左手上的布带和戴在拇指上的玉扳指都彰显着对方的身份，她满怀期待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耳边听到的是冬茶的喊话，竟是要开始拜堂了。
　　这天地倒是可以跪，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安公公会随她一起跪高堂，毕竟坐在这里的只有她的双亲。
　　她有几分的不确定，但盖着头巾又无法表达出来，只得用手掐了一下对方的掌心。安公公没有给她任何回应，这三拜在冬茶的喊声里顺利结束。
　　繁文缛节都省略了，拜堂之后沈宵半就被安公公拉着走出了大厅，对方走得并不快，但她依旧能感觉得到对方的紧张和迫切，她的手心里都是汗，对方又何尝不是。
　　明明看起来不像是个多么正规又完整的婚礼，但她竟不觉得有何不妥，在这之前她一度认为自己的要求会很高。
　　“这么急着把娘子带走啊，不留下来喝几杯么，新郎官。”
　　冬茶的声音从身后出来，沈宵半看不到安公公的表情，但她清楚对方并没有搭理冬茶的意思。
　　离开沈府之后他们坐上了马车，沈宵半想抬手摘下头巾，却被对方拦下了。她有些不解，明明仪式都那般简略又不计较了，到了这个时候何必在乎这点小事。
　　可安公公就是这样的人，在奇怪的地方斤斤计较。
　　他似乎是想起了刚才拜堂的事，突然解释道：“我理应跪拜你的父母。”
　　沈宵半笑了起来，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她觉得坐在自己身边的人真的挺有想法的。
　　“这是要去哪儿？”
　　“住的地方已经布置好了...希望你会喜欢。”
　　她满怀期待地被领到了一处地方，进屋坐下之后便开始猜测这是京城的什么位置，如果没弄错的话应该就是萤火虫的那个地方了，安公公准备的前段时间应该足够建起一座房屋了。
　　她都要忘了那种紧张之感了，却被安公公有意为之的咳嗽声又引了起来。头巾终于被摘了下去，她没敢马上与看着自己的人对视，只得把视线落到了一旁。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屋子，过于普通了，显然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
　　“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沈宵半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真是弄不明白安公公了，对方总是会突然以偏执的方式去怀念从前，她可真没看出来对方有半分的文人气质了。
　　“还好不是在这里拜堂，否则我们娘一定要不开心。”
　　她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对方开口，这才慢慢把视线转到对方脸上，发现对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一副有话却不敢轻易开口的模样。
　　她不禁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觉得她会不在乎这些？”
　　若是换做从前，被安公公盯着看的时候沈宵半也不会多么不好意思，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他们刚拜了堂，对方和她身上都穿着喜服，她不可能不去多想。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缓解自己的情绪，便听对方先一步道：“宵儿，我感觉自己等了很久，真的很久。”
　　沈宵半不知道安公公是出于什么心思而说出了这样的话，但她有她自己的理解。她清楚他们两个能有今天真的花费了太多的时间。
　　她带着万分的真诚，笑着承诺道：“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娘子的。”
　　安公公从衣袖里拿出了准备好的木牌，递给了沈宵半，他今日最在乎的其实并非拜堂或是掀头巾，而是这东西。
　　沈宵半注意到了对方眼里的期待，边写边道：“我差点忘了这事。”
　　然后她把木牌再一次交回到了对方手里。
　　“我对你立誓，绝不会弄丢第二次。”
　　沈宵半偷笑，他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做到无所不知。
　　什么样的女人才是完整的，虽然沈宵半并没有给这种事情设定什么界线，但既然嫁给了一个太监，她就很清楚自己需要承担的是什么。那方面的事情她根本没有去考虑过，所以受到对方极其特殊的“服务”之时她除了惊讶和舒爽之外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死太监不知道在后宫里伺候了皇帝的多少女人。她多次想质问对方都用这些门路讨好了几个女人，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堵住了嘴。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她醒过来的时候抱着他的人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外面已经大亮了，隔着布帘她也能感觉得到。
　　沈宵半慢慢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安公公正抱着她的腰，他的头埋在她的肚子上，极为亲密...但这姿势确实诡异了些，寻常人家的丈夫都是把娘子搂在怀里睡的，她家的这位却是把自己的头依偎在了她的肚皮上。
　　该说这是极为不安的表现，还是什么别的。
　　“常青。”
　　安公公睡得很沉，沈宵半叫了一次他也没有回应，她不是第一次跟他同榻而眠，却是第一次见对方睡得这么沉，仿佛没有任何顾虑。
　　她又叫了两声他才慢慢睁开了眼。
　　“我饿了。”
　　沈宵半是真的饿了，昨天一整日都没能好好吃饭，晚上又被对方换着花样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几次，她并不责怪对方，毕竟舒服的是她...她想自己应该在下一次的时候更主动一些，不能只让他取悦她。
　　安公公撑起上半身向上移动了些，把沈宵半搂到了怀里，问道：“想吃什么。”
　　沈宵半想了一会儿，没能得出什么具体的答案。
　　“什么都想吃...不过我有点疼...你去给我弄吃的。”
　　她说到中途的时候便有些不好意思了，没敢看对方。
　　做个饭对安公公而言当然是不困难的，她不觉得对方会把仆人安排在这附近，这是她的一种直觉。
　　安公公近日里已经听惯了沈宵半这样命令的语气，却还是觉得有意思，便笑道：“昨晚不是说要做我的好娘子？”
　　“你去不去？”
　　他只是笑着应了下来。
　　这屋子外面是萤火虫聚集的矮草丛，沈宵半虽然觉得屋子简陋，但还是想看一眼这些小东西再离开，便跟对方多待了一日。
　　天黑之后两人坐在外面休息，照理说在这时候他们不该有任何的烦心事的，但她却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
　　“你有心事？”
　　安公公一愣，过了会儿才回复道：“冬茶是你的姐姐，这件事不会有错。”
　　沈宵半没觉得意外，安公公安排冬茶为他们主持婚礼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让她在意的是对方刚才一瞬间的眼神回避。
　　“不是这件事，你别想骗我。”
　　她都嫁给他了，当然不想彼此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开的事情。
　　然后她看到他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他对她说：“苏享生了一个孩子。”
　　“恩。”
　　沈宵半随意点了点头，等对方的下文，她真就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可对方却突然认真了起来。
　　“宵儿，我可以给你很多东西...但我不可能给你一个孩子。”
　　孩子。
　　他对她说，他不能给她一个孩子。
　　他们才刚成婚，他就已经开始想孩子的事情了。
　　“我知道。”
　　许是沈宵半的反应过于平静了，安公公的语气里多出了几分焦躁。
　　“你不明白，现在你还小，可能还不懂得羡慕苏享，可这并不是永远的事，当你发现身边所有的朋友都拥有了孩子的时候，你就会开始羡慕了。”
　　沈宵半不觉得自己小，前前后后的年龄加起来，她也有四十了，当然这话说出来对方也不会轻易相信。
　　“那你羡慕么？”
　　“我与你不同，早在多年以前，我就彻底断了念想了。”
　　她开始琢磨该怎么劝说对方少在乎这些，却听对方又继续说：“你本可以遇到一个更适合你的人，他会疼你爱你...”
　　这话哪像是安公公会说出来的话，实在令她惊讶。
　　她拍手打断道：“你这骗子。”
　　有的事果然还是她的娘亲说对了，安公公毕竟是个宦官，身体上的不完整会让他时常陷入内心深处的困境之中，即使娶到了她，他也不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完全安心。
　　“哪儿更适合我的人了，又哪儿有像你这般疼我爱我的人了，我怎么一个都没见到，你这骗子。”
　　他没再说话，她便靠着他的肩膀，转了个话题说：“等苏享的情况稳定了，我们就去看海吧。”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像是释然了般，给出了回应。
　　“恐怕到时候你还会想留下来等沈夏的孩子出生。”
　　沈宵半这才想起阿夏，心里带着忐忑地询问道：“阿夏...你打算怎么处理她和李槐，还有那孩子？”
　　“只要你不希望，我不会动他们。”
　　沈宵半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自己非常满意这样的回复。
　　“我要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恩。”
　　“我不喜欢住这样的地方，洞房花烛夜在这儿我可以接受，但以后你休想隔一段时间就带我来这儿体验贫穷人家的生活。”
　　她想自己大概能猜到对方的打算，果不其然这话刚落下，就听对方低声问道：“不可以么？”
　　安公公把自己的不舍显露无疑，倒是让沈宵半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她没打算这么让步。
　　“少给我装可怜啊，你怎么学会这一套了，对付我是没有用的。”
　　他见她态度坚决，便退一步道：“好吧，那就每十天来一次。”
　　“每十天？我没听错吧。我嫁给你可不是为了过苦日子的。”
　　他不说话，只笑着看她，这让她摸不准他的意思。
　　天黑了，这附近又不会有其他人，沈宵半的胆子大了些，起身跨坐到了对方身上，抱住对方，娇嗔道：“相公，每三十天如何？”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副样子挺不要脸的，但对方显然是很喜欢，耳尖都变红了。
　　趁着这个趋势，她又乘胜追击地亲了亲对方的耳尖，进一步道：“每四十天？”
　　她知道自己是被这个人爱着的，这个人的眼里只有她，在这个人面前她可以放下一切矜持和身段。
　　“每六...”
　　这段谈判在安公公的亲吻中落幕，沈宵半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侵袭弄得完全失了气势，只得把头埋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喘息。
　　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每五十天。”
　　沈宵半对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
　　“以后特别重要的事情都要跟我商量，否则我不会轻易饶了你的，听到了没。”
　　她这么教训的同时又咬住了对方的耳尖，从前她可没觉得这地方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的，但现在对方身上的一切她都喜欢得紧。
　　“你嘴上说的话倒是挺有气势的，可跟这动作完全不一致。”
　　沈宵半觉得心情愉悦，她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么幸福的一天...
　　“常青，其实等了很久的人并不是你，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