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怪谈杂说（外：散文合集）》上海夏天

3、夏天怪谈之七夕完结

　　(1)
　　你知道吗，那颗叫牛郎星，另一颗叫织女星。
　　你知道吗，你在的时候，每一天都是我们的七夕。
　　我迷恋这个故事已经很久了，曾一遍一遍的在VCD机里将它的录象重放。
　　去年的七夕，子夜，我一个人站在窗台，夜如水。
　　一个人自我的阳台下经过，我看不清他的样子，记得的也只是月色里他月白色的衬衣和仿佛月色一样白的皮肤，因为他是赤着脚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注意到那么细节的东西，因为我家在二楼，俯瞰下去并不应该看的那么清楚才对。
　　我看到他把什么东西冲我扬了扬，黑色的一片东西，看不清是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在我上班之前，我姐一上楼就把一个大号信封交给我：“清晓！今天，谁放在信箱里的，写着你的名字，没有署名和地址。”我莫名其妙的拆开，是昨晚见到的那个黑色的一片东西，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片VCD。“谁寄来的？”姐姐好奇的问我。我随口找个理由搪塞着，努力的回忆着夜里发生的那幕。
　　到了周末，我拿出这张VCD放进机器。按下“播放”，立刻，音乐里一个好听的旁白自音箱里缓缓流出。
　　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在战争年代相爱，但是他们各自的城市却是敌对的双方。他们一起看七夕，却成为永远分隔开的那两颗星星。
　　屏幕里看去，这是个舞台剧。晃动的镜头仿佛告诉着我，这个VCD是当时的实况录象。在熟悉的音乐里，我听得到台下观众的声音，还有台上“他们”的对白：
　　你知道吗，那颗叫牛郎星，另一颗叫织女星。
　　你知道吗，你在的时候，每一天都是我们的七夕。
　　姐姐不合时宜的拿着拖把走过来，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说：“知道不，前几天我在街上遇见你幼儿园里的几个同学了哦。”“别吵，我在看片子哦！”“对了，还有那个什么。。。”“谁？”我没听清楚，冲我姐姐就嚷：“你不能呆会说啊！没看我在看片子。”“起来，没看见我在做家务。你真是懒透了。爸妈去旅游，你倒好，家务全丢给我。不知道我晚上要上班啊。”“我不也要上班啊，难得是周末。”“懒丫头，从小到大，就一个优点，死大胆。”“哈哈”我大笑。
　　“小心，你小时候可当着全幼儿园人的面说过：要是谁能吓到你，你就嫁给谁。”姐姐真是的，生起气来就又和我妈一样，数落起我小时侯的糗事来。
　　“讨厌。”拿过遥控器回退到被打断的那刻，我继续全神贯注的看下去。VCD很快放到了最后。舞台上的歌声结束时，我看见，完美的谢幕。如果仅仅是到这里，这不过是一个关于七夕的情节俗套的故事。
　　但是在“他们”优美拥抱着死去那刻，我听见，台下的安静却突然变成喧哗。接下来的，是一段仿佛电脑制作的效果：
　　枪在手中消失了，一团轻薄的雾气，往上帝所站着的那灰色宫殿飞过去。
　　我很奇怪的发觉，VCD无法再读放下去，虽然机器显示后面至少还有10分钟的段落。我再试了好几次，结果依然如此，至少可以排除机器故障之类的问题。我对着阳光检查了下盘片，很干净的片子，并看不出有什么损伤。“难道那个陌生人只是在做一个舞台剧的宣传？还是？”我突然联想到七夜怪谈里的片段。但是这个里面似乎又什么威胁和诅咒都没有。“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开始迷恋这个故事，一到周末就一遍一遍的在VCD机里将它重放。因为，当一个人的好奇心上来时，其实，这个好奇心是可以杀死任何人的。
　　一天下午，姐姐大概是看我一直在看，就也把脑袋凑过来。我立马推开她，叫着：“还不做饭去！我饿了。”她离开时嘴里还嘀咕着：“什么片子，我看你这一天下来，都看了有十几遍。真奇怪！”我忍不住，就说“你看：片子里的舞台属于上世纪中国的一个女子学校。这是我从网上查到的，还打了对方电话去确认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录象是怎么被拍出来的呢？”
　　(2)
　　“我怎么知道？”姐姐的表情证明她认为我很无聊，“你怎么不在电话里问问他们，谁排过这个戏？”“问了，怎么不问”我生气了，“对方说，他们也是99年才搬到这个地址的，以前怎么样不知道，至于99年以后，那里就是工厂了！”
　　“哦”明心不在焉的应了声，“那，你慢慢查。”
　　我姐姐清叶在一家电台做午夜DJ。已经退休的爸妈又利用这个夏天去安徽黄山脚下的老家消夏去了。所以，整个夏季的晚上，都是我一个人在家。
　　半夜，我开始失眠。百无聊赖的我又一次在VCD机里回放这个片子，用的是慢播，以期找出更多线索。我并不希望自己碰见一个真实版的午夜凶铃，虽然我平时的确很喜欢各种各样的鬼故事鬼片还有灵异事件。因为，有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和别人身上，感觉可是完全不同的。现在，我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至今为止，我还没在这个片子里看到任何威胁和诅咒。
　　“他们”粉墨登场，那个豆蔻年纪的异族女孩，和那个被自己家族鄙弃的私生子男孩。
　　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却不能在一起。为什么明明被家族遗弃，却还要为这家族的战争去背负责任，不可以相守纯洁的爱情？为什么舞台上白桦林的歌声结束，我看见那个完美的谢幕，却是“他们”优美拥抱着死去？原来，爱情真的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原来，命运里他注定要上战场而她注定要嫁给另一个爱她的人。
　　你知道吗，那颗叫牛郎星，另一颗叫织女星。
　　你知道吗，你在的时候，每一天都是我们的七夕。
　　怎么忘记了，分明记得很久以前，也有谁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我忘记那个夜晚，自己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又来到窗台边。一个人，夜如水。低头，我一惊“是他！”这个人自我的阳台下经过，月白色的衬衣，仿佛月色一样白的皮肤，赤着脚。是他，就是他。虽然看不清他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确定就是他。
　　“喂！——”我不顾邻居们会不会抗议，要知道我们家下面一楼住的那个老太太可是这个小区出名的难缠。此刻，我只想叫住那个陌生人，因为我心中有太多的问题。
　　他只是停住脚步，却没有抬头。我想，他听到我在叫他，我知道他明白我为什么叫他。“如果，你不想上来，那么，我下来。请，你先别走。”我顾不得许多，穿着睡衣就往楼下去。半夜，小区没什么人，而且又是夏天。我急着留住他。
　　“HAI！”等我想到我没拿门钥匙时，我已经站在那个人面前，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的脸正好背对着月亮，我又是高度近视那种，在夜里黑糊糊的看不清。
　　“你好。”听声音，面前应该是个男孩子。
　　“你看了那片子了吧。”
　　“恩，不错，是你拍的？”我克制着快要跳出来的问题，顺着他的话答。
　　“是”他说，“你喜欢吗？”
　　“喜欢。”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小倩。”
　　“小倩？我不是小优。你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吗？对了，你呢？”
　　“林天。”他回答。
　　“哦。”气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的有点紧张尴尬起来。于是，我故做轻松的说：“呵呵，对了，这个片子里的主角是谁啊？”他顿了顿，说：“我，还有你。”
　　我楞住了。那一刻，我想，他一定是个疯子。月光下，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人将脸对上月光，他的脸和月色一样白，很好看也很熟悉的脸，果然是片子里那个男孩子。“你，现在，可以相信我吗？”他小声的说着，试图靠近我。
　　“为什么是我？”我惊恐的退后，我不否认，他是个好看的男孩子。但是，如果他不是疯子，那么，他就是一个鬼。
　　我没有钥匙，也没带手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知道吗？我那么爱你，爱了你那么多年。”他说“我原以为：我们总可以在一起。可我不知道，最后却又是一次更长久的分离。”
　　“不，不要。”这是我脑子里最后一个残留的念头，是明。“我根本不记得你，不认识你。”
　　“小倩——”他抱紧了我。我在还没吓晕过去之前，感觉到他的身体，是热的。
　　“你——”我奇怪的看向他，一头雾水。
　　“哈哈”我看着面前的大男孩突然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有小小的虎牙。
　　“难道”此刻，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只千年妖怪的形象。
　　他似乎看出来我的想法，于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爆栗，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的傻小倩！你姐姐说你迷信，看来还真没错呢。”
　　我被打的很痛，可脑子却突然有了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们之间已经认识了好久的那种感觉。“我认识你。”我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哈哈，被打明白了。”他笑，好可爱，让我有种想咬他一口的冲动。是不是每个人在月亮下都会有种本能的兽性啊？没等我胡思乱想完，他拉过我说，“别在猜了，我先带你去个地方，放心，我就算是鬼。也舍不得吃了你啊。”还能说什么呢？如果他真的是吸血鬼什么的，我也只有认了，看在这个人是帅哥又那么可爱的份上。
　　我跟着他上了出租车，他给我一个手机，说：“给你姐发个消息吧。”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你这个鬼，怎么连我家现在几个人都知道啊？”
　　消息发过去，我也没多说，只是说：“我和林天现在出去一下，这个是他手机。”
　　很快姐姐就回复了，居然是：“你们好好玩，天不亮别回家哦。我知道，你一定忘记带钥匙了。”拜托，你妹妹现在可是被一个鬼给劫持了啊，而且去的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阿门，上帝保佑，千万别是地狱啊、奈何桥啊、墓地、山洞什么的。
　　“下来吧，到了”他伸手牵我出来，抬头，怎么是这里？
　　我当然记得这里，我小时侯那所幼儿园。晚上，我看着园门里再熟悉不过的一切。“都想起来没？”他故意奶声奶气的说着，这个声音，等等，是——是！我终于想到一个名字，不那么确定，但是可以肯定的说：这个人，如果不是鬼怪妖魔，而是人，那么就一定是他。没错！
　　“喂！我可以回去了吗！”我故意大声的说，和小时侯一样，我只要这样他就会无措吧。
　　果然，他习惯的手一摊，说：“现在？都没有车啊，小倩。”
　　“你不要咬不准人家名字好不好！我叫清晓，不是倩小，更不是小倩拉！傻木鱼。”
　　“哈哈，你知道，我是木鱼了啊。”
　　“一早就知道了。”我故意那么说，不然被他这小子吓到，我可太糗了！
　　“哈哈，原来你叫林天啊。小天，我小时侯一直木鱼木鱼的叫你，真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还有，你那时侯真胖，还是和尚头。要是你现在还那样，我才不答应呢。”
　　“色女！”他看了看我，说：“从小学到高中，我总和你到了一所学校，却不在一个班。平时呢，你还是和幼儿园一样，只叫我木鱼，好象我没别的名字一样。考大学那年，我本来以为你想去北京，就直接报了北京的学校。我觉得事不过三，我们该能遇到了。”
　　“哈哈，不料这个事不过三是：我去的是上海。因为，我记得小时侯有个胖家伙说过上海是中国最好的地方，有好多奶糖还有外面吃不到的豆子刨冰。”
　　我们一起笑起来。月色很美，之前都没有注意到呢。突然，他停止了笑，很认真的看着我，说：“现在，我很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这次，我有没有吓到呢？”他凑近我，眼睛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笑。
　　“这——”
　　当他事先准备好的蜡烛亮起来那刻，我看到，那在地上的红玫瑰所摆出的心。
　　聪明如我，当然猜到自己是被谁出卖的。我也知道：此刻，我又怎么会不接受这个可爱的男孩子。
　　“我，当然，不能违背自己发的誓，可是——”我凑到他耳边。
　　“现在，你要先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没问题，我的小——”他的话硬生生从半空中做了转折“清晓”
　　“告诉我，这个主意是谁帮你想的。还有，你在哪拍的这个片子。”
　　“我——可不可以不说？”哈哈，我真喜欢他为难起来的样子。从小我大概就喜欢看这个男孩子那无辜可爱的神色吧。“不可以，当然不可以啊。”我笑着，吻了他。月亮也躲进了云里，只剩那些蜡烛还在一闪一闪的眨着调皮的眼睛。
　　“姐姐——”我在早上六点时冲回了家。
　　“什么事！”刚回来不久的姐姐从门里探出头，睡眼朦胧的。
　　“秋后算帐啊！”我怪叫。“都是你策划的对不对？我的林天都告诉我了哦。哈哈，看我怎么对付你。居然敢教我们家林天装神弄鬼来吓我。”
　　“什么时候成你们家了。”
　　“你先告诉我，那片子是怎么弄出来的。”
　　“背景？”
　　“恩。背景。还有，为什么是这个故事？”
　　“哦。我也是从你以前的习作里招来的故事。正好我们那边旁边的电视台在搭一个布景，在管事的是林天的大学同学。然后，我就拉着我们同事一起，和林天拍了这个啊。至于为什么会和哪个什么学校的样子一样？大概真的是巧合吧。我后来去问过，那个女布景师说，他很怀念自己以前的学校，于是就按回忆弄了这么个景了。”
　　哦。原来如此。看来——
　　“说起来，你也够健忘的。还能被自己的故事吓到。”
　　“喂！我怎么记得住我编的每个故事啊。”我们姐妹两又闹做了一团。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了。里面传来林天好听的声音。
　　你知道吗，那颗叫牛郎星，另一颗叫织女星。
　　你知道吗，你在的时候，每一天都是我们的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