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重生，臣妾做得到！》乌龙雪

14、第十四章

　　时近八月，天气渐渐开始有了秋日的寒意，然而凤仪宫中柔妃的恩宠却犹自烈火烹油一般，玄凌的迷恋丝毫没有减退稍许的迹象。因为那场煊赫无双的纯妃生辰宴会除了耗费银钱数万之外，再一件留在后宫记录之中的便是纯妃当场为了答谢君恩而一展歌喉舞技，惊鸿舞，九韶歌，年少的玄凌惊为天人，久久不能回神。

　　当时在场的妃嫔们亦是变颜变色，不是被纯妃的音律舞姿而震慑心神、沉迷不已，就是再次感受到在姿色之外的难以匹敌之处，更伤怀于君恩无望。总之这之后的六宫又稍稍平静了一段时间，连苗氏甘氏与端贵嫔之间那些小龃龉也暂时按下不提。

　　在这样的局势之中，宜修这项的些许情绪起伏便更加无人留意，这样一场盛大繁丽的宴会都被流光殿打理得如此妥帖周全、滴水不漏，妃嫔们自然也不会再去打什么协理六宫的主意。一时间昭成太后倒是心下松快了几分，虽则在朝堂上与摄政王之间的争端冲突仍旧随着时间的推进显出了渐渐严重的苗头，但好歹后宫里的朱家女倒是争气得很。凤心舒畅之下，自然也就大手笔的打赏下来。

　　宜修领旨谢恩应付了面上也就罢了，再听说有关玄凌如何越发痴迷纯妃的时候也是毫无意外之色，只是低头继续调弄香膏的时候顺口应道：“纯妃自少便有音律歌舞的长才，如此也算货卖帝王家。”

　　剪秋多少算是习惯了自家主子的淡然心态，便不似先前那样着急焦躁。而另一厢高晋则亲自拿了净手的水盆过来服侍宜修，进门刚好听见宜修这句话，十分难得地接了一句：“不过歌舞而已。”

　　他素来话少，这样短短几个字里便透出极其冷淡的鄙薄。

　　宜修心下稍微有些诧异，转身就着铜盆净手的时候便嗤笑道：“高总管只是未得亲见罢了，纯妃的歌舞精妙，人人见而忘忧，岂可以‘而已’二字掠过？”

　　高晋稳稳端着水盆，垂目看着宜修白皙而细嫩的手指在温热的清水之间转动洗濯，并没有立刻接话。待得宜修洗好，便直接将水盆递给侍立在另一侧的墨玉，又直接将墨玉手中的巾子接了过来，没有奉给宜修，而是将宜修的手牵过来直接擦了。

　　高晋这几个动作之间流畅自然至极，原本应该给宜修擦手的剪秋想要接手却晚了一步。不过宫中素来都有在梳理发髻和描画宫妆上见长的太监，历来都是服侍妃嫔的中官们的进身之技，所以高晋这样伺候宜修，倒也算不得如何出格，毕竟宜修这半年来的心性与先前大不相同，先前的绘春绣夏等人如今都不在身边服侍，真正得以朝夕近身的人来来回回也就是剪秋墨玉高晋这三个人，那高晋作为太监总管，偶尔搭一把也是常有的。更何况宜修雨夜大醉那一回，连姜汤沐浴都是高晋一手打理的，这样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剪秋这边没觉得什么，宜修心里却是颇有些不自在。眼前之人动作流畅之中带着理所当然的镇定，行动又快，她也不好直接斥责。只是这样接触几下，又不免留意到，高晋的手修长有力，又十分温暖，与他那张冷脸不大相称。

　　这时高晋望向宜修的眼睛，淡淡道：“歌舞再怎样，也不过是以色侍人的小巧，不上台面。”

　　宜修微微蹙眉，顺势将自己的手交叠在一起蜷了蜷，仿佛想要将那莫名的感觉赶紧抛开去。而那明艳优美的面孔上神情还是冷的：“高总管要慎言，纯妃是皇上的心尖子，那也是能随便议论的？”

　　高晋没有说话，薄唇边浮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浅淡神气，个中的鄙夷更加清晰。

　　宜修竟有种直觉，他看不起的人，是玄凌。

　　略静默了一瞬，宜修还是转身回到书案前坐下：“秋猎之事预备得如何了？皇上是定然要带着纯妃同行的，仪仗之事要仔细些。”

　　高晋微微欠身：“仪元殿的意思是要纯妃行程随驾，半后仪仗。余下的后宫嫔御营帐仪制皆已齐备，只是端贵嫔传话请了太医，有意留守宫中。甘苗二位则是整顿猎装，预备献技御前。”

　　“知道了。”宜修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前世里的乾元二年九月，也就是玄凌登基后的头一次秋猎，其实在乾元朝间极为重要，因为昭成太后与摄政王玄琛的反目便在此行。

　　相较而言，玄凌的后宫在前世此时倒并没有生出什么太大的风波。毕竟纯元君心独占，甘氏与苗氏虽也伴驾随行，很有些马术箭术之事的争奇斗艳，但完全无法动摇纯元的中宫专宠。

　　至于前世的宜修自己，九月时已经身孕沉重，与端贵嫔一同留在了宫里不曾随行。那时她胎像并不是太好，也是那时起越发精研医术，原想着哪怕做个有子无宠的冷落宫妃，好歹也能让自己的孩子健康长大，却不料也是一场空。

　　“娘娘可要请旨留在宫中？”高晋并没有主动退后，而是在垂目等了半晌见宜修没有吩咐，便主动问了一声。

　　“高总管觉得，本宫应该留在宫中么？”宜修心中略略有些浮躁，听着高晋的声音冷静沉着，越发有几分不耐，反问的语气也冷了些。

　　高晋却好像全无所觉：“娘娘心里想留，但臣觉得不该留。”

　　宜修微微扬眉，唇边冷笑里全是讽刺，只是说不清是嘲讽玄凌还是自嘲：“哦？本宫便是到猎场又能如何？论马术不如甘昭仪、论弓箭不及苗昭仪，论音律不及齐氏，论恩宠不及纯妃，哪一件能叫当今的圣明天子多看一眼呢？在宫里在宫外，还不都是一样的。”

　　这话落在剪秋耳中，自然全是深宫怨妇爱不得、怨长久的苦涩，心中大为难过，忍不住上前半步：“娘娘……”

　　然而高晋却沉了几息，冷峻面孔上神色全然不变：“声色犬马之事，自然任由‘圣明天子’留意。”

　　又顿一顿，直视宜修的目光越发沉毅：“娘娘眼中，当见万里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