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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余端是个美人儿,不管怎么看,她都是个美人,至少,比我美。她斜斜靠在贵妃榻上,穿着鎏金的宫鞋,再往上看过去,她穿着大红洒金的百褶裙,金色的上裳,带着朱色的披帛,身上处处,无一不昭示着这女人的富贵身份。唯独,她头上戴的簪子物事极少,只簪了一支五尾的凤钗,凤凰口里衔的珠子,流光溢彩,满室生辉。
      “来,到我这儿来坐。”她在向我招手。我手里捏着腰带上的两颗翠玉珠子,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余端笑了一笑,还向我伸着手,我扭扭捏捏就是不肯上前。余九兮站起来,笑着推了我一把,他小声道:“她不吃人,你只管去。”
      余端笑余九兮:“好了,你去忙你的,过会子到我这里来接人。”余九兮笑着要走,我连忙拉余九兮衣摆,余端轻轻发笑:“江姑娘,不要怕,你要是掉一根汗毛,我都赔给你。”
      余端朝她身边那个穿粉裙袄的宫女道:“金莲,给江姑娘拿点子吃的来,她年纪小,想的爱吃那些。再端碗茶来,让她吃个新鲜口味儿。”那叫金莲的女子应声去了,去之前,还冲我笑了笑。我慢吞吞走上前去,轻声道:“姐姐,你真好。”
      有个宫女听了我的话,变了脸色,直喝道:“放肆!”我连忙退后几步,余端瞧了那宫女一眼,那宫女低头退下去了。余端朝我伸出手,柔柔道:“姐姐?对,就是姐姐。来,到姐姐这儿来坐。”
      我在余端腿边儿上轻坐下了,她拉起我的手,问我多大了。我将我父母双亡的话又讲了一遍,我说我在道观里长大的,余端险些掉出泪来。这两姐弟,她和余九兮,都这么爱哭。我递给余端一盏茶,她笑看着我,然后接了,饮了一口。那叫金莲的宫女低声道:“娘娘”,我不解,抬头看金莲,余端拍着我的手,道:“鹊儿,没事。她们平日里紧张我,没事啊。”我恍然,原来外人递过去的茶,余端是不喝的。
      我垂下头来,双手扭着,又不肯说话了。金莲赶紧道:“江姑娘,姐姐错了,姐姐跟你认错。”话未说完,金莲就开始自打嘴巴,“我这张嘴,怎的和江姑娘攀起亲戚来了,该打、该打。”我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声道:“别打了,别打了。”
      余端微微一笑,金莲只道:“奴婢去给娘娘换一盏茶来。”金莲低头出去了,余端才问我:“鹊儿,你是如何上京的呢?”我心里冷笑,这不,总算来了。客气了半日,不问这个,我这趟皇宫不就白来了。
      “我道观里的师傅去世了,是他让我来京城寻人的。他说他有位故友,当年说好了出资给道观里的孩子寻医问药的,十四年了,那道友去了京城,一去不回头。如今道观里还有许多孩子,师傅放不下心,他教鹊儿寻到那位道友问个明白。”我也没说谎,当年嘉靖帝还在湖广安陆州之时,的确说要给那里的道观出资建仙人金身的,他回京做了皇帝,确实忘了要眷顾湖广安陆州的道观。
      余端点头,问我:“那你找到那位故人了吗?”我点头,回道:“找到了,他都忘记了。他不记得当年的事了,他说当年是戏言一句,不曾想师傅竟当了真。”我咬着嘴唇,可不就是忘记了,嘉靖帝自己都是湖广安陆州出生的,他回京皇帝一做,不就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几个兄弟姐妹的坟头朝哪边,恐怕都不记得了。帝王心,最是无情。
      余端叹一句:“那你们道观里的小孩子多吗,都过得很困难吗?”我仔细想了一下,方答道:“也不算很困难,我们那有家富户,常常捐衣捐粮给我们,我们也没饿死,也没冻死,都挺好的。”余端碎碎的笑了,她说:“那我替那位故人捐一点子东西给你们可好?”我摇头,拒绝道:“不要。”她奇了,我说:“你又不是他。”
      你又不是嘉靖帝,我要杀他,你往前凑什么。余端又笑起来:“鹊儿,你怎的这么有意思,我真想让你陪我住几天,就怕咱们余将军不高兴咯。”
      余九兮进来了,笑道:“谁不高兴了?”我立马起身就要往余九兮身边去,余端又笑了:“看看,这丫头一见你就忘了我,刚刚你没来之时,我俩好着呢。”余九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余端眯着眼,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去罢。我就不留你们用饭了,皇上该午睡了,我得去看看。”
      金莲进来扶起余端,余端低头理了理衣摆,她的侧脸莹白柔静,我心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知那蜀中唐家堡的大小姐唐蜜和咱们的端妃娘娘,哪个更美貌些?
      我瞧了瞧大殿角落的滴漏,刚过了午时。未时一刻,嘉靖帝午睡。
      回去的路上,余九兮问我:“鹊儿,我陪你回家看看可好?”回家?湖广安陆州?我的家在湖广安陆州京山县一个叫白鸥的镇上,那里有天下最好的白纸,那里有个道观。我在道观门口见到了萧家的公子,萧别枝。萧家良善,养我长大,育我成人,我必须报答他们。嘉靖帝不死,我永不回去。我没脸回萧家,没脸见别枝哥哥,就连陪他去死,我都惭愧。
      “姐姐说她喜欢你,问我们何时成亲,还说,让我去你爹娘坟头前拜一拜。”余九兮说得认真,我抓起他的手,笑道:“好呀。”余九兮低头笑了,我也笑了。
      喜欢我?不见得吧。拜我的爹娘?想去看看我爹娘是不是真死了。顺便给我长大的道观捐点子钱,正好查查我是不是说谎。啧啧,余端这样的女子,不养在宫里,养在别处都是浪费了。
      我摸了摸腰间的明月鞭,余九兮问我:“是不是饿了?”我大笑:“来两斤牛肉,三碗酒。”余九兮牵起我的手,红了眼睛,他说:“桥儿,你受苦了。”
      对的,他唤我桥儿。多少年没人唤过我的名字了,江桥。不知不觉,我已经做了江鹊儿很多年,我已经做了叽叽喳喳的喜鹊很多年了。我问他:“你从哪里知道的?”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叹一口气:“我要给那个道观捐好多钱,若不是他们,我的桥儿走不到我面前。我感激他们,永远。”我抬起头,看着他,余九兮,一个傻大个儿,也许,真正痴傻的只有我。别枝哥哥,你将鹊儿养的这样傻,鹊儿却妄想着为你报仇,是不是傻极了?
      “我甘愿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愿从桥上走过。”余九兮又红了脸。我抱了抱他,道:“余九兮,别说了。”
      余九兮,下辈子,我先毁了那座桥,绝不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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