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君来》江笑

6、六

　　悦君客栈中，有个人影悄悄的出了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向厨房。屋顶上黑影悄悄的跃下屋檐，跟着人影进了厨房。看着小贼在厨房里翻箱倒柜。一边还碎碎的念叨什么。是她？黑影——路剑飞喉口一紧。今夜的她看上去美极了，像个从月光中走来的仙子。只是，这么晚了，她来厨房，莫非……
　　然后跟在她的后面，跟她来到了厨房。厨房里似乎比大堂明亮多了，路剑飞忽然发现了裴雪儿不同寻常的地方，脸上没有那层厚厚的粉了，衣服也不一样了，不是白天里的花蝴蝶，鹅黄色非常适合她，这样子的她看上去更加娇俏可人，竟让路剑飞移不开目光。
　　他好笑的看着裴雪儿在自己家厨房像个小偷一样，轻手轻脚，偷偷摸摸的找着食物，忽然很想大笑出声，他也真的这样做了，裴雪儿吓了一跳，转回头，发现是路剑飞，稍稍安了心。轻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
　　“本来想来捉贼，没想到是家贼。”路剑飞打趣。不知为什么。碰上她，他总想开开她玩笑。
　　“去。谁是贼？”裴雪儿嗤之以鼻，然后不理他，继续找食物。
　　“今晚你看上去很美！”路剑飞说道，前方的裴雪儿一听，干咳一声，差点岔气。这个路剑飞今天是不是头脑坏掉了。
　　“咳，咳……我一直都很美，只不过你没发现，呵呵……”干什么这样，舌头都打结了，该死的男人，不要一说话就说这种让人羞赧的话，她会气血上冲而亡的。
　　“用的着这样小心吗？这里距离客房还有一段距离，不会吵醒客人。”路剑飞看着裴雪儿小心奕奕的动作，好心的提醒。
　　“要你管。”被陈述事实，裴雪儿有些不好意思。呼，找到了，胖胖厨师的拿手好食，沁荷酥，每次向他要吃都不肯，磨破嘴皮子才给一点点，真是气人，他不给自己来拿还不行吗？哦呵呵……可是，为什么只有两块了，讨厌的胖厨师，也不多做一点。
　　端起糕点，裴雪儿蹑手蹑脚的往回走，却在门框里被拦住，“你的名字。”
　　“才不让你知道！”她得意说著，急着想要去吃她的沁荷酥，没有兴趣和他搅和。
　　路剑飞伸出手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糕点，欲往嘴里塞。
　　“住口！”裴雪儿急急喊停。路剑飞胜利的看着裴雪儿，看着她对盘里的食物一脸痴迷的样子，他就知道这招肯定有效，果然……
　　“你的名字？”路剑飞又问了一遍。
　　裴雪儿狠狠的瞪着眼前的臭男人，忽然甜甜一笑，嗲道，“这位客官，奴家随夫姓，姓裴，名雪儿。”看着路剑飞震惊的脸色，裴雪儿伸手夺过路剑飞手中的沁荷酥，未免再次被夺走，立刻塞进嘴巴，然后开心的说，“真是好吃啊。”哦呵呵……
　　“雪儿。” 她身子不自觉颤动，为著他那张向来冷然的嘴，居然能将她的名字念得这般好听，低低沉沉的，像是一种温存！裴雪儿几不可见的震动了一下，忽而又听路剑飞说道：“你已成亲？”看她的样子不像一个已婚之人，而且，并没有看见过她的丈夫，有谁会放任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在外面与男人眉来眼去？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脸陶醉的吃着沁荷酥，素净的小脸露出满足的神色，路剑飞有些懊恼！不可能，她生嫩的就像是不知男女情事的丫头，怎么可能已经成亲？
　　“唔……”裴雪儿迷迷糊糊的吐出一个字，胖胖厨师的手艺真是太好了，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呢？好想好像每天都能吃到哦。
　　“那你的夫君是谁？”路剑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那个坏心眼的，谁知道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裴雪儿无所谓的说，坏少君，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哦？”路剑飞眯眼，她的相公将她留在这里，自己却在外面风流，这么说来，她生活的并不顺心。可她看上去似乎……“你不怨？”
　　“不怨？路少爷你说笑了，一个女人被丈夫丢弃在家，怎能不怨，可是，我们家那坏蛋就是这样的人，家中妻妾成群，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知还记不记得有我在这。”语气含嗔，却不是真的怨兑。
　　“你？”这个女人，一点都无所谓吗，还是……他又为何觉得生气？
　　“哼，路爷，你晚上不与叶姑娘同榻而眠，不是白白浪费良辰美景？”是男人都不应该错过！
　　“你这么希望？”路剑飞挑眉。
　　“希望？哈哈，路爷你今晚好玩的紧？你们家里的事情，我有什么好希望的？”这个人真是好玩，他们怎么样，跟她什么关系？
　　“叶心幽跟我无关。”
　　“无关？既然无关，路爷你把她变成有关不就好了！”完全无视周围暗沉的气氛，沉浸在沁荷酥的美味中，“我要走了，麻烦路爷你放开！”但是，那只长臂搁在她纤弱的肩上，拦住了她的去路，一点都没有放开的迹象。
　　“我叫路剑飞！”路爷路爷，仿佛她是什么青楼女子，这个称呼真是不舒服透了!“喊我名字！”
　　“名字？我与你非亲非故，何况奴家已是妇人，怎敢呢！”笑着拒绝，除非她有病。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没有女人会喜欢。
　　“今晚路爷真爱说笑，为什么会不喜欢。”
　　“你似乎讨厌我。”为什么？
　　“你是客人，我请都来不及，路爷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裴雪儿一心一意的吃着沁荷酥，路剑飞是不是疯了，为什么缠着她不放。
　　“告诉我你的夫君是谁？”
　　“你不会认识。”
　　“说说又何妨？”问问题要有锲而不舍的精神。
　　“我既已成亲，断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来骗你，更何况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值得我欺骗，所以，你不必再问了，我夫君现在不在，如果你想见，就住在这里等。”你等着吧，相信你一个江湖大忙人，是不会有时间耗在这里的。
　　看着路剑飞愠怒的脸庞，裴雪儿狡讦的一笑，在生气，有什么气好生呢，我的相公是你，可是，你似乎在气你自己，这岂不是很好玩？
　　“如果我等呢？”等又怎么样，她脸上笃定又挑衅的表情，他看不下去。
　　“那就等吧。”等吧……
　　不能忍受她脸上嘲弄无所谓的表情，更不相信她是幸福的生活着，因为，她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出一点幸福的气息，淡淡的忧愁与落寞一闪而逝，尽管她觉得掩饰的很好，可是，她的那抹痛苦的表情不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将脸慢慢靠近裴雪儿。裴雪儿往后一退，“你想做什么，路爷，你难道也被我这个孤身夫人迷住了吗？哈哈……”裴雪儿双手抵着路剑飞的胸膛，媚惑的看着路剑飞，对着他吐气如兰，“你看，以我的魅力，客栈生意兴隆，就算是路爷你，也一样呢……”
　　路剑飞紧紧盯着裴雪儿的眼，似乎想从他眼中寻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发现，也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用探究的眼神盯着他，许久许久。
　　“啪！”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声。路剑飞冷冷出声：“听了这么久，可以出来了。”
　　裴雪儿一愣，听？有谁在外面听。正疑惑，却见门外传来啜泣，然后一张梨花带泪的小脸出现“对不起，路大哥，我只是有点饿，想来找点吃的。”小心翼翼的看着路剑飞，埋在黑暗中的脸却有些狰狞。
　　“哦，又来一个找吃的，你不仿问问这个裴老板，有的剩么？”路剑飞语声清冷，裴雪儿微微讶异的看了眼叶心幽，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
　　饿？明明阿目在各个房里都备了吃的。只是，她还是从柜子里拿了一盆糕点。递给叶心幽。
　　路剑飞一早就知道门口有人？
　　“谢谢，姐姐，路大哥，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睡？”叶心幽怯生生的问。
　　“你先去睡吧。”在裴雪儿回话之前，路剑飞先说道。目光没有落在叶心幽身上，只是一径看着裴雪儿。裴雪儿抬起头瞪他一眼，“外面冷，叶小姐你先去睡吧。”
　　“那……我先去睡了。”叶心幽接过盆子，慢慢的回头，离去，去时还看了一眼裴雪儿。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不相信我说过的话？”裴雪儿看着路剑飞，从刚才他就这样盯着她看，怎么，不相信她已婚。话有些冷，尽管笑着，却感受不到一点笑意。
　　“我该相信？”不。
　　“你尽管不信吧，没关系。”对着他的目光，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生气。
　　路剑飞伸手抬起她的脸，对着她的目光，“就算你曾经成婚，我不会放弃。”
　　事实似乎越来越好玩了，她该保持已婚的身份来气死路剑飞吗？他似乎有些别人所不知的癖好，对于自己的老婆不闻不问，当自己的老婆成了别人的时候，忽然间觉得好了是吗？又有了吃糕点的兴致，“路少爷，你家中还有妻子，就算已经出走了，你也已经不再是一个人，还是不要来惹我了吧！”裴雪儿放下盘子，绕出了路剑飞的包围，向别苑走去。哼，这样说，他还有办法吗？没有道理他喜欢了，她就必须空着心等他到来，不想等了……

　　路剑飞看着眼前淡淡离去的背影，有短暂的茫然，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不经世事，确切的说，她有些远离与尘世恩爱繁杂的淡薄，对任何事都不经心，但是，对事情有着通透的醒悟，所有的看上去浪荡风尘浓浓，都是她的保护衣而已。而他，其实早已发现，她浓妆艳抹之下的生涩。她像是养在温室的花朵。客栈不是她在打理，屋子里还有高手保护。看上去，她似乎被某个人纵容着，能够拥有自己的一块小天地。那个纵容她的人，显然在她心里有着很大的分量，是她的那个相公吗？相公，该死？她看上去怎么可能……而且，她的相公居然放任她在这里，她脸上的淡淡忧伤，她身上的迷雾般的淡薄，到底为何而来？

　　“姐姐，我们要走了！”清早的，裴雪儿一踏进大堂，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路剑飞和叶心幽，还有路泉，路泉终于半路又折了回来，却也欣喜的发现少爷回家的决定，当然要一路护送了。叶心幽一看见她，立刻走过来同她道别。心情似乎很好。
　　“是吗？这么快？”裴雪儿有些意外，走？好快，可是，也许早点走也不错。看到叶心幽，会想到当年的自己，她，也是无辜的，只不过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没有自己的命运，只是在等待命运的临幸，那么，她可以怎么办，她没有这种狠绝的心情去对付一个手无傅鸡之力的女人。如今，恭顺王似乎又想找到叶心幽，为什么呢？也许只是斩草除根吧，看来，叶家也不过是恭顺王的一颗棋子，用来了便丢弃或彻底毁了。自她知道了恭顺王与叶家联手的事情，她便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叶心幽，也在一直逼着她，如今她要走了，最好。只是，护送她的路剑飞，大概也要走了吧。裴雪儿向窗边的路剑飞望去，却不期然遇上了路剑飞含笑看着她的眼睛。裴雪儿立刻别过头，脸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叶心幽。
　　“好。”裴雪儿看着眼前含羞带窃的小美人，她大概不知道，有人曾经被她的父亲那么狠狠的迫害，甚至家破人亡，而后跟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了那么一层可恨的关系。走了也好，眼不见为净。等到她想到该怎么办的时候，再说吧。
　　“嗯，我们已经吃好了，路大哥说要跟你道别。”提到路大哥，叶心幽又红了脸。这个女孩子应该是喜欢路剑飞的吧，怎么办呢？看着眼前看上去非常幸福的叶心幽，心里有点不舒，她还是怨着路剑飞的，尽管还有一点点的喜欢，不过这复杂的关系已经让她有些疲惫不堪了。报仇，真的仇人已经死了，那么她还需要做些什么呢？
　　“祝你一路顺风。”经过昨天晚上的事，裴雪儿已经没有一点看路剑飞的心情，可是路剑飞却不打算放过她，不是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们身旁。对着裴雪儿的耳朵说，“不和我道别吗？”
　　裴雪儿身子有一刹那的震颤，当他热乎乎的气息顺着耳根吹进衣服，让她觉得有些心神荡漾，这个混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她恶狠狠的瞪着路剑飞：“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你，所以，请你快走，后会无期。”
　　“哈哈……”路剑飞却朗声大笑，“装傻，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我们还会再见的，我看见你身后的影子，想要知道，那究竟是谁？”
　　“你不会想知道的。”确切的说，是她不想让他知道。
　　叶心幽担心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为什么她有不好的预感，她的路大哥看着裴姊姊的眼神跟看着她时很不一样。现在的路大哥，好像很想把裴姊姊吃了的样子，事情不会是那样的吧？想着，叶心幽看着裴雪儿的眼神有些哀怨，甚至愤恨，只是，她没有发现。
　　“是吗？”
　　“快走吧！我去忙……哎哟！”想要转过身，裴雪儿忽然大叫出声，“那个混蛋这么大的胆子？”一转身，却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穿着淡绿色的荷叶装，梳着两个小髻的年轻姑娘。裴雪儿立刻大叫出声，上前狠狠的抱住那个年轻姑娘。“小胖，好小胖，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啊！”
　　那个胖姑娘瞪一眼像只章鱼一样盘在她身上的裴雪儿。恶狠狠的说道：“给我下去！”
　　裴雪儿无限委屈的缩回手，看着眼前呈茶壶状的宋语沁，好久不见，她的小胖儿还是那么可爱。大概是厨师的职业病，好像所有的厨师又是肥嘟嘟的，就像眼前的宋语沁，她的体型跟她的名字一点都不般配。可是，让人感觉一点也不糟蹋这个名字，因为，宋语沁虽然胖，可是白白嫩嫩的，水水灵灵的，尤其是她的大眼睛，简直让人溺毙在那一汪碧谭中，而且而且，最最难得的是宋语沁的好手艺，可是，她的性格太过随意，每天胡乱了事，所以，闲来客栈的食物虽然不难吃，却也算不上有特色，其实，如果宋语沁能认真做的话，裴雪儿敢说御厨都比不上她。
　　“裴雪儿，昨天又偷吃了我的沁荷酥！”宋语沁指控。
　　“好小胖，反正你吃不完，让给我吃又不会怎么样？”裴雪儿讨好的说，一张脸垂涎的靠近宋语沁的脸。就是小胖的这张脸，都很想让她啃几口呢，好滑溜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我留了是今天回来想吃的。”宋语沁一脸不妥协，不能让裴雪儿这个女人得逞，每次都用这张恶心吧啦的脸对着她，然后让她自动放弃，这次决不能被她得逞。
　　“好小胖，放久的东西会坏掉的嘛，我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啊，你今天再作不就好了，对了，多做一点，分我一点！”裴雪儿快把脸磨蹭上宋语沁不是脂粉的脸了。
　　“不要用你那张恶心的脸靠近我，算了，今天放过你，下次我要在里面放巴豆，看你还敢不敢吃。”宋语沁在裴雪儿的脸攻击下，弃阵而逃。
　　“哦呵呵……”裴雪儿再战告捷，心情瞬间大好。
　　“你的脸还有这种用处。”正笑着，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声音里夹杂着浓厚的笑意。裴雪儿立刻收住笑，惊恐的看着眼前微微笑着的男人，原来他会笑，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发现他有些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呢，他似乎有了不错的心情，在江湖上，又有了他高兴的是吗？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离她很远，可是，她总是会听到有关他的事情。
　　“你怎么还没走？”真是讨厌的人。
　　“我比较喜欢昨晚的你，看上去像是月光仙子。”低沉的声音，听起来煽情又蛊惑。
　　“不管是怎样的你，我都不会喜欢。所以，麻烦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恨恨的说，裴雪儿悲哀的发现，经过昨晚之后，路剑飞对于她有种夫妻间的亲昵，这种亲昵让她不能自己，欲罢不能，却也深深排斥。
　　“我会回来。”路剑飞开心的说着，用不了多少日子，他会回来的，回来征服他可爱的女人。
　　“不用回来，这里不欢迎你。”
　　“走了。”路剑飞挥挥大手，向门外走去，早有路泉准备好了马车。临走之前，路泉得意的看了裴雪儿两眼，似乎在昭告着他的胜利。裴雪儿微微笑了一下，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姐姐再见。”叶心幽对着裴雪儿道别，严重有些仇恨和嫉妒的微光，为什么所有她想要的东西，裴雪儿都会跟她抢，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
　　慢慢朝着路剑飞的背影走去，她一直是这样看着路大哥的背影，然后默默的跟着他，他的路大哥，为什么从来没有回过头来看看他。叶心幽忽然哀怨的想着。回头看看她，难道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