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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陆遥做了一个的梦。

      关于遥远过去的梦。在那个梦里的她还处于童年时期,一定是之前久违地站上舞台的原因吧。

      梦里有一间舞蹈房,宽敞的房间明亮透光,冬日的阳光透过窗玻璃和煦地洒照在暖黄的地板上,舞蹈老师在她身后矫正着她的身姿。她透过房间前面的一整块大镜子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她看起来矮矮小小的,个头才到舞蹈老师的腰那里,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练习服,头发帮着脑袋后面的样子。她把背脊挺得直直的,头向上昂着,腰肢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正一手扶着栏杆,另一手扶着一条腿将它直直地举过头顶。

      老师就站在她的身后帮她压着腿,嘴里模模糊糊好像在说些什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腿越来越酸痛,肌肉连着筋似乎都要被拉扯开来。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妈妈站在眼前,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妈妈的手温暖柔软,一下又一下,像泛白的阳光一样让人浑身舒坦,连腿上的抽痛都让人感觉不到了。

      妈妈说:“……,等来年开春后,爸爸妈妈带你去长青公园看熊宝宝好不好呀?……”

      梦里变得白茫茫的,有那被冬日皑皑白雪覆盖住的洋楼屋顶,也有淡白阳光反射在积雪上的反光。小小的她牵着妈妈的手走在离开教室的弄堂里,厚厚积下的新雪表面印上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足迹。

      就这样,她对“等春天来了,一家人一定还能一起去看小熊”这样的话,一直毫无怀疑地深信着。回家的路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一般长长地蜿蜒着,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就让她一直这样走下去吧,和妈妈一起。即使两旁永远是重复着的相似风景,即使白色的积雪永远不化。可是——

      她缩着脑袋走啊走,发现自己的手越来越冷了。妈妈消失了,路上的行人消失了,高高矮矮的小洋楼消失了,这里变成了只有她一个人在的地方。

      光线昏暗,眼前却还是空茫苍白的一片,她的手脚似乎被冻住了一般。寒风刺骨,厚雪从头至脚淋在她身上,透凉的冰寒穿过皮肤从头顶凉到脚趾,刺得腹中疼痛无比。她在这永恒的冰寒中举步维艰。

      有东西似乎在拉扯她。她的头发她的手臂她的衣服。

      她想要转过头去看看,脑袋却僵硬地不听使唤。她听到远处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却已经疲惫地不想再去思考脚步声的缘由了。

      陆遥在冰寒的梦境中沉沉浮浮了不知多久,一直像被糊住了的眼皮终于撑开了一条缝。映入眼帘的又是一片白色,那是带着积灰的天花板。房间里静悄悄的,鼻尖有消毒水的气味,喧哗的声响仿佛是从远处传来。

      她茫然了一会,然后试着转了转脖子,发现毫无障碍,又动了动身子,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正插着针头输液。最后,她使了力气坐起来,斜躺倚在床头。

      这里毫无疑问是一间病房。房间中有三个床位,只在靠窗的那里睡了她一个人。房间里空调温度调得很高,傍晚太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撒得被子上红彤彤一片。温暖的颜色让她身体的温度慢慢回升。

      她费力地将枕头塞在自己的背后,望着被子开始慢慢回忆。她是怎么会在这里的呢?是了,她在拍戏,《情浅浅雨重重》。她跳到水里去了。

      病房里冷冷清清只有她一人,她缓缓地吸气呼气,觉得孤零零的有些失落。只是还没悲春伤秋一会呢,她又马上就开始焦急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后面的戏该怎么样了?她的手机钱包呢?

      她正要挣扎着去喊护士,此时病房门被敲响,接着门从外面打开。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现在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人。

      陆遥傻愣愣地呆在那边,瞪着来人:“方进?”许久没有开口过的嗓子粗粝沙哑,听得方进拧了眉。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起来干什么?躺回去!”

      他合上门,见陆遥听话地躺回去又继续傻乎乎地看着他,不由舒开眉头竖起三根手指:

      “这是几?”

      “三。”陆遥很乖地回答。

      “一百减七等于几?”

      “九十三。”

      “那九十三减七?”

      “八十六…………我没变痴呆啊!!”陆遥终于回过神来。

      方进笑了,唇角浅浅一勾。夕阳照进他的眼眸中映出一片绯红的亮光,余晖落在他脸上留下些许阴影,衬得五官更加深刻。他身上还穿着厚实的黑色呢大衣,恰到好处的剪裁勾勒出赏心悦目的身材。然而在他手上却拎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把他的高冷气质一下从云端拉到地上。

      陆遥看到了他手上拿着的自己常用的女士背包有点疑惑:

      “方先生这么好心大老远跑来就给我送个包?”

      他摇头淡笑:“错了。”他把包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然后看着她说,“我来给你还钱。”

      陆遥立刻有了些精神。她伸手拿过包翻出手机,嘴上随口回道:“真是辛苦你了。钱呢?”

      她发现手机果然早已没电自动关机,于是一双眼巴巴地看向方进。

      他解开外套,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歪着头:“知道你想问什么。今天礼拜四,现在差不多快要下午五点,距离你昨天晚上落水晕倒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

      他放下手里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饭盒,复又缓缓开口:

      “你身体没大问题,也就体弱不禁冻倒水里不起,最快明天能出院。”他把手里的饭盒打开,“剧组的人已经来看过你又回去赶戏了。你那个助理也是大忙人,明早才能过来帮忙。”

      他说了一长串话,陆遥恍若未闻。房间里充斥着淡淡的粥米香,她饥肠辘辘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饭盒上。

      她一言不发,只眼巴巴地望着方进倒粥,脑子里恍惚地觉得他连倒粥的动作都做得这么令人心旷神怡。

      “还不快自己来拿?”方进没听到她的动静,回头就看到她望眼欲穿的眼神。

      他有些嫌弃:“怎么了?”接着皱眉,“……还要我喂你?……这么娇气?”

      “……”
      陆遥尴尬地举起她还吊着点滴的左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方进闭了闭眼,认命地从旁边拉过医用餐桌板好好地摆在她面前,又将盛好的清粥调羹一一放好。

      她不太利索地直起身子,一开始还小口小口斯文地往嘴里送粥,没多久便大口喝了起来。

      他刚坐下拿出手帕擦拭手指,一抬头又看到陆遥苍白着脸睁圆眼看他。
      他听她细声细气地开口:“方先生,我想吃腐乳,还有酱脆瓜,还有肉松,麻婆豆腐,五花肉……”

      方先生不耐烦地挑眉:“啊?——”尾音拖得老长。

      “没什么。”她默默地把头缩回去。

      病房里又静了下来,室内逐渐被夜幕笼罩。

      方进到现在为止也觉得自己真是哪里出了毛病。
      他眯眼看着陆遥安静吃粥的侧脸心里有些不痛快——
      她到底哪里好,能让他放下手头的活过来看她一眼?她和他很熟?但他本应该继续对她……尤其在知道了另一个人对她的关注后。

      他看着陆遥的侧脸想得有些入神。

      她的气色这时候不大好,配着本来就白的肤色整张脸看起来更是死白死白;长长的睫毛缓缓扇动,就着昏暗的室内光线在眼底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微卷的长发被她撸到耳后,此时几缕碎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轻飘飘地落下来,柔柔软软地搭在脸颊边。顺着脸颊看下去便是她修长优美脖颈,不时有小小的吞咽起伏。

      他看着她的样子,又不得不承认,其实他还挺喜欢看她这样的长相的。
      此女有毒,他撑着额角慢慢悠悠想,让他忍不住就想要靠她越来越近。

      病房里越来越安静,快吃饱了的陆遥尴尬症又慢慢冒上来。她抿着嘴朝方进笑:“谢谢你。”手指头在纸碗边蹭,“没耽搁你工作吧?”

      方进起身看着窗外夜景,说:“耽搁了。”

      “啊?……那,那真不好意思啊!”她稍稍低头。

      “走了。”他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扣上自己的大衣扣子走向门边,“在剧组好好拍戏休息,别瞎操心。”

      “等一下!”陆遥还满肚子疑水呢。忙乱中,她问出一个差劲的问题,“你出道了吗?我为什么从来没见你上过节目演过剧?”

      正要开门的方进回头看她一眼,没理她,直接扭头出去了。

      ……男人心,海底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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