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长又长》颇

1、第一章

　　梦中枪声与爆炸声轰鸣不绝，唐安乍然惊醒。窗外无月，黑黢黢的房间中仿若有巨兽蛰伏，急喘了两声，按下慌乱，她开了灯灌下一杯凉开水。隔壁的房间传来鼾声和翻身声，知道爸妈在，唐安渐渐冷静下来，只是再也睡不着，看看时间2:17，她开了笔记本电脑关注中东政变的最新消息。从战场上回来已经两个月，恐惧依旧不去。

　　“你怎么这样睡？”过了8点见女儿还未出来，唐妈敲了门见她靠在床头睡着了难免嘀咕一声，催促她赶紧打扮洗漱上班去。

　　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了，唐安嚅嚅了一阵关上笔记本电脑换衣洗漱，随意地扒了两口面条，拿了块面包她就往楼下奔。新买的大众就停在楼下，开车门的时候正看见住楼下的老太太做早操回来，上下楼邻里邻外地唐安点头叫了声“王大妈”一矮身坐进了车里，油门一踩直奔电视台。

　　一大清早就是忙碌一片，主播台后的主持人正抓紧最后的时间背稿，唐安闯入的时间正巧，一进门就给主任抓了个正着：“小唐，赶紧赶紧赶紧，中东又有新消息来了，有几段你翻译一下一会儿插进去。”

　　唐安一愣，想说自个儿不是翻译，看看四周各种思绪转过一圈，什么话都没说只管接稿。新闻节目九点播出，这时间人员奔波来往匆匆忙忙，一时找不到地唐安去了休息室。休息室里外两间，绕过堆叠的箱子唐安见到了一双脚，皱巴巴的西装裤下是皮鞋，翘在空中随着鼾声微动。认出是台里的翻译唐安摆了个无奈脸，小心翼翼地绕过他找了个地打开笔记本。中东局势多变，发来的电报传来的消息常是外文，唯一配置的一个小语种翻译连着几天通宵熬夜几乎将电视台当家，知道不容易，唐安没叫人，翻开稿子琢磨着翻译。

　　在台里她算是一闲人。中东回来一时找不到该去的地，便是打打杂翻翻稿混些薪水就等领导想起她。领导说“适应适应”，之后将她丢回了新闻台。唐安懂意思，一个萝卜一个坑，坑填满了，萝卜还在，便是她如今状况。

　　“我说你发什么疯去什么中东？战地记者是那么好做的吗？新来的替了你的节目，也不知道下次会分到哪！”裴娜撇着嘴怨她，放下筷子翻着包摸出一化妆盒，对着小镜子开始补妆。

　　多年的闺蜜，知道她好心，唐安什么都没说。可不就是发疯了，当初中东政变，主任问谁愿意去做外派记者，毫不犹豫地举了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拼着一股气，二十八年拘于这地方生出的反叛心强烈地跳动着，她想去看看。彼时她还不知道战争是什么也不明白死亡的深度，仿如初生牛犊般无所畏惧。主任说战地记者很危险，不适合女孩子，她摇着头就踏前一步，说着信念说着职责说着理想，虚伪到想吐，可就是坚定不移。主任最终点了头，她飞了中东，然后在一年后，狼狈不堪地逃回来。

　　“旁边楼是有什么节目，这么多明星？”电视台双子楼，A幢新闻经济科教，B幢是综艺娱乐体育，眼见着旁边大楼楼下十几辆白皮面包车，唐安转着头问裴娜。

　　“颁奖典礼什么的吧，据说广天有来，”裴娜放了口红垫起高跟鞋探探，28楼往下看人小得跟蚂蚁似地，看不清楚人她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问问。“还真是广天，吃完饭我们要签名去吧？”

　　看她兴致勃勃，唐安笑笑点头。大学同住一室的时候就知道她爱明星八卦这茬，这么多年依旧没变过。食堂里裴娜还淡定，出了饭厅高跟鞋噔噔就催促着她快走，不想赶上人流，一个电梯外一个电梯内就这么分了道。

　　“你快去吧，我20楼空中花园等你，”给裴娜发了个微信，唐安放弃了去要签名，见电梯人多转而走楼梯。空中花园在20楼，连接着AB两幢，摆了花木摆了桌椅，绿荫葱葱间成了咖啡厅。午饭时间这儿人寥寥，电视台工作看着光鲜亮丽，内里的苦也就自己知道。台里忙碌的盒饭一扒就了事，有吃饭时间的更愿意选择餐厅，情调那茬也就镜头里摆摆，下了工还不如一床一椅更实在。

　　能有情调的都是闲人，自觉是闲人，唐安叫了一杯咖啡。国人的德性，造个屋子要讲面子，电视台里设咖啡厅，来来往往一茬茬的嘉宾看过来可不是点着头地赞，然而对台里的员工而言——没时间没心情。工作七年，唐安少有能如此闲适的时候，喝着咖啡打开笔记本，她又情不自禁地关心起中东的消息。

　　“广帝的签名get！再等我一会儿，我去要小光的签名！”微信上传来裴娜的消息，看了眼唐安情不自禁地笑笑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年少时期也追过星，彼时小光大红，一屋子的海报全是他，从《飞翔》到《凤皇》，一片不拉四五遍地看，唱着《过去》还非闹着爸妈要买专辑。当时年少，追星也不过是凭着一时热度，热度退了便没了兴致，后来也不知道海报和专辑给丢到了哪里，等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又喜欢过几个明星，一时热度依旧是不了了之，再等大点就没了追星的心。

　　大学学的是英语播音，学习求职就一门心思就往电视台里冲，好不容易冲进来做的却是幕后，困在城里塔里井里终是耐不住，二十八年的乖乖女，就这么一次，她铁了心地想出去，去中东去战场，吓坏了家里人。

　　“领导答应了我也不能出尔反尔一会儿说去一会儿又说不去，”当初她妈堵在门口想拦她，拦不住，她淡淡地一句说得人无言。“政变失败这时候也就零星地一点暴动，不会出什么大事，”临走前她还如此安慰父母，可惜一张乌鸦嘴，局势是越来越差，处境是越来越危险，日夜轰炸声不绝，见过战争见过死亡终是崩溃，她就这么逃了回来。

　　“没找到小光……”一杯咖啡见了底要签名的却还没回来，唐安起身打算走。空中花园郁郁葱葱，绕过一盆栽就见到一人，唐安愣愣反应了一下，赶紧低头发微信。

　　“要签名！帮我要签名！要合照！一定要合照！”这回发的是语音，另一边依旧忙不停，签名合照要不停这方的漏网明星裴娜是全权托友人。

　　“汗！你人不在合照怎么要？”唐安无语了个，听友人理直气壮说PS，默默，忍俊不禁。

　　“你好崔琝，请问可以……”见崔琝桌上一本《现代文学简史》手里一本mini，唐安问得小心翼翼，以为是打扰了人学习，不想走近了就见mini上熟悉的绿□□面——《植物大战僵尸》。听人叫他，他还利索地退出游戏界面迅速现出论文阅读界面……利索到一看就知道是老手。

　　唐安：“……”

　　崔琝：“……”

　　两眼相视眨巴两下，结果是相顾无言。

　　她初中的时候原来粉过这样的明星，一时涌上来的怀念感被这茬戳得烟消云散，她决定将过去放进黑历史匣子，话说她当初为什么会喜欢小光来着？不明白。最后还是要了签名，见崔琝刷刷写完个名字她拿了笔记本后退两步忙不迭地走，意外戳破什么的果然有点尴尬，至于合照什么的……被唐安忘在了脑后。

　　“啊！抱歉，我忘了合照……”事后才想起来还得要合照，可惜等她再回去空中花园早就没了人。裴娜收获了很多签名合照这时候正兴奋，少了一张小光的摆摆手叹一声可惜也没多说，只是忍不住问问小光真人怎么样？

　　怎么样？一瞬间脑袋中想到的是植物大战僵尸，唐安摇头回了声“挺普通。”或许是因为做明星，看起来比实际要年轻很多，其他的，一时也说不出深刻印象。

　　“哎呀，难得小光过来，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见真人，”裴娜拍着手遗憾：“哎哎哎，为啥我会在民生频道呢？娱乐频道才是我归处啊~”

　　耳听着她连咏叹调都用上了，唐安忍不住笑出声，倒是想安慰一句“以后有机会”可想想她是做外派新闻的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能说。信念、理想、职责、现实……忽地想起以前新闻课老师所讲的四个词语，第一堂课他的PPT上就这么四个词语，然后问他们，你们选择做怎样的媒体人？这么多年不敢忘这四个词，这么多年却一次都没找到过答案。随波逐流吧，她想，然后随波逐流着，驻足电视台楼顶远眺，看见高楼大厦看见白云飞鸟，却不见未来，她依旧做不出选择。

　　“唐唐，你这周末有休息吗？”回家的时候唐妈忽地问她，小心翼翼地，脸上带着期盼。

　　“嗯，这周双休，”换上拖鞋唐安忍不住问了声：“妈，这周有什么事？”

　　“楼下的王大妈那儿有个男生……”见女儿面无表情唐妈斟酌着说下去：“你都30岁了……也没个男朋友……那男生条件也挺好，在证券公司工作……”叽里呱啦一串，左耳飘进右耳飘出，唐安没听多少，说是没心思，可看着周围人结婚生子她也蠢蠢欲动，可动了却多是遗憾而归，随波逐流吧，她想，点了头答应周末去相亲，然后她看到她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唐唐，要求也别太高，差不多就行了，昂！”最后唐妈还加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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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非日更，更外番外更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