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世纪]六尺之下》红姜花

10、第十章

　　战争之后需要庆祝，还有什么比新国王的登基和婚礼更适合遭受暗裔洗劫之后的费雷登呢？

　　即便身为父亲，洛根也时常摸不清安诺拉的打算。她是个优秀的政客，远比他还要好。哪怕在他眼里凯兰和阿里斯泰都远配不上他的女儿，可这是安诺拉自己的选择，洛根引以为傲。

　　“又不是我的婚礼，为什么需要替我准备礼服？”

　　而总一些人和庆祝、典礼以及其他意义乐观的词汇格格不入。洛根幸灾乐祸地看着一脸不耐烦地凯丽安。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英雄，更是对这样的名头嗤之以鼻。可是不是英雄不是她说了算，即便灰卫千百个不愿意，“费雷登的英雄”这样的称呼仍然扣在了她的头上。

　　“新国王把阿玛兰汀给了你，”洛根说着，换上了嘲弄的表情，“你是以领主的身份参加婚礼，当然要换上礼服，凯丽安女士。”

　　最后那句“女士”颇具效果，凯丽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转头看向侍女送来的几套布料。

　　那些料子一看就是安诺拉的眼光。能让费雷登的王后亲自过问这件事，该是多么大的荣耀，但凯丽安明摆着不领这个情，她随手拎起距离自己最近的赭色布料：“阿玛兰汀是你女儿的主意。”

　　这当然不用凯丽安来提醒。哪怕对玛瑞克的私生子毫无了解，洛根也不觉得他会是个能做出如此决定的人。

　　“所以？”
　　“豪尔的地盘，他的人大概会趁着午夜从床上割去我的脑袋。”

　　说着她又把布料扔回床边，目光挪到洛根的身上。

　　他懂她的意思。

　　“阿玛兰汀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就算是联盟，也不代表着洛根能把盟友每块田每户人家的情报都掌握在手，“但他手下的人并不是全部都支持他。”

　　凯丽安扯了扯嘴角：“哦，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我脑袋，谢谢你毫无用处的提醒。”

　　估计教堂那晚只是她失血过多脑子不太灵光，才显得如此温柔。

　　他冷笑几声：“担心你的脑袋，那就求你的朋友换个其他地盘送给你，反正现在费雷登空着的领地如此之多。”

　　末了洛根还补充道道：“准确地来说，是曾经的朋友。”

　　她醒来之后，阿里斯泰·塞尔林去探望过。洛根当时并不在场——邓瑞姆的暗裔还没杀干净，没功夫忍受一个说话刻薄的女人折磨他。但未来的国王和费雷登的英雄又一次发生了争吵这件事，很快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换个角度看。”这当然不会击倒凯丽安，精灵换上了尖刻的语气，“你的命也就值这么丁点儿的友谊。”

　　他非常想知道凭她的性格，到底是如何在一年之内拉拢到了矮人和精灵的联盟，而不是把他们彻底得罪光的……还是说，这份咄咄逼人的态度只针对自己？

　　“既然你的态度如此，”不过有求于人的可是她，洛根连眼皮都懒得抬，“那么，希望你睡觉之时不会脑袋分家，费雷登的英雄。”

　　直到此时，凯丽安好像才意识到他是在阿玛兰汀这件事上唯一能帮助到她的人。年轻的女精灵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你不清楚，不代表你原来手下的人不清楚。”

　　“那又如何？”
　　“我为刚才的话道歉。”凯丽安几乎想也没想，立刻换上了正经的表情，就像是之前的攻击从未存在过一样，“我需要关于阿玛兰汀的消息。”
　　“……”

　　“怎么。”大概是猜到了洛根的想法，不等他开口，凯丽安扬了扬眉头，一副“差不得就得了”的架势，“你是打算要我下跪求你还是剁只手当代价？”

　　收回上言，她能拉拢到其他种族的联盟靠的绝对不是不饶人的嘴巴，而是厚颜无耻。

　　幸而洛根对她的膝盖和手都没兴趣。他原本想再讽刺凯丽安几句，但转念一想这大概也无法唤回灰卫不知所踪的羞耻心——对着千万奥莱大军他都觉得没这么棘手过。当然了，奥莱人也没她这么厚脸皮。洛根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头：“我会写信给过去的手下。你不用太担心，只要不触及到贵族的利益，阿玛兰汀是豪尔的还是灰卫的，对他们来说毫无区别。”

　　凯丽安点了点头，出乎意料地接受了洛根的说法：“很好，讲利益就容易的多。”

　　他以为她会嗤之以鼻。毕竟如果不是这些贵族，就算她有着与其他城市精灵截然不同的灵魂，至少那身质朴的白色婚纱上不会染上殷红的血迹。人是无法斩断过去的，纵然伤痛与恐惧早已褪去，可记忆会清晰地刻进肉|体之中。洛根不清楚凯丽安对她的过去抱有何等的感受，可他想，在梦境之中，在影界之内，或许血溅婚服的场景会一遍一遍的出现，就像他的母亲在他眼前断气时一样。

　　“这很现实，洛根。”

　　室内紧绷的气氛陡然消失，洛根循声抬头，对上凯丽安平静的眉眼。她似乎读出了自己的想法，年轻的精灵坐到了床边，下意识地一侧头，呈现出近乎无害的淡然。

　　“讲利益，总比讲道德和人情好。因为金钱和土地有准确数目，后者要清算起来却常常是一辈子也算不清楚。”

　　她的话中另有所指。洛根深深地看了凯丽安半晌，而后开口：“所以你宁可选择剁只手给我。”

　　“我宁可选择剁只手给阿里斯泰，从此两清，不再亏欠。”

　　说到底，还是因为留了他的性命。尽管当初她提及分歧时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可洛根从没觉得她能对此坦然面对。不过，为何要主动与他提及这件事？她是否觉得亏欠曾经的朋友，于洛根都毫无关联。

　　或许教堂那晚还是改变了一些他与凯丽安的关系，毕竟坦白一向是信任的开端。而她这样的人表现出的信任，怕是很难说得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曾经以为你是那小子的恋人。”洛根低声开口。

　　其实这也没必要问，她和那家伙的关系更和自己无关不说，也不会影响到现在。这句话道出口后洛根没期待她会回答，但凯丽安干笑几声，毫不在乎：“王室血脉的精灵情人？这是奥莱人才爱玩的把戏。”

　　是的，正是因为是奥莱人爱玩的把戏。得知玛瑞克的私生子和她活下来，甚至和自己对着干时，回想起凯丽安模样的洛根几乎是立刻联想到了卡翠儿。现在洛根不得不承认，这也是当时他低估了凯丽安的理由。

　　她说的很对，牵扯到了道德和人情，真是一辈子也算不清楚。

　　洛根欠玛瑞克一条性命，光是这就已经够还的了。而现在，他又欠面前这个女人一笔。真是讽刺，人命只有一条，这注定死活都还不完。

　　“阿里斯泰是位很好的朋友。”没等到洛根接话，凯丽安继续说道，“待人真诚，性格善良。同时也很倔强，我从没见过比他还一根筋的人。”

　　玛瑞克何尝不是？从这个角度讲，塞尔林家的人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但情人还是算了，哄他的任务还是交给安诺拉吧。”凯丽安耸了耸肩，“我于他于费雷登都没有责任，人情我会尽力还，还不了就不还，他以后是费雷登的国王，欠他的人估计账本上都记不完，不会记得区区一个灰卫的。”

　　说着她再次转头看向床边的布料：“阿玛兰汀的事之后再说，我得先把这些东西退回去。”

　　“你打算拒绝安诺拉的馈赠。”

　　“我不需要。”她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灰卫，盔甲就是我的礼服。想来王后不会介意我为她节省一笔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