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之错付年华，一生荏苒》琥珀色太阳

5、我开始有了留下的理由（下）

　　“咳咳……”他只握住我的手，好久没有松开，半天才听到帐外，隐隐有声轻微的咳嗽。
　　他的脸上一红，傻傻笑了一下，说，“你看我，只记得同你叙旧，都忘了给你带来的同伴了！”
　　“同伴？”我惊奇。
　　“是啊，你见到她肯定会开心的！”说完，他松开我的手，慢慢走到帐帘边。
　　我一脸疑惑，直直盯着他亲自抬手掀起帐帘，“请吧！”
　　“好个公子华，一叙旧起来还没完了，让我在外等了这样久！”
　　一个充满活力的爽朗女声之后，一位穿着清爽的偏中性男装的女子背手走进营帐。
　　我并不知她是谁，只盯着她疑惑。
　　她见我并不回应，作势就要和我生气。“好你个司马一！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竟比不上公子华几句小小承诺，可见真是个无情之人！”
　　大公主孟嬴！
　　我心下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十五六岁的年纪，从小长大的情分，还有秦王的公子嬴华的毕恭毕敬，不是大公主孟嬴又是谁！
　　“拜见大公主！”只听说她们从小一同长大，却不知情分到底深到何处，我心下疑惑，便笑着深深弯腰作揖，行男子之礼，看起来既不失了君臣之礼，又有几分亲近的玩笑之趣。
　　她挺直腰板，居高临下的盯了我半天，并不说话，这让我心里有些忐忑。
　　难道她不是大公主？
　　正在我心中暗暗生惧时，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好啦好啦，让你毕恭毕敬向我行礼，也算是罚了你叫我在帐外等了你俩这么久！”说着她笑着走上前，双手扶起我，“以我们的情分，我孟嬴怎会受你的礼！”
　　果真是她！
　　我就着她的手慢慢起身，脸上也有了合适的笑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误打误撞，不然若是认错了人，别说司马一和大公主从小到大的情分在外人眼里成了笑话，我的身份也得让孟嬴考虑一番。
　　心中思虑完，我不禁抬起头开始慢慢打量着这个正当豆蔻年华的女子。
　　她的装束偏中性，想来是为了跟着嬴华来到营中看望司马一而专门换的。虽然古朴却不失她的高贵气质。发髻高高挽起，如秦人一般居正中，装束倒是真的很合我的脾性。她紧紧握着我的手，脸上的笑容爽朗之余也流露出一份深深的思念。
　　想看，司马一与孟嬴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真的是颇深的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开始对她有了一份亲近之意，心中对她也开始有了一份深深的真诚。
　　“一儿，王姐一听说我要来军中探望你，就立刻求了父王与姑母，非要跟着我来这里见一见你，可见你在王姐心里，倒真的比我重许多。”嬴华看着我二人挽手相视良久，笑着对我说。
　　“是我不好，倒叫大公主挂念我。”我微笑着听嬴华说完，心里多了许多暖意，转头看着孟嬴，真诚地对她说。
　　“你莫这样讲！”孟嬴紧了紧握着我的双手，“我说过，你我何至于此！若不是我们心性相像，我又怎会肯容你与我从小一同养在姑母膝下。一儿，一年未见，我真是想念极了。倒是你，跟着你父兄到了咸阳城外复命，不想着去看看我不说，还和我说这样多生分的话。一儿，”她望着我的眼睛，“你倒真是变了许多，纵我长你四五岁，这么多年，你也从来直呼我孟嬴，再未这样见外的称我为大公主过。”
　　我惊奇之外，倒心下十分感动。不论是我还是司马一，她都这样亲近不问尊卑。也是为了圆话，我只好更加刻意松开她，恭敬地再次深深弯腰作揖，道：“哎呀呀，原是我不好，白白倒叫大公主生了气，赔罪赔罪了！”
　　二人见我又深深赔礼，一众哄笑，氛围倒亲近缓和了许多。
　　孟嬴笑毕，慢慢放下掩住口的袖子，环视了我与嬴华一眼，笑着说，“赔礼便赔礼吧，我便受着。既已赔礼，便要甘心受罚！”
　　我看着她孩子气的语气，笑着问，“好好好，我受罚！只是不知大公主要如何罚我？”
　　“就罚你……”她含着颇有意味的笑看着我和嬴华，“就罚你今晚和我一起，不得再同华弟叙旧了！”
　　“孟嬴……！”我一听，脸瞬间红透。
　　嬴华一听，脸上也瞬间挂上几丝不好意思，但他思虑了小小一会儿，便笑着与孟嬴说，“王姐与一儿一年多未见，定是有许多知己话要说，华弟怎敢再扰了王姐的兴致呢！”
　　“华弟倒知趣！”孟嬴满意得转过头，得意地看着我。
　　“好好好！”我看着嬴华朝我微微点过头，伸手牵起孟嬴的双手，“既是大公主责罚，我就舍命陪君子啦！”
　　说完，三人相视而笑。

　　“姐姐……”
　　拜别了公子嬴华，我与孟嬴手牵着手回到我的帐中，魏冉正在帐中等我。
　　“这是……？”孟嬴惊奇帐中还有一男童，不禁问我。
　　“哦，这是王后媵侍芈月的弟弟，魏冉，”我向她介绍，“我父亲答应大王与芈月，将他带在军中调教，因为他有伤，不忍将他放在那些成年秦兵的军营里，便安排在我的帐中。”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怎可与你同住一帐？”孟嬴微微蹙眉。
　　“想必你也知道，他跟随芈月，卷入后宫纷扰，被魏夫人所伤。我实在不忍将他放在成年军营里粗放对待。”我牵牵孟嬴的袖子。
　　“这好办。”孟嬴一扬脸，随手唤过身边的侍女，“去请司马将军来。”
　　不愧为秦王的大公主，她的举止轻车熟路，俨然一副天家富贵的高贵举止。
　　不一会儿，帐外便通报司马错来到。孟嬴点点头，侍女便走至帐外，对外通传允见。
　　因账内有大王公主，司马错的举止格外检点，直到等到侍女通传才由帐外军士掀帘后进入。他一直低着头，不曾抬头，直至离孟嬴几步远处站停，像孟嬴行礼，“臣司马错，拜见大公主。”
　　“司马将军免礼。”孟嬴稳稳坐在原地，轻轻抬手示意司马错起身。
　　“不知公主叫臣有何要事。”司马错经孟嬴允准后才起身，恭敬询问。
　　“司马将军，我同一儿从小一同长大，情分非常，这您是知道的。这次我来军中探望一儿，看她帐中有男童同住，深觉不妥。照理说，您是一儿生父，又是军中主帅，一切都应由您做主，我虽是公主，却仍年少，我都有感不妥，不知在他人看来是怎样？”
　　“是，”司马错恭敬答道，“只是这孩子是芈月胞弟，由身受重伤，臣受大王嘱托，好生照顾，不敢放与秦兵帐中，不得已才让一儿照顾。”
　　“司马将军的意思，一儿都告诉我了，只是，我的意思是，既是父王下旨，司马将军何不将他带到自己帐中，亲自调教？也好叫父王知道您奉旨精心。”孟嬴并不动，只将双手叠放在膝上，慢慢说道。
　　“臣本也打算这样做，只是大王与芈月都吩咐再三，虽将他带在军中悉心调教，但不可有任何特殊待遇，所以微臣……”
　　“司马将军考虑的是，但将军只为魏冉和父王芈月考虑，却未曾为一儿考虑。一儿自幼同我一起养在姑母膝下，若是与年满七岁的男童同帐而居，以后传出去，没得倒说一儿教养不足，那姑母与我岂不也背负罪名？更何况，一儿与我弟弟公子华自幼相识，若是将来父王开恩赐婚，那我华弟又会怎样想一儿呢？”
　　司马错的脸微微发红，连连答应，“公主教训的是，都是臣思虑不周……”
　　“孟嬴不敢，”她轻轻打断司马错的话，“我与一儿一同长大，您是一儿的父亲，孟嬴私心也待您敬重如父。孟嬴不才，身为女子，不能受您指教，若是魏冉有这样的福气，又有父王的旨意，谁又敢说魏冉受何特殊待遇呢？”
　　“是，公主思虑周全，臣万万不及。臣这就将魏冉带至自己的帐中，同寝同食，悉心调教，不负大王所托。”司马错复又行礼。
　　“将军辛苦，孟嬴代父王与芈月谢过。”孟嬴微微点头。
　　“那，大公主若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告退。”司马错再次行礼。
　　“将军慢走。”孟嬴挺直身子，伸手示意。
　　我在一旁静静低头看着，这样的场合不允许我说话，但是短短几句话，却大大地改变了我对孟嬴的看法。也许我在二十一世纪的观念让我把事情想得较为简单，所以才会草草同意与魏冉住同一座营帐，原来在秦朝有这么多规矩和看法。在我面前虽然坦率直爽的孟嬴，在向司马错交待事情的时候却井井有条，规矩也一点不差，既明了地点明了充分的理由让司马错把魏冉带离了我的帐中，又言语尊敬不致让司马错失了面子，气质高贵的同时又应对自如，这样的孟嬴，让我惊奇之余也十分敬佩。
　　不愧为秦王的大公主，自小在赢夫人教导下长大。

　　“这样就好啦！公主开口，定没有人反驳什么，也再不会有人敢说魏冉和芈月受了特殊对待，恃宠而骄了！”孟嬴恢复了往日的率直话语，打断了我的思虑。
　　我回过神来，朝孟嬴点头，粲然一笑。
　　“姐姐……”我与孟嬴只顾彼此，直到魏冉发声才注意到他依然存在，“姐姐，我不能和姐姐一起住了，是不是？”
　　“子冉，这是自古规矩，你姐姐是王后媵侍，我父兄是秦国将领，你我身份特殊，都不能坏了规矩，这样不仅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你姐姐和我父兄。不过你放心，你到了我父亲帐中，他更会好好照顾你，你也更不会被他人的风言风语所伤了。只要有时间，我也会去看你的，你忘啦？我父亲说过，要我们每天一起训练的，既然我们天天都能见，何必非得住在一起呢？”我笑着安慰他。
　　魏冉抬头看着我想了半天，最好只好点点头，转身默默地拿起自己刚刚放好的行李。
　　送走了魏冉，我与孟嬴坐了一会儿，便一起躺在了榻上。她慢慢地向我说起她在我离开后认识的好朋友，也就是芈月。好久之后，她又慢慢说起以前的事，我也仔细地听着司马一那份快乐舒适的童年。
　　“话说你这次真是变了不少！”孟嬴说，“以前不论走到哪里你都是最小的，现在也有人叫你姐姐啦！”
　　“还真是！”我喃喃，在家里我还真是最小的，再也没有喊我姐姐的了，命运还真是奇妙，送我到这里来，给我一个少年，给我一个闺蜜，还给我一个弟弟。
　　我忽然想，我既然是睡着了穿越来的，那今晚我入睡了，是不是就会回去了？
　　忙碌劳累了一天，我无时不刻不想快点回去，可现在，我好像开始有了留下的理由。
　　“孟嬴，你相信命运吗？”我忽然转头问她。
　　“命运？”孟嬴回头看我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命运啊……大概是信吧！如果不是命运，秦朝那么多将军，我为何偏偏遇见你了呢？我父王那么多妃嫔，她们又各自有自己的媵侍，我又为何偏偏遇见了芈月？”
　　“那……你是更看重我这个人，还是更看重司马一这个身份呢？”我心下不安，轻轻问她。
　　“你就是司马一啊？”她笑着说。
　　“如果，我不是司马一呢……？”我问她，“也许现在在你面前的的确是司马一，但是她的头脑，她的心里却是另一个人的心思，你还会这样坦诚待她吗？”
　　“你怎么了……？”她翻身趴在我面前，摸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吧……？”
　　“我跟你说真的！”我拍掉她的手，心中想着，默默地说，“你亲近的，是我还是司马一？还有……还有子华，他心里的，究竟是我，还是司马一呢？”

　　“或许……是你吧！”

　　当我快要被沉默所打败时，孟嬴轻快的声音轻轻敲醒了我的心。
　　“我想，人应该是会变的。你看魏夫人，她刚刚到秦宫的时候，温柔体贴，心细如发，即使父王同我母后情意深重，也照样对她十分宠爱。可是后来，魏夫人渐渐位高权重，母后病逝后更掌后宫大权，也开始变得蛮横无礼，目中无人了。”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帐顶，脸上却挂着微微的笑容，“其实，每个人都是在变的吧？哪怕我们的相貌，也会有多多少少的改变。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分分合合，凄凄切切。你不要怕变，如果有一天你变得让我不喜欢了，那我便不喜欢你就好了嘛！华弟今天不也说了吗，你变了许多，但他却更在意你了！可能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变，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变成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吧！”她笑着转头看我，“你说我说的对吗？”
　　我轻轻笑了。
　　“对，你说得对，我们只要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就好了。”我轻轻轻轻握住她的手，真诚地对她说，“谢谢你孟嬴，认识你，真好！”
　　“傻瓜！”她笑着拍拍我的脑袋。
　　我们开心地笑着，笑着。
　　我想，够了。
　　哪怕明天一觉醒来，我回到了现代，至少我是值得的。
　　因为命运让我遇见了孟嬴，遇见了魏冉，遇见了我的父兄司马错和司马梗。
　　还有我的子华。
　　这一切，应该就是命运的安排。明天我究竟该回到现代去参加那该死的相亲，还是留在这个不可思议的时代，都将是命运带我去的地方。
　　好吧，我准备好了。
　　我，听从命运的安排。

　　夜渐渐深了，我与孟嬴牵着手，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