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少女算命手札》叶棠

63、第六十三章 业障

　　顾卿几乎是立刻翻身起来，和那女鬼站在对立面。

　　“你不是她？你是谁？”那女鬼有些腐烂的眼珠盯着顾卿，张着撕烂的嘴角问，“还有，你能看到我。”

　　顾卿把镇鬼符藏在袖口里，站在床边，和那女鬼呈对角线的位置，十分镇定，“我自然不是她，至于能看到你，这很难么？”

　　顾卿丝毫不敢懈怠，自从那女鬼进到房间里面，随她而来的是涌入房间的一股黑色气流，阴冷刺骨，仿佛一瞬间进入了数九寒天似的

　　这是她的怨气所带来的。

　　女鬼一头黑色长发乱糟糟仿佛杂草一般，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看起来不知道是死了几百年的人了。

　　难道她这几百年都没有去投胎转世，而是在尘世间飘荡么？

　　“不去投胎而是缠着郑如心？你有什么目的？”顾卿边问，边暗自打开了手中小瓶的塞子，用大拇指堵住瓶口，只留一丝缝隙，瓶口斜斜对着那女鬼。

　　收魂瓶，还是师傅留下来的老物件，今天就在这女鬼身上试试水。

　　女鬼阴恻恻笑了，手指做梳穿过杂乱的头发，“我没有身体啊，没有身体怎么去投胎？你教教我，小姑娘。”

　　原来是个无主孤魂野鬼，如果人死了，尸体不完整的话，是不能去投胎的，只能在人间游荡，结局灰飞烟灭，看这女鬼的架势，是这怨气支撑她灵魂不灭到现在。

　　当初她是死得多惨才能有这样大的怨气？

　　孤魂野鬼多了去了，惨是真惨，不过那也不是她害人的理由。

　　“这也不代表你能随意害人。”顾卿声音清冷，又问，“你是怎么死的，尸体在哪里？”

　　毕竟她没真的弄死郑如心，大错未铸成，如果可以，找到她的尸体，超度让她去投胎转世比直接驱散了她的魂魄要好。

　　人都怕业障，顾卿也不例外，她还没有能随意处决一个灵魂的权利，当然，害人性命的除外。

　　功德业障，往往一念之间。

　　那女鬼默然摇头，“不知道，记不得了，几百年的事了，可恨是刻在骨子里忘不掉的。”

　　顾卿挑眉，是记不得了，还是不愿意去想起来？

　　人都有趋吉避害的本能，鬼也一样，痛苦的记忆，有时候能忘掉是一种解脱。

　　可她忘了死时的痛苦，却没有忘记死时的恨。

　　女鬼的声音低沉恐怖，“你知道做游魂有多么辛苦吗？太阳照在身上仿佛是火烧一般，而到了晚上风又刺骨的要命，不注意的话，还会把魂魄吹散，落到灰飞烟灭的地步，我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我活不得好活，死不得好死，连做鬼都要落个灰飞烟灭？”

　　最后的话仿佛是嘶吼出来的一般，说罢，竟从眼眶中流出一行血泪，笑道，“小姑娘，你以为你就真的是在做什么正义的事吗？”

　　顾卿看着她，突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甘心就去找当初杀了你的人报仇，害无辜的人算什么？”

　　听到这话，女鬼面色又阴沉了几分，那笑容阴森又恐怖，嘴巴张开，是一口烂牙和腐肉状的舌头，她说，“无辜？他们都该死，我现在就是在报仇呀，好容易从这么些人里选了一个生辰八字和我相符的，杀了那个丫头片子，借了她的身体，我就能去投胎了。”说罢，女鬼发出一声怪叫，穿透人的耳膜般，“这是她欠我的，欠我的！”

　　难不成杀这女鬼的人是郑如心？这是顾卿听到女鬼的嘶吼后的第一个想法，可是不对，年龄不对。

　　郑如心今年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龄，可那女鬼死了何止几十年，几百年都有了吧，要说是郑如心害了她，基本不可能，要说是她祖宗倒是还能让人信服。

　　那为什么要缠着郑如心？“他们都该死。”他们又是谁？

　　突然，那女鬼看向顾卿，长长的指甲冲着顾卿一点，“既然你揽上了这件事，又那么正义凛然，你想救那丫头片子，不如就把你的身体给我用吧，这样我就放过她。”

　　猝不及防，那女鬼朝着顾卿扑过来，手若鸡爪般曲起，直冲着顾卿的一双眼睛而来。

　　好在顾卿早有防备，虽是看似随意和那女鬼交谈，和双手动作丝毫不懈怠。

　　此时，迎着那女鬼带来的阴风阵阵，顾卿抬手把藏在袖子里的符纸拍出去，同时手中的收魂瓶朝女鬼打开，口中念动咒语。

　　收魂瓶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朝着女鬼飞去。

　　本以为能一下把女鬼收服，可没想到却是失了手，那女鬼看似凌厉朝顾卿而来，却在最后关头突然一个转身，擦着她径直过去。

　　收魂瓶碰到那女鬼的时候，竟然穿透而过，顾卿眼看着那女鬼的魂魄在自己眼前……碎了。

　　仿佛是零碎星光点点，收魂瓶穿梭其中。

　　收魂瓶只有收取魂的用处，却从来没听说过还能把魂魄打散，顾卿沉思的同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怪叫，同时，手腕上一阵生疼。

　　不好，她立刻转身，却见刚才已经魂飞魄散的女鬼又重新聚拢魂魄，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与此同时，收魂瓶重新回到顾卿手中。

　　里面有荧光点点，却十分微弱，这是……一部分魂魄？

　　顾卿看着依旧飘在半空的女鬼，心里泛起一阵不解，为什么已经会收了她一半的魂魄进来，而那女鬼还是丝毫不见有消散的意思？

　　难道不是被收魂瓶打散的，她的魂魄本身就是碎的？顾卿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人的魂魄就是死时的样子，而这女鬼魂魄看似完整，实则却是散开的，还是碎如尘埃一般，以此推断，那这女鬼当时死的原因岂不就是……

　　那事情可就麻烦了，只要残留这魂魄其中的一点，那女鬼就不算是被彻底收服，随时会再聚拢成为一个完整的魂魄，可又怎么真的能把碎成这个样子的灵魂全部收起来，还是在这女鬼已经有防备的情况下。

　　看刚才那情形，那女鬼绝对不是普通游魂，多少是有点道行的，也是，普通游魂又怎么能做到百年不灭，光靠着怨气也难以做到。

　　顾卿一阵头痛，莫名生出些许无力感，习惯性摸一下手腕，却摸了一个空，低头看去，白嫩的皮肤上有三指黑印，联想到刚才手腕上的生疼，反应过来，是那女鬼干的，还有，戴在手腕上的手串也不见了。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抢这玩意儿？顾卿怒目，看向那女鬼，“你并无实体，要那东西有什么用？”

　　手串被那女鬼捏在手里，她发出阵阵笑声，“小姑娘就是小姑娘，虽然是有那么点本事，可见的世面还是太少了，正是因为我没有实体，所以才需要它，这可是好东西。”

　　这女鬼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东西不是书上记载的异石？而是另有玄妙。

　　“说，你想做什么？”

　　顾卿判定女鬼绝对是有事，不然如果她的目的是那手串上的玉石，现在完全可以离开，不用再和自己废话。

　　她依旧没有离开的原因，怕是有事相求。

　　果然，那女鬼手指头勾着手串，冲着顾卿点头，“很聪明，想要拿回它，一个条件，帮我找到我的尸体，好好安葬，再超度了我的灵魂，做好了的话，顺便，我可以考虑放过郑如心。”

　　口上再说着忘记，不在意，可到底还是想要找到自己的尸体。

　　入土为安，落叶归根，千百年来世人一惯的想法。

　　说罢那女鬼幽幽离去。

　　这是拿那手串做筹码，威胁么？可已经过去了几百年，连她都忘记了自己死时的地方，找她一具已经成了碎渣的尸体，这困难程度堪比大海捞针。

　　好在，还有这东西，顾卿看着手里的收魂瓶，不知道里头是那女鬼的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

　　……

　　二楼顾卿的卧室，宋齐修不住踱着步子，刚才从后院传来的阵阵风声，让人心里着实不安，如今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还不见顾卿回来。

　　忍不住想要推开门，想到顾卿临走时说的话，又生生忍住了，这房间的门都快成了困住唐僧的圈儿了。

　　郑如心靠着蓝翘，俩人坐在一起，宋齐修走累了，索性也去坐下，三人排排坐看着门口。

　　下一刻，门把手从外面拧动，推开门，顾卿外头面无表情走进来。

　　宋齐修先站起来，有些期待地问，“怎么样？成了吗？”

　　顾卿皱着眉头，今晚这叫什么事呢，赔了夫人又折兵？

　　叹一口气，“事情有些棘手，怕是没那么好解决。”

　　一听这话，郑如心急忙过来，“大师这是什么意思？那女鬼不放过我？”

　　顾卿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意味深长打量郑如心，从头到脚。

　　郑如心被她看的心里有些发毛，“怎……怎么了？”

　　“没怎么，怕是前人业障，后人受难。”

　　顾卿留下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接着走到书桌旁，把收魂瓶摆在上面。

　　宋齐修走过来，一下子看到这东西，“看来我那师妹还真疼你，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你了，这瓶子当年我可是眼馋很久了。”

　　顾卿不语，心想这瓶子要是真到了半瓶子醋晃荡的宋叔手里头，怕指不定被他拿去忽悠什么呢。

　　又想到今晚的憋屈事，顾卿叹口气，自己的本事又大到哪里去了？竟被一只女鬼要挟着做事。

　　顾卿从抽屉里取出八枚铜钱，以收魂瓶为中心，摆了个八卦阵法。

　　“大师在做什么呢？”郑如心不理解。

　　“嘘。”蓝翘和宋齐修几乎是同时对郑如心说。

　　八枚铜钱放到八卦阵法的各自相应的位置，顾卿闭上眼睛，然后转动阵法，铜钱应势而起，堪堪虚空在八个位置转动。

　　郑如心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卿的动作。

　　最后铜钱停止转动，顾卿也睁开了眼睛，低头去看。

　　这是一种算卦的方法，此时从那铜钱的位置来看，是乾卦，乾为天，是上上卦。

　　西北方向可望寻回所想之物。

　　西北方向？

　　顾卿找出一幅地图来，摊平放好，按照卦象所提示，圈了一片地方出来。

　　叫来郑如心，问她，“看看有眼熟的地方么？”

　　眼熟的地方？郑如心虽然觉得顾卿的行为奇怪，可不敢耽搁，立刻过去看。

　　那是一篇不怎么小的区域。

　　郑如心认真看过之后，伸手指了圆圈里头的一个地方，惴惴不安，“我祖上老家好像是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