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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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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时不时心里就会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但景南陈还是选择相信舒黎的话,拿出了自己从未有过的耐心等着她联系自己,以致于把时间都忘了,也把自我质疑的机会错过了。最后,他等来的不是舒黎的解释,而只是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为什么要对不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要对他这么说?
……
一大串问题从脑中每个角落里接连不断地冒出来,很快就填充满了景南陈整个大脑。他全然失去了冷静,一心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找到舒黎向她问个清楚。虽然决定权是在她手里,但她也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将他摆了一道,说结束就结束,就像扔掉一张纸似的,明明还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可以用,却突然揉成一团朝垃圾桶扔去,关键是还扔准了。
可是,舒黎的手机根本打不通,不是占线就是关机,后来甚至变成了“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冷冰冰提示。
舒黎家里似乎也没人,不论他怎么用力敲门里面都没有任何动静。他心一狠找来了人开锁,门开后却被现实震得傻眼了,房子里确实没有人,而且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书柜里的书少了至少三分之一,衣柜里的衣服也少了一大半,而她用的、他非常眼熟的手机就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这让本来就站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的他彻底坠了下去。
“書·香”他当然也没有放过,只是“書·香”的人也很吃惊和不解,因为舒黎突然就不上班了,而且还把微信群解散了根本无法联系上,后来是老板通知他们说她辞职了。他觉得老板怎么样都该知道点情况,照着店员给的地址找去,发现对方是他认识的人,但却依旧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这时,他才猛的意识到自己对于舒黎周边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一直以来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当然,一方面是她从未主动提及,而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放弃了探询的机会。
他能怪谁呢,只能怪他自己呗……
他还能问谁呢?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根本没有人可以问,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舒黎消失了,就这么从他的世界里彻彻底底消失了,虽然她一定还存在于这个星球,不,是这座城市的某一处,可对他而言,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无从找起。
这样的结束要他怎么接受,他不接受!!!
可是,她不接受又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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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黎并不想伤害景南陈,她能够想象得到景南陈难过伤心甚至失落沮丧的样子,只是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短信、电话都是没办法把话说清楚的,而要是见了面的话,她又怕自己解释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后最重要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也就没法做了断把关系拖下去,而现实是不允许她那么做的。
所以,她只能狠下心用对他可能造成最严重伤害的方法了,这个方法至少有一点好处——能让他更快的忘了自己。
为什么会如此突然结束呢?
因为以黎轶目前身体和精神的状况,她“必须”回到黎家。
而回到黎家,她就要断绝和以前的所有联系,以一个全新的角色身份重新开始,接受早就该接受的命运,承担起属于自己却一直压在黎闳肩上的义务和责任。
黎轶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由于后遗症他偏瘫了,左边躯干完全没有知觉,语言功能也受到了影响,基本没法说话,需要经过长时间配合针灸和练习情况才能得到改善,但也不知道他最终会恢复成什么样子。
于是乎,公司所有事情都压到了黎闳的身上。可黎闳有些应付不过来不说,还要分心去关注黎轶的情况,如果舒黎不回黎家,黎闳根本撑不了多久。
这些,黎闳虽然没有明说,但舒黎看得出来,她根本别无选择。
所以在黎闳开口之时,她毫不迟疑地就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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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蚊子咬你?”
黎闳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舒黎从躺椅上坐起来回过头,发现黎闳又喝醉了,眼神迷蒙,一脸傻笑样,人也东倒西歪有些站不稳。
“爸睡了么?”黎闳一摇一摆地再朝前走了两步,倒在了露台的玻璃推拉门的门框上,鼻息非常重。
“睡了。”舒黎干脆换成侧躺,两条腿搭在扶手上,“他没睡我也不敢坐在这儿啊,你的话我敢不听?”
黎闳哼了一声,露出一个苦笑,“小满,你能不能用正常的语气跟我说话,你还要埋怨我多久,又没有人逼你。”
没有人逼她?
舒黎差点笑出了声来,可仔细一想,她又收敛了笑意。
好吧,是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选择的,她的恻隐之心终于用到了他们身上,可以了吧?
“他今天一直都一副有话要对我说的样子,甚至试图拿笔写字,但我都装作没看到阻止了她,”舒黎主动换了一个话题,“你说,他想跟我说什么呢?”
黎闳默了默,用自己仅剩无多的逻辑思考了一下,得出答案:“他大概是被你感动了吧,毕竟在他的认知里你是巴不得离他、离这个家远一点,而这次他睁开眼后你就基本没有从他视线里离开过,我想,最起码他还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奈何你却不给他机会。小满,你就给他一个机会吧,或许,或许在死亡边缘走过一回,他会改头换面也说不定?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样不怕死。”他顺带着画风一转,“你跟我说句老实话小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如果你拒绝了我我也不会勉强你,可你不但留了下来,还按我的全部要求做了,我向贺逍和景北齐都打听过了,景南陈找不到你都快急疯了。原来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他,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
她仿佛已经好久都没有听到过“景南陈”三个字了,也没有想过,于是莫名有一种陌生感,但夹杂在陌生感里的还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她无法分辨出那种情绪的组成成分是什么,只是胸口有些发闷,闷得难受,加重了呼吸也得不到任何缓解,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你还以为我跟他已经爱得死去活来难分难舍了?你以为我是你么?我再没有分寸也非常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没有想过后果我绝对不可能把想法付诸于行动。你以为他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存在?不好意思,他和其他人并没有任何区别,我不可能在他身上动用感情,除非我疯了,或者我失忆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哪有什么分寸,标准早就被她动过了,她只是不想被黎闳轻易看透,在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如果可以,她倒希望自己可以失忆,没有了关于景南陈的记忆,她能把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走得更安心、更坚定。然而,她必然有再遇到他的那一天,到时候她要怎么办,要怎么向他解释,要如何面对他,会生出什么样的情绪来……
一切都是未知的,她无法做出设想。
她现在连念出那三个字的勇气都没有,只是在心里也不敢。
“这话如果你一个月之前对我说我绝对不会相信,但现在,我信。”话虽如此,但黎闳还是在心里保留下了一丝丝怀疑,“小满,你还是给爸一个机会吧,他的感谢没有掺杂一丁点的杂质,百分百出于真心,也并不沉重,是你应得的。”
“应得的……”舒黎低喃了一遍,挑了挑眉,“那我接受了他的感谢之后呢,接下来你打算,不,是你们打算让我做什么?”
黎闳没有回答,而是抓住门框吃力地让自己站直身体,然后转了个方向,又开始摇摇晃晃地走起来,一边走一边说:“你还是早点睡吧,这里夜晚的风有点凉。”
不是他故意回避,而是这个问题他现在的状态没法回答。
黎闳要去的地方是黎轶的房间,他想在睡前再看黎轶一眼,确认他是安好的。
只不过,虽然他很努力也很小心想不弄出动静,但他终究是一个喝醉了的人,在到达黎轶床边之前,他不但弄响了门还踢到了床角。
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开着,由于视野有些眩晕他很勉强才看清黎轶脸上的表情。
还好,他双目紧闭神色安详。
重重地坐进床边椅子里,黎闳弓起背,双手紧紧握住了黎轶从被子里伸出来的右手,哑着声线说:“爸,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小满她不会再走了,她会一直留在我们身边。如果你有话想对她说就努力说出来,你不要怕,小满她会听的。”
黎闳话刚说完就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指动了,然后他看到黎轶缓缓睁开了眼睛。
“爸,我吵醒你了?对,对不起……”他慌张地松开了双手,立即道歉。
黎轶慢慢地左右摇头,右手主动握住了黎闳的手,嘴唇开合了好几次才很吃力地吐出一个近乎无声的“没”字。
“爸,”他的视野有些模糊了,“你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急,慢慢一步一步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小满她才回来,你不是还想看到她结婚生子么?”
黎轶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不”的口型,却没能发出声音。
“爸,你睡吧,等白天有了力气,我们再慢慢聊,好么?”虽然他很想知道“不”的含义,但现在确实不是一个好时机。
黎轶顺从地松开了手指,再注视了黎闳的眼睛好几秒才降下了眼帘。
另一边,黎闳走进黎轶房间后舒黎也回了房间,她用被子死死蒙住自己的脑袋,拼命想把“景南陈”三个字从脑子里挤出去。
原来她没有忘记,只是在回避。
躲,能躲多久呢?
是啊,她太清楚了,只有面对,才能解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