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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   我于是开始歌唱
      如轻声絮语
      我音调忽高忽低
      似风鸣琴声
      我突然浑身战栗
      泪流个不停
      已经铁硬的心中
      又充满温情
      仍然拥有的
      仿佛从眼前远遁
      已经逝去的
      又变得栩栩如生
      ——歌德《浮士德》

      “歌德先生?”
      耳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难察觉的愠怒,我茫然地抬起头,司朗科放大的面孔出现我眼前。他皱着眉看着我,最终认命般挠了挠头,“叫了您好几次您可终于搭理我了,饭早就做好了,就在正厅里。”
      我微笑地摇摇头,抬起手里的羽毛笔向他示意,“我还没有写完,一会儿再吃吧。”
      “书可以晚点再写,但饭可不能不吃。上回也是说晚点吃,结果一直写到夜里也没去吃。午餐都堆成早餐了!”司朗科的语速很快,语气中透着一阵无奈,我知道他在责备我的拖延,虽然我并没大听清。
      如今,我的耳朵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敏捷地捕捉到其他人说的每一个单词了。
      见我没什么反应,司朗科又继续说:“唉,我实在是不明白,您天天这样废寝忘食地写啊写啊,到底有什么用呢?文学我不懂,但我知道您已经是位居枢密院之首了,您几年写的一本书赚的钱不足一年的薪金,您的书给您带来的荣誉未必比得上您为魏玛带来的荣誉更加辉煌,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写的呢?”
      看着司朗科懊恼的神情,我静静地微笑,心中也不由感叹这个男孩的直爽和纯真。他在我这里工作不过短短两年,并不清楚我写书的目的。
      “听说,这本书是您和席勒先生的约定?”
      我点头。
      是的,当别人问起,我都会说,《浮士德》是我和故人的约定。
      可是,为离开的人写的书,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他已经看不到了。
      完成这本书,并不是我们之中任何一人的夙愿,我只是这样写着,让我之后的人生烙下席勒的印记,用笔尖和牛皮纸凭吊我的友人。
      或许说,是爱人。
      我已经活了很久,也思念了很久。我不介意一直思念下去,直到身体发肤,全部烟消云散。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的走神打击到了,司朗科摇着头,说道:“再跟您生气完全是在给自己找罪受,不过我们受罪也就罢了,连带着小席勒先生也跟着受罪。”
      “这是从何说起?”我不解地问。
      “他一个小时以前已经到了先生府上,本来想和您一起吃午饭,不过很有可能要拖到晚上了,不过我想他是不会太介意的吧……”
      我立刻放下笔,颤颤巍巍地起身。司朗科赶来扶住我摇晃的身体,将拐杖放在我的手边,“我就知道提到小席勒先生您一定会出去,大家都说自从席勒先生过世,您最疼的就是他的儿子。”
      我没有回应,只是小心地拄着拐杖,向大厅走去。

      斐迪南德,也就是司朗科他们口中的小席勒先生,是席勒和卡利亚的儿子。
      席勒过世的时候,斐迪南德还在卡利亚腹中。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又要料理后事,又随时可能临盆,于是我便吩咐别人时常去照顾他们母子俩,但自己并不经常前去。
      对于卡利亚,我还是有着一点介怀的。毕竟她是席勒的妻子。
      席勒去世了二十年,斐迪南德亦成长了二十年,有人说时间会冲淡所有的记忆,但每当看到斐迪南德,我总能从他身上想到当年的席勒,当年的我,当年的我们。
      就像父母从孩子身上看到了年轻的自己,所以我对待斐迪南德,也像亲生儿子一样。而外界,也常把我对于席勒一家的照顾,看作是我俩友谊的延续。当时,只有奥古斯特见到我亲昵地与斐迪南德玩耍时,会嗤之以鼻。
      他是知道的,我的心思。
      但他对于我的了解,也已经止步于十年前,他的病榻。
      十年前,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那时我的身体还没有这么差,我还穿着笔挺的礼服,穿梭于宫廷的每一个角落处理着数不尽的事务。
      我记得,那天,他最后握住了我的手。
      我记得,那天,他哭了。
      我记得他临死前喃喃地说着的那句话——“明明,是我先找到他的。”
      以及我一直重复的那句“对不起”。
      他听到我的道歉,却什么也没回答。他只是笑着,默默流泪,最终成为了我回忆的一部分。
      走进大厅之前,我仰头看了看天空,那一如既往苍穹,究竟见证了多少人的爱恨纠葛呢。
      “歌德叔叔,您好。”斐迪南德见到我进来,礼貌地打招呼。
      “你好。”我示意他坐回餐桌旁,司朗科及时接过了我的拐杖。
      “其实,今天来您家是有一事相求。”不等我开口,斐迪南德便开门见山地说。
      我示意司朗科给斐迪南德添茶,问道:“什么事,你说吧,我尽力帮。”
      斐迪南德接过茶杯啜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们想把父亲的棺木从中央教堂迁走,但是现在出了一点事故。”
      听到席勒的名字,我不由挑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些天,中央教堂一层地板坍塌,正好砸到了父亲棺木的那层,于是邻近的几十个棺木破裂,大家的尸骨混在了一起。不知道……哪个才是我父亲的。”
      “什么?!”我一惊,几乎拍案而起。
      “我不是早就和你们说过,那个教堂的棺木太多太杂,一定要专门给席勒迁到独立的墓地去吗!也就是说,这二十年来他一直住在中央教堂?”我阴沉地问。
      “是……是的。”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到我发怒的样子,斐迪南德有点瑟缩,“您当时说完我们就想迁墓来着,但是因为正好赶上母亲去世,于是就耽搁了。等后来再想起来,又赶上奥古斯特公爵去世,那时候宫廷乱的一团糟,我们迁墓的申请没来得及交上去。”
      “这都是借口。”我摇摇头,“事已至此,你们想让我怎么帮?”
      “我们想请您辨认父亲的尸骨。”斐迪南德小心地说。
      “辨认尸骨?”我重复着这几个字,不由得冷笑一声,“你们真的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能够辨认的出哪些骸骨是属于席勒吗?”
      “歌德叔叔,其实您说的没错,”斐迪南德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实话,“父亲去世了这么久,现在只剩下了一堆骸骨。找您去,也不过是为了有个心理安慰。即使您辨认不出哪个是父亲真正的遗骸又有什么关系呢?当人们祭拜父亲的时候,有谁在意过棺木里放着的,究竟是不是父亲的遗骸呢?只要大家崇敬着父亲,心念着父亲,我想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斐迪南德,”我叹了口气,苍老的手缓缓地覆上他年轻有力的肩膀,拍了拍,“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你知道。不过你说的事情我会帮忙,等你们准备好了就来通知我,我会去帮你们辨认的。”
      “谢谢歌德叔叔!”
      看着斐迪南德喜出望外的表情,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心中一种莫名的滋味在蔓延,颇为沉重,只想独自安静一下,于是便编了个理由,把斐迪南德送走了。
      送完斐迪南德,司朗科回来看着我,疑惑地问:“先生,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我无奈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过去,有点怀念罢了。”
      司朗科沉默地看着我,忽然道:“先生,要不您还是去写您的书吧。”
      一向反对我写书的司朗科忽然破天荒地支持我写书,我不由得惊愕道:“为什么?”
      “虽然我觉得您这么大岁数了,还一天到晚伏案写作很伤身体。但是相比见您这样愁眉苦脸,我更愿意您去写作,好歹您写书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很愉快。”
      “是么。”我看着司朗科一本正经的表情,哭笑不得。
      “是啊!上次锡兰婶婶给您送完下午茶以后告诉我们,您那天伏案一边写一边笑,还时不时哼着歌,就像个孩子!”
      我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侃侃而谈。似乎很久以前,在某一天,也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他无奈地看着灵感来袭时手舞足蹈的我,他揉着我的头发,他把羽毛笔蘸好墨水递给我,他说,你笑起来就像个孩子。
      那时,他眼中含笑,弯起的双眸让人难以移视。我们在月光下拥抱,伴着无尽的墨香。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放眼一望,往事皆成尘土。
      大概是被我看的有点不安,司朗科小心地道歉:“先生,我刚才有点忘乎所以了,实在很抱歉!”
      “没关系,”我微笑道,“司朗科,你想不想听个故事?”
      见我忽然转变了话题,司朗科有点吃惊,不过还是轻轻地点头,
      “从前有两个人,我们暂且称他们为G和S,他们原本是一对非常好的朋友。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与目标,在日复一日的交往中,他们彼此相爱了。经过一系列的试探,两个人终于确定了彼此的心意,走到了一起。”
      “和爱人在一起的日子是美好的,他们在实现自己梦想的道路上一起前进,并且小有成就,获得了无限的鲜花和掌声,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他们,G变得逐渐惶恐起来。”
      “为什么会惶恐?”司朗科问。
      “因为某些原因,G和S得恋情是无法被世人认同的。G害怕,当别人发现了他俩的事情,那些到手的名誉和财富,就会烟消云散了。而S却没有发现G心中的波澜,仍是一如既往的对他好。”
      司朗科继续听着。
      我叹了口气,继续讲道:“可是没过多久,G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A发现了他和S的关系。并且以曝光他们的关系相威胁,让他们分手。G开始矛盾了,他害怕自己会因此失去一切。于是他选择和S分手。”
      “这种时候,G居然没有考虑到S的心情?”司朗科挑眉道。
      “没有……我想,应该没有吧。”我无奈地笑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然后呢?”司朗科问。
      “然后,然后他们分手了。”我用手托着下巴,在脑海中搜索着那古老的记忆,“A发现了自己喜欢G,他告诉了G,并且毫不留情地闯进了G的生活。而G只是反抗了一段时间,就妥协了。”
      “G不爱S了吗?”司朗科又问。
      “我不知道,也许他们之间剩的只是怀念罢了,”我顿了顿,继续道,“G曾经因为这个原因企图挽回他和S的关系,但那个时候,S拒绝了。而G在短暂的伤心之后,就进入了A的怀抱。G彻底背叛了S,忘记了那些誓言。”
      “后来S死了,而G只顾着和A在一起,连S最后一面也没见。但是不久之后,G发现,S其实至死都在爱着他,即使G背叛了他,他也一直在为G着想。”
      “故事……还没完吧。”
      “的确,没完。”
      “之后G开始悔过,开始反思自己的一生,他的一生负了两个人,S和A。他不知道自己欠谁的更多一点,他只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们。”
      “所以即使S和A先生过世很久,G先生也无颜去他们的墓上拜谒,他害怕自己肮脏的灵魂,亵渎了这两个曾经爱着他,直到死亡来临的人。”
      “完了?”
      “完了。”我点点头,无力地微笑,“不好意思,让你听了一个悲剧。”
      “没事,”司朗科笑着摇头,“我也想给您讲个故事,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你说。”我振奋了一下精神,把刚刚涌出的悲伤压制了回去,
      “在我还在宫殿里任职的时候,有一次,一位夫人给我讲了这么一个故事。说起来,和先生您说的故事还真有点像,也是关于三个分别叫做G、S、A的人的故事。只不过,听起来,像是您那个故事的后续。”
      我愣住,吃惊地看着他。
      司朗科无所谓地一笑,娓娓道来:“S先生在G和A走到一起之后,曾经后悔过,为什么当时自己拒绝了G重归于好的邀请,因为他知道,A可以带给G,G想要的一切。那位夫人告诉我,她曾经问过S,为什么这么傻,像G这种负心汉,为何临死前还对他念念不忘,而S的回答让她很震惊。”
      我咬着唇,静默无语。
      “没过几年,A先生也倒在了病榻上,临死前他擦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告诉她,他不恨G,他只恨命运。她不甘心地质问A,明明被G伤害的千疮百孔,为什么他还是不恨G。而A听到G的名字,只是温柔地微笑,瞳孔中闪耀着惨白的面色也掩盖不了的光芒。”
      “她看到他带着相同的笑容,说了和S那时一模一样的话,”司朗科转向我,缓缓道,“‘因为歌德是我爱的人,即使明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可我仍然爱他。’”
      我怔了半响,自嘲道:“原来你以前是跟着克里斯蒂涅的。我知道她一直很恨我……”
      司朗科摇摇头,“夫人是什么心态我最清楚,她从来没有真正恨过您,她只是一直为她的哥哥和席勒感到不甘。但是后来我告诉她您现在的状态,她才明白您所受的煎熬和心中的悔恨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不要辜负他们对你的爱,这是最好的赎罪’,这也是夫人让我转告您的。”
      我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握着司朗科的手,重复着谢谢这两个字。
      司朗科看到我,脸上带着不忍,他轻声说:“先生,公爵的墓上已经长了草,自从建成以后您就再也没有去过了。还有小席勒少爷的请求,也请您务必前去赴约。人已经走了那么久,任何悔恨都是没有用的,他们的上天之灵也一定盼着您时常去看看,即使只能听您说说话,也足够了。”
      “我知道……只是我一直没有办法坦然面对他们。”我抬起头,呼出一口气,飘忽的视线汇集到窗外一望无垠的蓝天上。
      “但是,我不会辜负你们的爱。那一声对不起,我会亲自到你们墓前去说。”
      司朗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书房,写下了《浮士德》的最后一章。
      如果没能疯狂的爱过,我写不出维特。如果没从爱中冷静的感悟人生,我终是无法为《浮士德》写下最后的句号。
      魔鬼最终没有战胜天使,天使留下一句“凡自强不息者,我辈皆能搭救”便将浮士德的灵魂带入了天堂。不知道,浮士德能不能在那美丽的神祗之地,见到那个曾经为我执着一生却从未后悔的人。
      代我告诉他,我很想他。

      又过了几天,教堂便来了书信让我去辨认席勒的骸骨。
      沿着那条青石路,我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向前走着。司朗科远远地跟在后面,我并不想让他靠近。
      这条路,我独自走了无数次,我在教堂的门外张望了无数次,终究还是踟蹰了无数次,蹒跚地转过身顺着原路回家。
      时间像砂纸般磨花了我的记忆,很多事情我都已记不大清楚,但愧疚与悔恨在这二十年里始终如影随形。
      我并不觉得它们是梦魇,因为它们和我脑海中关于席勒的记忆紧密地缠绕在一起,让我可以在痛苦的夹缝中喘息着,用颤抖的指尖勾勒着脑海中席勒的面庞。
      他微笑着,穿越了二十年冰冷的黑暗,温柔如水地呼唤:“歌德,我回来了。”
      于是我便经常在梦中惊醒,老泪纵横。
      我知道,我已时日无多。
      这也更加使我下定决心,在这枯槁般的身体彻底消逝之前,去见席勒最后一面。
      教堂的地下室。
      空气里飘荡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片青色的骸骨突兀的出现在我面前。
      一阵晕眩过后,我定了定神,拄着拐,缓缓地走了过去。
      我叫司朗科屏退了他人,自己小心地在骸骨边上坐了下来。他看看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一笑,合上了房门。
      我知道他想说,别勉强。
      轻轻叹了口气,我拿起了身边的第一颗头骨。
      “第一次见到你,我其实是很羡慕你的,你那么青春活力,光彩照人,在你的眼中我能看到与我阔别已久的激情。那时候的我正处于创作的低谷,政治方面也没有什么进展,而赫尔德尔还经常责备我,所以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忽然觉得,这大概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蜡烛的光颤动着,一颗颗头骨的影子在墙壁上忽明忽暗地飘动。
      我神情一凛,又拿起了另外一颗。
      古老的教堂地下室回荡着我苍老的声音,孤单地,没有丝毫回应。我用指尖摩挲着头骨上的软颅、咽颅和膜颅,忽地一笑:“席勒啊,我忽然想起咱们年轻的时候,有一次我想向你炫耀我解剖时发现的骨,本想等你夸赞,却没想到惹得你板起面孔骂我,说我不知道专攻主业,涉猎过多只会留下一个‘全而无精’的笑柄。”
      说到这里,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席勒故作严肃的面孔,不由哈哈大笑,笑的太过导致咳嗽不止。我憋红了脸,颤抖着拿起了另外一颗头骨。
      似乎有什么液体顺着绽开的皱纹滑落,我随意用手抹了抹,叹道:“没想到,二十年后,我却要用这种方式来寻你。”
      故事讲起来,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我语速极慢地讲着,头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明过,一句一句的,把我和席勒的故事串联起来,不曾停顿。
      唯有念到奥古斯特的名字时,我微微顿了一下,随后便自我嘲解起来。
      夜很静,教堂也很静。
      我轻轻地叹息,又换了另一颗头颅。
      门外传来很轻的抽泣声,是司朗科吗?
      我对着手上的头骨笑了笑,感叹道:“席勒,你我的故事,终归还是会有人记住的。”话刚说完,我却泪流满面。
      手中的头骨传来了与我脉搏如此接近的脉动,虽然它那么的微弱,但我还是捕捉到了。
      我的手不控制地颤抖着,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怀里。
      冰冷的温度,陌生的触觉,指尖划过纹路都散发着席勒的气息。
      眼泪掉落在席勒眼中。
      只不过,曾经的那里是席勒绽放异彩的双眸,如今只剩了两个窟窿,无力地画在他失去血肉的脸上。
      我再也坚持不住,瘫坐在地上,紧抱着席勒的头骨,喃喃道:“席勒……走吧,和我回家。”
      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抱着头骨走出来,双手将它放在了费迪南德手上。我看着那继承着席勒血脉的年轻男子,轻声却坚决地说:“请把你父亲葬在我为他设计的那个墓地里,他身旁空出的位置,我希望我死后,可以补上。”
      费迪南德怔怔地看着我,郑重地点头。
      司朗科走过来,搀住我,小声在我耳畔说:“先生,我扶您回去吧。”
      “不,”我摇头,望向年轻人的双目中带着坚持,“今天,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司朗科怔忪了一下,随即了然一笑,搀扶着我,缓缓向远处走去。
      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回荡在魏玛城夜空。
      我隐约听到费迪南德和其他家人说话的声音,他说,歌德先生真是我父亲的好朋友啊。
      又是这个熟悉的称呼。我无力地笑了。

      教堂前的蔷薇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风景一如从前,只是物非人亦非。
      再牢固的记忆,也终有一天会随着身体的消亡而随风逝去。虽然往事如烟,但爱,却被这一寸寸土地所铭记。曾经那些可悲、可笑、可惜、可恨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化作人们的一声叹息。
      如今,魏玛已不再有歌德和席勒,但他们的故事,却在魏玛万古流芳。
      微风拂过,仿佛又带着人们回到了两人相识的那个下午,当歌德遥望着那个被阳光包围的少年时,他是否猜到了,那一瞬,即是一生。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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