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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五章 葵开锦绣，清扬婉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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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烛火将燃烧殆尽。抄了一晚上的家规，说是抄了许久，实际情况是‘他’在胡乱潦草地画了两行字，视线就渐渐开始模糊，扛不住朦胧的睡意，沾桌便倒。早已趴在案桌上拜会周公。花兮雅这孩子平日里插科打诨，偷奸耍滑，却也不至于写两排字便倒头就睡。
昨日驾了一天的云，与那姑苏蓝忘机不打不相识，后又使了还魂术，输散了大半的灵力，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娲皇后裔而言，能撑到她进藏书阁已实属不易。幸而，女娲族独有的上古秘术可以助她在睡梦中滋养散去的大部分灵力，睡梦中的‘他’，周身散发着一层极浅极淡的金色光华，尽管烛光已隐去了大部分氤氲而出的细碎辉芒，但一向心细如尘的蓝忘机，终究还是在点点萤光间发现了端倪。
原是晨起检查家规抄写情况的蓝忘机，不料在窗外发现了这么一幅诡异的画面。
蓝忘机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眼前的花兮雅，餐若云霞的面庞上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线，睫毛微微颤动，光华流转间，竟是说不出的仙姿玉貌，他一时之间也不忍打断。
当然此刻还在淋漓酣睡，夜会周公的某人，压根就想不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噫？这是哪里？”
花兮雅以魄体寄居在少一名女体内，而她一路走来，看到周围的路人，无论士农工商皆着丝衣，就算是最普通的褐衣也有刺绣，比之以苏绣冠绝天下的江南，有过之而无不及。
阳光温暖，天气晴好。少女的嘴角也似这暖洋洋的春意，渐渐舒展开。
转过街角，只见一个卖香囊的小贩，擎着一根硕大竹枝，竹枝琳琳琅琅挂满了各色香囊，香囊被碧绿的竹叶衬托着，倒像是一树繁花一般。
只听那小贩嘴里吟唱着：
春暴练兮夏玄，
秋碎石兮冬染蓝。
三入兮七入缁，
织扁绪兮针锁连。
正色五兮间色百，
草木精兮异香含……
唱的是这香囊的制造过程，虽声音沙哑，像含着雾，但曲调婉转，倒也动听。
小贩忙招呼道：“来几个香囊吧？上等的姜国刺绣，里面还有各种香料和药物，凭谁来姜国都会买上几个带回去的！”
花兮雅透过少女的眼睛，细细打量手中的这个香囊，面料是牙绯色的纨，包镶着七彩的田猎纹绦，两旁是浅金色的系带和穗子，两面都用锁针绣着垂柳飞燕图。那香囊的形状就是普通的口袋形状。
花兮雅出自苏绣闻名遐迩的江南，幼时曾拜于神针山庄薛夫人名下。算不得尽得她老人家真传，但于刺绣一技上却也是普通绣娘毕生所望尘莫及的。就这么个小东西，做得也算小巧，单就绣工而言，终究是落了下乘。
‘她’细细嗅之，一股花香扑鼻。
小贩见他有了趣意，忙接着介绍道：“里面是晒干的桃花，戴上它，一整年都像是春天呢！招桃花运的！嘿嘿……”
百花楼里面种满了十倾碧桃，桃花的香气她再熟悉不过，正打算转身离去，熟料这副‘少女’身体竟不受她控制，直接指着那一排香囊，道：“再拿几个里面放着药料而不是香料的！”
‘少女’把那些香囊一个一个嗅过一遍，又对着那小贩，说道：“我还要到泽邑去，只怕那里还有更好的。”
那小贩听后大急，说道：“我这货就是从泽邑进的，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而且等过几天你们到了泽邑，正赶上秋社日，那一天众人游园欢会，已婚妇人求子祈福，未婚姑娘要向心上人赠送香囊，那时候，价钱要翻上几番呢！”
少女听了觉得有趣，脱口而出道：“既如此，那这些我都要了。”
姜国国都，泽邑。
少女仍是男装，一身草黄色暗花绮深衣，遍布暗褐色水草纹刺绣。早已打听过姜国的习俗，秋社这一日，女子要给心仪的男子送上香囊，表达爱意。
一路沿湖走过去，金风拂面，花香满径，倒也舒服惬意，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个僻静的岔路上，前面一道长堤阻隔了水面，堤头竟然有官兵把守。
这时候，恰好有两个女子结伴经过，都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轻纱长裙，一莲红一蜜黄，风吹扬起裙裾，更增飘飘如仙之感。那两个女子走过‘少年’身边时，一人趴在另一人耳畔私语，另一人掩口轻笑，四只眼睛一起瞟向‘他’。
一袭深衣的‘少年’登时红了脸，只觉得耳朵都在发烧，却不知她们笑自己什么。
‘少年’心中着恼，却又不便发作，只恨恨地撸了一把柳条，抛入水中，看那些微黄的叶子在水面上打着旋儿。
“这是……给你的！”耳畔传来一句娇软而明朗的声音。
‘少年’猛回头，只见一个蓝衣姑娘站在当地，双臂直直地伸出，并拢的双掌掌心中托着一个小小香囊，只有市售香囊一半大小，精巧细致。
花兮雅细细打量着那姑娘，年龄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身材略娇小些，端的是眉目如画，一头乌黑长发直达腰际，头上戴着蓝色半月形发饰，上面密密缀着米珠。
衣服是湖蓝色熟罗，袖子极阔，更显得纤腰一束。最与众不同的是，那衣服的下摆前短后长，前面几乎短过脚踝，露出足下的一双蒲青色绨面短靴。
虽然没有露出一寸肌肤，但这样的衣服，在‘少年’看来，已经太过惊世骇俗了。
那姑娘见这‘少年’只是愣愣地打量自己，羞涩一笑，双手更向前伸了伸，说道：“给你的，拿着吧！”
‘少年’有点不敢相信，指着自己鼻子，问道：“给我的？！”自己说完也觉得这动作话语还真像个顽劣少年。
那姑娘又是抿嘴一笑，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嗯！”说着，眨眨眼睛，眼中满是笑意。
‘少年’伸手拈起那香囊，月蓝色，微微闪着珠光，却是从未见过的一种丝织物。香囊的式样是别致的柿蒂花形状，围边是松花色和沉香色的双色绦，上面绣着一朵粉白色的蜀葵花。只是小小一朵花，却用了十几种色彩相似的丝线，花的颜色形状都像极了真花，似乎颜色也会随着光线角度的变化而变化。
“何不打开看看？”那姑娘歪着头，轻笑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帘阴影，更衬得肌肤胜雪。
‘少年’似乎怕弄坏了那香囊似的，小心地扯松系绳，从里面拿出一方帛片，比寻常的帛厚很多，几乎有薄羊皮那么厚，而且表面甚为粗糙，周围也都是毛边，倒像是把一个大蚕茧剪开压平了的样子
花兮雅正在疑惑间，‘少年’便脱口问出：“这是什么？”
姑娘见‘少年’微微红了脸，竟然也羞涩起来，微微低了头，两手半蜷，托在左右脸颊旁，扭动着身子，那样子既可爱又俏皮。只听她低低说道：“嗯……这叫‘丝纸’，这是闺阁中的小物，你们男子自然是不熟悉的……是丝渣做的，就是用煮过丝的水，拿细布淘过，滤出丝渣来，在石头上摊平，晒干，就是了。”
‘少年’拈起那丝纸，只觉得摸上去的感觉也很像蚕茧，白中微微透着点黄，不到半个手掌大小，一角上用朱砂印着一个花押，是简化了的蜀葵花形状。花兮雅对这东西很是好奇，想来自己也曾在薛夫人的教导下养蚕煮丝，却从不曾听说过这种丝纸，于是便听这‘少年’问道：“这个……能代替缣帛写字吗？”
那姑娘两手放在胸前，左右摇摆着，说道：“那可不行的，这东西不结实，沾水就化了，倒是姑娘家有什么不方便与人言的悄悄话，爱写在这上面传递，看过之后，只要丢在水里，便可以不留痕迹了。”
那姑娘见‘少年’沉吟着不说话，更是羞涩：“啊……说这些你不爱听吧？姑娘家的琐事，没什么意思呢……”
花兮雅忙道：“我爱听啊……这东西还有什么其他用途吗？”
“有啊！”那姑娘见‘少年’有兴趣，立刻舒展了眉头，说道：“浸了花汁口脂，随身带着很方便，涂唇、匀脸都好，用过就可以丢掉。”
这‘少年’平素虽不爱涂脂抹粉，但毕竟是个姑娘，喜欢这些东西乃是天性，素常也爱和闺中密友研究这些，听那姑娘这么说，也觉得兴奋，想着可以学会制作方法，再带些回去，给她们作礼物。正想着开口详细询问，又想到自己此时乃是个‘少年’，对这些脂粉之物大感兴趣实在是有些怪异，便硬生生地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花兮雅才不会理会这些弯弯绕绕，正打算夺过身体的操控权，问那蓝衣姑娘丝纸的制作之法，忽听远远的，有声男子的呼唤：“小葵……”
那姑娘答应了一声：“来啦！”转头对‘少年’说道，“哥哥叫我呢！我要走啦！”说罢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那方向，正是适才经过的长堤方向，花兮雅顺着她背影看过去，却没有看到什么人。不知怎的，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怅惘，像是一团雾，锁住了光，一切都变得迷离。
“哎！小美人，你别跑啊！”花兮雅怕这名唤‘小葵’的小美人一记凌波微步，就此绝尘而去。
‘他’蓦地立地轻旋追去，湖蓝色的裙袖在风中飘飘荡荡，花兮雅扯着她宽大的袖口，转身想拦住那蓝衣姑娘的去路，谁知那姑娘竟一时未稳，猛然间扑向了花兮雅的怀中，脸埋在‘他’削瘦的肩头，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皎洁如玉的面颊。恍惚中她好似被推了一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甫一定身，竟是蓝忘机这个冷若冰霜的“小美人”，依旧美得纤尘不染，不沾人间烟火。
花兮雅暗道：“奇怪，方才我明明抱的是水嫩柔软的蓝衣小美人，怎么转瞬之间，竟变成了蓝忘机这块硬邦邦的大冰碴。同样都是带蓝的，怎么差别这么大？那……我刚才亲的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女主亲的是谁？
一想到小葵的结局，总是觉得很凄凉～
至于他哥哥，感觉就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