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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因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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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一片寂静,静的不同寻常,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充满不安的躁动。
皇宫的大殿,平时上朝的地方,此刻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唯独王座上,坐着一个女人,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柔和了她的棱角,却也让她的憔悴无处可藏。
就着烛光,月华正看着手中的字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元让殿下平安到达绥远城。”她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元让是月华的儿子,是这个国家的太子。陛下已经战死,但是太子还活着,被送到了一个远离母亲的地方,可能只此一生,只能隐姓埋名地活着。
月华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
只要儿子能保住性命,就足够了。这样很好。
深夜的天空被照的火红,一声尖锐的哨声过后,天地一下子喧腾起来。
月华立刻站起来,跑到门外,触目所及,如墨般的血迹如同盛开的花朵,一个士兵从皇宫门口奔走过来:“皇后陛下,城破了……”
守在门外的大宫女水仙立刻小跑了过来:“皇后陛下,快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只有这千万百姓在,我才能称为陛下。”眺望着如同流星一般不断划过夜空的箭矢,月华凛然道,“本宫作为一国之母,岂有抛下百姓独自逃走的道理?”
何况,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整个陈国都已沦陷。
“殿下,留的青山在……”大宫女水仙苦苦哀求。
“丢掉先祖传下的土地,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呢?”月华拔出佩剑,“唯有以身殉国。”唯有我死了,太子的下落就永远成谜;唯有我死了,一切才得安宁。
周围人还来不及阻止,月华决绝,挥剑自刎,血溅三尺,如同盛开的牡丹。
“殿下……”周围的奴婢们伏尸痛哭起来。
“哭什么哭!”水仙大喝,吓得一众宫人惊惶地看着她。看着这些人惊慌无助的脸,水仙连哭的心都没有了,她摆摆手:“你们赶快各自逃命去吧。”只是,能不能逃得出,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几个奴婢哭哭啼啼依依不舍拜别,跟着先前那个通报的士兵从密道往外走。
这世间再沸腾如炼狱,也与我们无关了。水仙将月华的尸体拖到王座之上,擦干她脸上的血迹,喃喃地说:“您死了,让奴婢到哪里去呢?既然如此,奴婢也只有在地下继续服侍您了。”
语毕,水仙一头撞死在金銮宝座上。
长琴带着楚军进入含元殿之后,见到的,唯有两具尸骸,他仰天长啸,目眦欲裂。
所有人都捂住双耳,这声音却顺着毛孔渗入每一寸骨髓,让人心中发凉。
就在有兵士七巧出血之际,一个声音淡淡地说:“够了,你装什么装。”
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长琴骤然停下,死死盯着她,好像要将她生吃活剥一般。
几个士兵立刻一拥而上将她拿下。
大长秋发髻凌乱,有些狼狈,她苦苦支撑着她的气度,声音却是无限苍凉:“是你逼死了我的女儿!”
长琴没有搭理她,他走到月华身边,轻轻抚摸她的眉眼,和从前一样凛烈的眉眼,就是死了,也依旧不变。至刚则易折,果然,月华活的并不长久。
含元殿里,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寂静无比。
长琴温柔地将她抱起来。
大长秋觉得刺眼极了,她的珠宝,现在在别人的怀里,了无生气,而她现在却一步也不能靠近,她不甘心:“你陪我的女儿!”
长琴抬眼,用一种看虫蚁的眼神看着她,冷笑道:“说的好像你多无辜似的——里通外国的,与我勾结的,不正是你这个做娘的吗?”
大长秋无言以对。
是她,联合长琴,攻陷了自己的国都。
原以为长琴是自己的侄儿,终究会对陈国手下留情;两个人明明说好的,长琴灭了陈国之后,依旧会娶月华,月华,依旧是长京的主人,这个天下的皇后。
终究如同预言所说的那样,楚国的王带着大军攻破了陈国的都城,所有王族灰飞烟灭。
恐怕,连太子元让都也已经不在了——那个月华以为被远远送走的儿子。
“来人啊,屠城!”长琴断然命令,然后,对着怀中的月华说,“既然你这么喜欢你的子民,那我满足你的愿望,马上要他们来侍奉你。”
“不……”大长秋发出尖厉的嘶鸣,长琴不是这样的人,眼前这个绝对不是长琴!
终究是我错了吗?大长秋心想。
“不?”长琴挑眉,“要我住手也可以,除非月华复活。”
他猛地凑到大长秋眼前:“你有法子让她复活吗?”
大长秋并不畏惧他,却也吓了一跳。她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没有。死了就是死了,这世上没有可以复活死人的法术。”
长琴挥手:“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近人情了。”
“不行,如果你屠城,月华会恨你。”大长秋急切地说,她的错误,不需要别人承担。
“她都死了,还谈什么恨不恨?” 长琴轻蔑地说。
大长秋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这一城百姓的姓名。可是,月华是她的女儿,她在乎。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枉死,现在,她的心中只余深深的恨意:“我没那个本事,可是,我还有别的法子。”
“说来听听。”
“我能让时间逆转。”
“你若是有这等本事,岂会落到如此境地?”长琴不屑,大长秋的本事在人事,不在天术之上。
“皇族总有些密不外传的东西,我好歹掌管内库这么些年。”大长秋马上说,“比如,有个叫乾坤仪的,那是盘古大神所留下来的至宝。”
长琴自幼长在宫中,见过不少宝贝,然而这东西,长琴听都没听讲过:“我怎知你不是在诓我?”
大长秋极力保持着她的淡定优雅与从容:“九条龙托着一团星云,你小时候应该见过。”
长琴回想了一下,他依旧对此毫无印象。
大长秋接着说:“只是,这东西消失在战火之中,找到,也是不易。”
“说到底,你还是在诓我。”长琴说。
“怎么,我这个老婆子都知道要拼尽全力去救女儿。”大长秋以退为进,“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月华,也不过如此。”
长琴说:“既然如此,我就留你条命——来人,送大长秋回宝华宫。”
大长秋活了下来,亲眼见着长京,一天比一天繁华起来。所有人好像不约而同地忘了,长琴是一个入侵者,原先的王族,早被杀的片甲不留。
她的恨意,却是一天比一天浓厚。
直到有一天,长琴派人来找她,说是发现了乾坤仪。
大长秋端详着眼前的这个东西,九条龙还在,只是龙身上的鳞片被磨平了,那星辰也变得浑浊不堪,如果不是大长秋留了图,根本就不会想到这是上古至宝,可叹一件好宝贝就这样埋没了。大长秋说:“不错,就是这个东西——容我准备一下,三天之后便可以启动它。”
长琴哪里有这么好哄,他一把夺过乾坤仪:“你只怕是恨死了我,怎么会如此轻易答应——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大长秋面不改色,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份精明可是从小就有的:“怎么会?月华都在你手心里,我还能怎样?”
“你若是不说,我就把这东西砸了,月华可就永远回不来了。” 长琴掂了掂手中的东西,像是要把它扔了。
先动容的就输了,大长秋知道。可她依旧比长琴更加急切。
长琴最大的优点,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大长秋显然要差一些,她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坦白:“好,乾坤仪回到过去,是将这之间的时间全部抹去。你不会知道发生了这一切,我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不会有这些年的记忆,这些年就如同被凭空抹去一般。”
“哈哈,”长琴冷笑三声,反问,“那怎么知道这宝贝是怎么有效果的?”
这件宝贝只是个传说而已,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是否有效,使用它的人,自己也全部忘却,一切只能从头再来。
“这只是传说而已。”大长秋说,“所以,即使知道有这个宝贝,皇家也只是将它束之高阁。”
“果然是胆小如鼠。”长琴懒懒地说,“既然如此,三日之后就有劳你了。”
大长秋有些难以置信:“我不信,你能放弃你的丰功伟绩。你能将你的努力,全部抹杀。”
“身外之物,再挣便有,不过从头再来而已。”长琴毫不在意。
“所以,就算再有一次机会,说不定什么也不会改变,这百年的所有事情不过重来一次,我们所做的一切,说不定都是徒劳。”大长秋说。
“那又怎么样。”长琴说,“有任何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也许你会死——我回到那个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大长秋说。
“无妨。”长琴傲视着她,“如果你能做到,尽管来吧。”
以往大长秋就喜欢他这种气概,如今却觉得这气概可恨。
越是值得敬佩的敌人,越是难对付,就越要斩草除根。大长秋想,可不能让长琴再活着。
大长秋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我不能让你逼死我的女儿,那我只能让月华杀了你!她在启动乾坤仪的瞬间,下了一个诅咒:
长琴死于月华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