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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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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再一次从黑暗中挣脱出来,蜡烛还未燃尽,一点微光在空气里摇摆挣扎。有人说人死如灯灭,十七望着烛光恍惚的想,也许这烛光一灭自己就要永久的坠入无边的黑暗里,再也挣脱不掉了。为什么还不想死,死神本来就与她如影随形,死亡才是最终的解脱不是吗?为什么还舍不得?
还有什么没完成的事吗?
还是有没有来得及亲口告别的人?
吊着这口气是为什么呢?
十七微挣着眼,屋外是冬季北风划过树枝时被撕裂的声音,夹杂着某些鸟类在寒冬里微弱的悲鸣,所有的声音都慢慢沉寂下来,像是离了太远模糊又朦胧,只有胸肺里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突然一阵马蹄踏过冻土的踢踏声传来,破庙半掩的门被一脚踹开,在空气里摇晃两下直接轰然倒地,寒风乘机灌进来带起一大捧灰尘,直接淹没了本就微弱的烛火。
十七与来人在模糊的黑暗里沉默的对视,如同两只敌视的野兽只等一个契机就会冲上去把对方撕的粉碎。
到底是垂死的十七耗不过流逝的时间,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纹:“好久不见,林宵风。”
她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整个人也瘦的脱了形,这样半躺着像在草堆里放了张纸片,哪有半点以往娇媚的模样,即便是这样从骨子里透出来冰冷也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像是当空抽了林宵风一巴掌,林宵风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目光极其刻骨仿佛要把他此刻狼狈的模样刻进脑子里,心中又恨又疼。
“…吴月…不对,应该叫你十七……好久不见?好一个好久不见?你是想永远也见不到我吧?”
这句话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十七听后波澜不惊的抬起眼皮:“这不是正好吗?我马上就要死了,你应该高兴,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给谁看?”
“马上要死了!”林宵风低声重复了一遍,转而冷笑起来:“我这就是专门赶来送你最后一程的,看我还特地把它给你带来了。”说完把手里的匕首往前一扔。
十七低头看着那匕首,半饷才伸出手去拿,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匕首从鞘里抽出来,连指节都泛着青白色,这是一把十分锋利的匕首,林宵风曾亲眼见识过,削铁如泥用来杀人最好不过,连力气都不用使就可以刺破皮肉削段骨骼。
匕首在模糊的月色里划出一刀狠绝而惊艳的寒光,“再怎么说你也跟了我几年,如今我不动手你自行了断吧!”
十七费力的撑着坐起来,发出一声轻柔笑,像解脱又像留恋,她将匕首对准心脏,抬头说到:“林宵风你还记得在沙漠里你问我问什么要拼死救你吗?我现在告诉你,应为我恨你,我要你亲眼看到你在乎的东西离你而去,你却只能在这个黑暗嗜血的世界里孤独的活着,生不如死——”
林宵风脸上的嘲讽与愤恨刹那间褪去,整个如同被当头淋了一盆夹着冰块的水,僵硬的冻在原地,噗的一声,匕首割过皮肉,鲜血飞溅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血红色的弧线。
很多年前十七还不叫十七的时候,北方沙漠里还有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暗杀组织——万象。万象杀人只看钱财,只要你有钱皇帝的脑袋都能为你取来当球踢,她的母亲是万象里最了不起刺客,她的父亲掌控着万象里所有的刺客,她在无边的宠爱里长大,学得一手杀人无形的技艺,当然姑娘家该会的琴棋书画她也会,她是万象里才貌双绝的小少主。
十七岁是一个女孩一生中最美好最难忘的年华,在这花一样的年华里吴月见到了护国府的二公子,战无不胜的少将军林宵风。
万象接了太子的钱要陪太子演一出戏,吴月跟着做任务的刺客来到国都凤城,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她倚在万象安插在凤城最歌舞坊回春楼外,漫无目的的看着身前热闹繁华的街道,突然远远的传来人们惊恐的叫骂,一匹马从远处飞奔而来。
林宵风就这样鲜衣怒马横冲直撞的闯进吴月的眼里,那一刻所有的尘世喧嚣通通归于寂静,只剩一骑绝尘而去的林宵风,马蹄像是直接踏在吴月的心上一般,对别人来说不过是惊鸿一瞥,吴月却清晰记住了那张刀削斧刻线条流畅的脸,她甚至觉得自己看清了马背上林宵风飞扬的头发在空中划出的弧度。
接下来她开始刻意留心关于林宵风的一切,她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满怀着一腔热情,带着飞蛾扑火般的决心期望一个让她接近林宵风的机会。终于在二皇子生辰的那天晚上得到了机会,二皇子设宴时她混在一群陪酒的丫鬟里,正好服侍林宵风。
倒酒布菜手起手落之间无不暗自展露着少女特有的风情,她甚至不断的在想自己的妆容是否惊艳,衣着是否整齐,可惜林宵风一眼都没看她。
那天出席的都是朝堂上说的上话的贵人,太子不仅亲自到场还带了自己一母所生的妹妹安平公主,如果吴月仔细看就会看到安平看林宵风的眼光与自己一样,都是毫不掩饰的爱慕,同样还有太子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远远看着她,可惜她满心都是坐的端正的林宵风。
直到刺客出手直刺太子,林宵风作为一个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军人,当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吴月唯恐师兄伤了他,一把抓过桌上的筷子,封了师兄转身向林宵风使过来的剑式,本来就是陪太子演戏,又不是真要取太子首级,师兄看吴月反常干脆乱耍了几式,假装落败逃走了。
林宵风这才之注意道吴月,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吴月万般不舍的退下去了,她要和师兄赶快离开凤城。
吴月想在这世界上林宵风是不一样的,她唇边荡出一个最好看的笑纹,出门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太子遇刺,皇帝震怒二皇子被贬为平民,林宵风奉旨剿灭万象。
带的却不是林家军而是太子的亲卫,哪里是刀口舔血杀人不眨眼的暗杀组织的对手,纵然林宵风有真才实学也不能以一敌百,被万象逼进沙漠,生死不明。
吴月得到消息后连夜留书一封,一头扎进茫茫沙漠去寻根本连她名字都没记住的人。
也许是她运气好还真让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林宵风,风沙已经把少年将军埋了大半,吴月一边推开砂砾一边庆幸自己没有来晚,她不敢带他回万象,只好往东边商队经过的地方走。
吴月用从万象里学的医术去救林宵风,唯恐他再也醒不过来,他还不知道她的心意,怎么能让他就这么死在自己手里,她嘴对嘴为林宵风喂水,把药与食物嚼碎用舌头顶进他的喉咙里,把自己遮脸的莎遮住林宵风,任平风沙刀一样的刮在脸上,像是要带走脸上的血肉一样。
沙漠里白天热的犹如蒸笼风都烫人,吴月不敢停又怕林宵风就这么热过去了,每走三步就回头去探林宵风的脉搏,晚上又太冷,两个人裹着毯子躲在骆驼中间,依旧冷的如同冰窖,林宵风昏迷不醒吴月就自顾自的跟他讲话,她不敢睡怕林宵风会死也怕自己这一睡会醒不过来。
林宵风第二天的傍晚醒来,当时的吴月正准备给他喂水,嘴唇还没凑近便看到林宵风微微挣开的眼睛,吴月含着一口水突然不知所措。离开回春楼时她没犹豫,走进沙漠时她也没犹豫,而现在她却不知道是把这口水渡给林宵风还是吐回水囊里。
就这么呆了半晌,眼一闭飞快的含住了林宵风真准备开口的嘴唇,林宵风的头脑显然还不怎么清醒,吴月不等他说话一舔嘴直接说:“我是吴月,我与家人走丢了,然后发现了你。”
吴月不敢告诉他自己真正的身份,怕林宵风看清了,毕竟杀人卖命这种事都是不光彩的。
林宵风早就忘了和吴月有过一面之缘,只当她大漠上的寻常女子,林宵风伸手去触吴月的脸颊:“姑娘如此相救,在下倒不知如何报答了。”
吴月摇摇头同样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抱住林宵风哽咽着重复:“你活着就好了,你活着就好了。”
林宵风的伤很重,沙漠里气候又恶劣,他虽然醒了却帮不上吴月的忙,这估计是他这辈子最无能为力的时刻了。
接下来的几天吴月搞错了方向,绕了一圈才回到正缺确的路线上,她带的水与食物越来越少,可一路走来连商队的影子也没看到,她不敢告诉林宵风他们即将断水断粮,只好每天减少喝水的次数水量,林宵风的伤也开始恶化,吴月每天担惊受怕只要林宵风稍微有点清醒她都极力阻止他再睡过去,可不管怎么样林宵风昏迷的时间逐渐超过清醒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