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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冥冥之中谁定论 ...

  •   39.
      高彦站起来道:“几位老哥好好研究夺回边荒集的大计,我须去安排我们聚集在建康尚未被虏的荒人兄弟姊妹立即撤走,再在和燕飞约定处恭候你们。”
      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跑了,看上去很是忙碌。
      高彦去后,屠奉三忽然开怀地笑起来,欣然道:“从前我最佩服的人是桓温,现在最佩服的人却是谢安。”
      刘裕饶有兴致的问道:“屠兄因何忽然有此改变呢?”
      屠奉三没有直接答他,道:“你自己的感觉又如何?”
      刘裕和他互以锐利目光对视,好半晌后,看看身边的叶浩然,沉声道:“屠兄勿要笑我,在南方只要是有血性的男儿,便以北伐中原、收复黄河为己任。我只想完成玄帅的遗愿。”
      屠奉三淡淡道:“北伐吗?祖逖并不够狠,所以壮志未酬身先死,不过他确是个英雄豪杰。谢玄更是可惜。”

      叶浩然低头垂眸,祖逖……北伐……
      脑海里突然有混乱的嘈杂声,是谁的声音?谁在说话?
      “凡我祖氏此脉,终身不效晋朝,君已负我等,何需不负君!”
      …这是谁在怨恨。
      “祖少士,兄长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好像是…另一个声音…这是在愤怒?
      “恨天无用,悔之晚矣。”
      ……这是悲切
      “你……想活下去吗?”
      这是?!稚嫩的童音却带着沧桑意味……这是白猫的声音!
      叶浩然恍惚失神,有些奇怪。他忘却的记忆里还有白猫,这么说……白猫遇见他的时候,他还没失忆?

      刘裕徐徐对屠奉三道:“当年玄帅在时,我们在淝水与大秦军对峙,他曾向我说过,你若要令手下将士甘心为你卖命,首先要成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我一直以此勉励自己,不过有时并不成功,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有可能当不了英雄,要变成狗熊。但看来我确有点运气。”

      叶浩然把白猫丢在司马元显那边,刚刚为了和刘裕“二人世界”而放开它,现在他就想迫不及待去找它。因而对于刘裕和屠奉三的对话,他并没有在乎。

      屠奉三叹道:“你当然是有运气,否则,得谢安真传的谢玄,怎会舍刘牢之和何谦两个战绩彪炳的当权大将而不选,偏要尽力栽培你这小卒作继承人呢?”

      气运、气运,所谓的运,到底是什么?
      叶浩然心里涌现出疑问。
      白猫是否隐瞒了他什么?

      刘裕愕然道:“不要告诉我,你竟是因此而佩服安公?”
      屠奉三满怀感触的道:“在淝水之战前,我对谢安名震天下的观人之术,只是姑妄听之,并不当作是甚麽一回事。可是淝水之战把一切改变过来,令我看到,谢安毫不避嫌地提拔谢玄为北府兵主帅,实是神来之笔,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可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接着他深深凝视刘裕,一字一字的道:“我一直为此困惑,到认识了你以后,仍不信邪,还试图以孙恩来对付你,戮破谢安观人的神话。结果如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不但避过大劫,还种下眼前诸般情况的因,微妙处说出来别人也不会明白。你说我能不佩服谢安吗?”
      刘裕叹道:“可是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最后的赢家,将不出桓玄或孙恩其中一人,我根本难以力挽狂澜。”
      屠奉三打断他道:“一不做、二不休,司马皇朝祸国殃民,你若心不够狠,早晚重蹈祖逖的覆辙。我不喜欢失败,只喜欢彻底的胜利。”
      刘裕沉默下来,不再看屠奉三,而是看向叶浩然,忽然发现叶浩然似乎在出神,不由转移了之前话题上的注意力。
      “你怎么了?”刘裕担忧的声音把叶浩然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出。
      叶浩然淡淡地摇摇头:“无事。”
      屠奉三没有在乎叶浩然和刘裕之间表现的不寻常,平静地继续对刘裕道:“只要你决定,我屠奉三向天立誓,全力助你成为南方之主,再北伐中原,征服天下。”
      叶浩然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向屠奉三,语气中莫名带着嘲讽,好像是在质问屠奉三,又好像是在质问这冥冥命运:“谢安从未看错人?谢玄视他为继承人?运气好?你选择他的原因就这般可笑吗?”
      刘裕愣了愣,不知所措地张口唤道:“浩然……”
      叶浩然的声音清冷,因而在这种情况下话语显得凉薄。
      刘裕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叶浩然如此,连忙道:“屠兄的看重,令我感到非常荣幸。不过……不过南方之主的路太遥远了,我只是……”
      屠奉三还没说什么,叶浩然却抬手搭在了刘裕肩上,示意刘裕暂停表态,“是我失态了,你们慢慢谈。”
      说完后,叶浩然转身往司马元显那边走。他被脑子里纷杂的记忆扰得不得安宁,好像被记忆里那些人的心情所感染了,他知道那般话语有点伤人,但又确实是他所思所想。
      刘裕的气运在不断引导着刘裕踏上历史上的路。
      那个宋武帝刘裕,他慷慨豪迈却阴险诡诈;有天下折服的军事才干,也有为后人诟病的用人权术;爱民如子,却也会翻脸无情,一生血债触目惊心。
      这绝对不是他喜欢的刘寄奴!
      他不过是为命运的坚定,而迁怒了现在的刘裕,静一静比较好,他要先摆脱那些恼人的情绪干扰。
      刘裕伸出手似乎想拉住叶浩然,却在半途收回来,他怔怔看着叶浩然的背影,一言不发。
      屠奉三丝毫不在意刘裕的失神,依旧平静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刘兄何必在乎他人的否定?”
      刘裕闻言,猛地回神,目光如刀盯着屠奉三咬牙道:“你们都在逼我。”
      逼得他连挽留叶浩然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每次都会变成这样?
      他刚得到了叶浩然的一句“可以”,就不得不与之分离。他等来了叶浩然的千里相送,拥有了一个“初更”的约定,结果竟是谢玄以死相托地让他辜负。他好不容易见到了叶浩然的转变,却又一次见到叶浩然离去的背影………
      屠奉三哈哈一笑,随意道:“谁会逼迫你呢?你已朝此道路迈进,永远不能回头。何需有人来逼你?”
      何需有人来?逼迫他的,似乎是无形的命运啊……
      刘裕苦笑道:“成王败寇,不过如此。回不了头,又怪谁?”

      叶浩然抱起白猫,淡淡看了眼被点住穴道加被绑住手脚的司马元显一眼,随意找了了个位置坐下。
      白猫诧异地看着叶浩然,像是不明白叶浩然为何突然从刘裕那边离开。奈何这里还有一个司马元显,它又无法询问。
      司马元显好似已经冷静下来,看到叶浩然一个人出现,他还能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就是叶浩然?听说是你杀了竺法庆?”
      叶浩然面无表情地轻轻摸着白猫的绒毛,没有理会司马元显,全然没有听到司马元显的话一般。
      司马元显有些恼怒:“你……”
      但很快他又重新镇定下来,冷笑道:“很好,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敢无视我的人。”
      叶浩然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中二少年嘛,实在没有理会的必要。
      “叶浩然……你是不是聋子啊?”司马元显忍不住瞪着叶浩然,不耐烦地问道。
      叶浩然微微皱眉,回头看向刘裕和屠奉三的方向,将白猫放下,站了起来。
      司马元显嗤笑道:“怎么?”
      打斗声忽然从那边传过来,叶浩然听到了刘裕的声音,那是一声大喝:“郝长亨!”
      叶浩然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刘裕在提醒他敌人是谁。和桓玄合作的两湖帮二把手郝长亨并没有离开,他该是得到任青媞的知会,晓得他们在建康,立即尽起两湖帮潜伏在建康的高手,力图在建康解决他们。
      只是郝长亨、任青媞和尹清雅三人已不容易应付,何况还有大批两湖帮的精锐好手。
      叶浩然面无表情地拔剑指向司马元显。
      司马元显脸色一变,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
      叶浩然淡淡地抬手挥剑斩向司马元显,司马元显紧张地闭上了眼。
      牛筋绳被割断,司马元显尚未反应过来,叶浩然接着指运如飞,快速为他解除经脉的禁制。
      司马元显立即回复精神,自然而然摸摸因磨红的双手手腕,犹有余悸的道:“他们好像把来人引开了。”
      “走!”叶浩然简单利落地下达命令。
      司马元显一怔,不知为何,他居然对这种指使的态度完全没有反感,好像听从叶浩然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叶浩然已经提剑往江边极速掠去,白猫的速度也奇快无比跟着叶浩然跑开,司马元显一咬牙,紧紧跟在了后面。

      郝长亨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头岸旁一方巨石之上,身旁是美丽的小精灵,高彦的梦中情人“白雁”尹清雅,另外数十名两湖帮精锐好手,散立左右和后方,一副全面撤走的姿态。
      叶浩然还没有行动,一人从另一面突然破水而出,冲空而上。
      郝长亨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仍能临危不乱,抽出佩刀,立即化为绕身疾起的刀芒。
      由于事起突然,岸上船面的两湖帮高手,人人措手不及,欲援无从,只能呆看。
      一声清叱,尹清雅双手多出两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斜掠而上,后发先至,只眨眼工夫,已到达郝长亨下方处,那雷霆万钧的一击,首当其冲的再非是郝长亨,而是尹清雅。
      大家都是在半空中无法着力改向,冲击的剑气突然改为吸啜的真劲,迎上小白雁诡变百出的双匕刃。
      刺尹清雅娇躯遽颤,一声惊呼,被刺杀者充满强大黏扯剑劲带得从空中直掉下去。
      “噗通!噗通!”两声水响,尹清雅和刺杀者先后没入江水里。
      叶浩然认出了从水中冒出的人,那是燕飞。
      换了是屠奉三或刘裕,为达到目的,当会不顾一切全力杀伤尹清雅,再借交锋劲气交击之力,换气续攻郝长亨,可是,燕飞怎可伤害高彦单思症的对象。不得不留手退去。
      一艘快艇正迎头驶至。
      叶浩然看到了屠奉三和刘裕正向他们靠近。
      “帮忙抱一下。”叶浩然拎起白猫交给司马元显,司马元显不情愿地接过。
      叶浩然一手提着司马元显,纵身一跃,落在了快艇上。
      刘裕和屠奉三两人再来不及戴上面巾。
      刘裕看着叶浩然,似乎想说些什么。
      叶浩然知道之前的态度让他担心了,但此时委实不是什么好时机,因而保持了沉默。
      司马元显也在打量他们,目光最后落在刘裕身上,道:“刘裕?”
      刘裕这才看向司马元显,目光落到了怀里的白猫身上,口气里莫名带上了一些敌意,点头道:“正是在下!”
      燕飞此时也离水而起,投往快艇。
      燕飞放下湿漉漉的尹清雅,取出司马道子的亲笔信,司马元显放下白猫,接过信。
      燕飞一边交到司马元显手上,一边道:“这是你爹给你的,我不但见过他,还和他达成合作的协议。”
      司马元显呆了一呆,看信后立即把信撕毁。
      屠奉三大叫道:“追来了!快掉头!”
      屠奉三、刘裕和司马元显三个人,已齐心用力把快艇划得转急弯,顺水而下。
      叶浩然朝两湖帮的船“隐龙”瞧去,这艘两湖帮的超级战船,灵活如鱼的掉头。
      屠奉三喝道:“我们不够快,燕飞、叶老板还不帮手?”
      叶浩然一言不发地和燕飞取起剩下的船桨,分头坐下,划起艇来。
      “隐龙”在短短时间内进入状态,风帆满张,四组二十支船橹,整齐一致地随鼓声,已追至五十多丈后,距离还不断拉近。
      坐在船尾司马元显身后的屠奉三笑道:“尹清雅可是两湖帮老大聂天还的宝贝爱徒,老郝绝不敢放箭,我们还可以多撑一会儿,怎都胜过在岸上被大批敌人追杀。”
      快艇在水花激溅里破浪而行,大江水面粼光闪闪,反映着夜空的星月,河风迎头照面的刮来,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郝长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燕兄请释放清雅,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将来小弟必有回报。”
      屠奉三长笑应道:“假设郝兄能立下毒誓,三个月内不踏入边荒半步,我们立即放人。”
      郝长亨仍没有动气,只提高声音道:“屠兄的要求是否太过份呢?敢问坐于燕兄身旁的是否元显公子?”
      司马元显知他从自己的衣着认出自己来,笑道:“是又如何?终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身前求饶。”
      “飕!”
      弓弦声响,叶浩然闪电般出佩剑,头也不回的反手后劈上方。
      “当!”
      劲箭被挡飞,掉往江水。
      司马元显则暗抹一把汗,晓得此箭是朝自己背心射来,哪想得到,郝长亨如此强悍和肆无忌惮。对叶浩然出手相助暗暗表示感激,之前的不爽也少了不少。
      叶浩然若无其事地还剑入鞘,另一手仍保持划艇的动作,头也不回的冷声道:“再射一箭,我便在尹清雅的脸上划一剑,郝兄想清楚。”
      叶浩然从不自诩良善,这种时候,他也算是难得的用起了威胁手段。
      “隐龙”又缩短船艇间的距离,只差二十多丈便赶上快艇,一追一逃,他们迅速朝下游的建康驶去,离和司马道子约定换人的横风渡已不到三里。
      郝长亨终失去耐性,大喝道:“燕飞你是否变成了哑巴?清雅只是个小女孩。”
      燕飞确实是那种不以一个女孩子威胁敌人的君子。
      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燕飞淡淡道:“这样吧!三天后我们在颖口作交易,郝兄孤身而来,我们便把人交还给你。”
      郝长亨大怒道:“我看错你了!原来燕飞只是这样一个人。我们便走着瞧!”
      “隐龙”此刻离他们已不到十五丈,令他们深感威胁。
      船上两湖帮战士拉满十多张大弓,箭锋指向他们,即使明知他们只是虚张声势,但仍令他们不敢妄行弃舟登岸。
      屠奉三喝道:“加速回到江心去。”
      快艇如在水面飞行般,突然增速,就在“隐龙”船头十丈许处斜掠而过,直往江心滑翔疾去。
      此着大大出乎对方料外,连忙改向穷追。
      快艇几眼工夫,便斜斜横过近百丈的江面,又再顺流而下。
      燕飞道:“成功哩!”
      三人朝前瞧去,一艘建康水师的大型战船,在下游里许处出现,灯火灿烂。
      后方的“隐龙”响起一阵急骤的鼓音,终于察觉不妙,开始减速。
      “隐龙”在后方掉头,而快艇载着美丽的战利品,顺水往大放光明的司马道子座驾舟,轻松地驶去。
      司马元显兴奋地嚷道:“精彩,刺激!”
      如此合作的“俘虏”,确是绝无仅有。
      叶浩然等人都在舒展手足,好让因过度用力致麻痹酸痛的手回复常态,司马元显功力最是不行,双手仍不受控制的在抖颤。
      司马元显道:“我应否站起来?然后你们随便找个人把刀剑横架在我的颈上,这才像个俘虏的样子。”说话时仍急喘不休。
      屠奉三和刘裕正从怀里掏出面巾,掩盖脸容,前者笑道:“公子坐在那里便成,只要装出穴道被制的样子,谁会怀疑你不是俘虏呢?”
      司马元显点头道:“对!换了是我也绝不会相信。哈!今晚确是妙不可言。我从几位身上,学到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东西。以前爹骂我的话,我总当作耳边风,现在方知道,他句句金石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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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冥冥之中谁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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