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此间人生此间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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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刘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帐篷的，等他回神，就是自己坐在榻上，叶浩然站在她面前，并指点穴，点住了他的流血的伤口附近的穴道。
叶浩然淡定地开始动手扒衣服。
刘裕的伤口在左肩，扒起来很容易，只要用点力气就能把左肩上的衣服扯下来，露出肩头。
那血迹艳红，因为受伤的缘故，眉眼中的锐利此时都削弱了几分，脸色苍白，不过刘裕的脸色再苍白，也掩饰不了此时的颊上微红。这么一衬，无意中展露出一丝奇异的媚。
他委实被叶浩然这种直接干脆的行动弄得浑身不自在。
偏偏叶浩然毫无自觉，对眼前的种种仿若未见，依旧保持着无波无澜的表情，动作麻利地打开药瓶，动作麻利地涂抹伤药，又动作麻利地缠上绷带。
全程下来，那叫一个简单利落。
尤其包扎伤口的动作，熟练无比，一气呵成。
刘裕看着叶浩然搞定后，转过身似乎就要走，下意识一把抓住了叶浩然的手腕。
他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
但一时间又不知道他和叶浩然还能说些什么。
明明一切都挑明了……该说的已经说明白，没说出的彼此清楚。
这一瞬间，刘裕有一种焦躁和不安。
似乎，他们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了。
叶浩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刘裕，任由刘裕握着他的手腕，没有抽回手。
他能感觉到刘裕的手在抖，很轻微，但可以察觉。
那种焦躁和不安，通过动作，无形中传达到了叶浩然这里。
叶浩然似乎是思考了片刻，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轻轻按在刘裕的头上，摸了摸刘裕的头发。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动作……
刘裕一愣，焦躁不安一刻间散去，心又一次静下。
“如果……”刘裕开口，出口还在犹豫。
高彦突然揭帐而入，话语被打断。
刘裕的创伤已包扎妥当，再加上他的体质特殊，在帐顶油灯映照下，刘裕的脸色仍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不过精神却不错。
叶浩然从容不迫地收回手，然后态度自然地替刘裕拉上衣服，遮住露出的左肩。
高彦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在榻上另一边坐下，竖起拇指赞叹道：“叶老板也在啊，啊呀！刘老大你真了得，竟能刀伤任遥，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刘裕很想瞪高彦一眼，没说出的话就这样被打断，他很难再说出口了，当下没好气地问道：“你的事又办得如何呢？”
高彦也不觉得这态度有问题，得意道：“当然一切妥当，我还重整好我差点崩溃的情报网。现在得燕飞全力支持，人人士气大振，哈，每人先赏一锭金子，我从未试过出手如此阔绰的。”
刘裕立即头痛起来，一脸苦涩。
叶浩然当然知道他们在边荒集活动需财，若没有生财之道，第一楼很快便出现财政危机。
高彦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在边荒集最紧要是打响名堂，有名便有利。只要宣传一番，可令刘爷你的威望不下于我们的边荒第一剑，成为边荒第一刀。哈！边荒第一剑加上边荒第一刀，说出来也可以吓坏人，以后我高彦可以在边荒集打横走路。”
刘裕苦笑道：“你可知当时的情况？”心忖自己凭一时行险侥幸，若不是叶浩然和纪千千，他能不能安稳在这里坐着都是问题，但没想到他在第一楼集团内就这样竖立威信，更赢得这个只佩服燕飞的小子高彦的尊敬。
高彦看了眼叶浩然道：“他们早加盐添醋、七嘴八舌的说得多姿多采，什么刘爷你一出刀便镇住任遥，还以命搏命的差点一刀贯穿老任的心脏。至于是否因千千和叶老板才检回你的小命，谁人有暇去理会？只要经老卓的说书馆把这场龙争虎斗再散播开去，包保你一夜成名。任遥难道敢出来否认吗？这里是我们的地头，他只是外来人，你打得他弃甲曳戈地滚蛋，是荒人的光采。”
刘裕无奈道：“我也是外来人。”语气颇有自嘲。他倒是希望自己是荒人，这样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刘裕瞥向叶浩然。
叶浩然俯身抱起一直跟在脚边上的白猫，一边漫不经心道：“运作一下，也许可以被他们当做自己人。”
他从头到尾就给出一句话。
刘裕把心一横道：“好！一切照高彦你的意思干下去。”
高彦精神大振道：“我们要把你捧作我们第一楼双头马车的另一头，免致燕飞孤零零一个人，分身乏术。不但可以令荒人视你作自己人，还可以让你说话更有份量。我高彦是边荒集最有办法的人之一，人人都要来向我买情报，现在更多了你来支持我，我的生意肯定会愈做愈大，终有一天会给选进钟楼议会内去，那是主宰边荒集的小朝廷。”
庞义倏地把大头探进来，道：“有位叫尹清雅的小姑娘求见千千，说向千千道歉求谅，但千千已经睡下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高彦失声道:““白雁”尹清雅？”
尹清雅就是两湖帮帮主聂天环的徒弟，之前刘裕还怀疑纪千千的金子是被两湖帮的人偷走，燕飞顺着线索去解决了，这不到一会儿，好像就有成果了。人都找上门了。
叶浩然退后一步，表明了只看戏不参与的态度。
“我们去看看！”刘裕做出决定，然后又对着叶浩然道，“等会儿我还能再和你聊聊吗？”
叶浩然盯着刘裕看了好一会，好像在判断权衡一般，最后他还是点点头。
刘裕笑了笑，表露出怎么也遮不住的愉悦。
叶浩然很淡定地抱着白猫坐下来，表示他在这里等候。
尹清雅顶多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大眼晴乌溜溜的，衬着两条小孖辫，横看竖看仍只是个天真的小女孩，
刘裕默默与庞义交换个眼色，晓得庞义表示亦不清楚她的来意，于是礼貌地说道：“这位姑娘确是聂帮主的高徒“白雁”尹清雅小姐吗？”
尹清雅现出甜而纯洁的笑容，以一把犹带三分童稚的娇嫩声音“噗哧”笑道：“人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白雁”尹清雅是也！”
她手上已多出一条装满金锭的缠腰囊，雀跃道:：“燕飞不愧是燕飞，竟厉害得找到郝大哥头上去，还迫人家来归还金锭。清雅只是闹着玩嘛！看看燕飞是否真如传闻般的了得，早准备明天一早物归原主。唉！可惜我偷人家，人偷我家，另一半金锭给另一个小贼顺手牵羊偷了！”
说罢，双手捧起金锭带囊，送至刘裕眼下，道：“纪姐姐既已入睡，清雅不敢打扰，烦兄台转交予她。你是刘大哥吗？”
高彦抢前一步，像变成另外一个人般，双目发亮的看看她，微笑道:“我是高彦，敢问姑娘是否故意留下蛛丝马迹，可让我们把金锭子寻回来呢？”
刘裕和庞义对视一眼，心中均升起古怪的感觉，此刻的高彦似在力图在尹清雅芳心内留下印象，这小子不是看上人家吧？
哪就极可能是场灾祸，聂天还的得意女徒岂是好惹的？
刘裕倒是明白那种不由己的感觉，但高彦这种一向游戏人间的家伙……
尹清雅鼓掌喝采道：“高大哥真聪明，游戏要留下破绽才好玩嘛！”
高彦手上多了尹清雅送上来的腰囊，一副灵魂儿差点飞上半空的样子。
尹清雅纵身轻跳，着地时像完成了壮举般喜孜孜道：“这事与郝大哥无关，一切全是清雅自把自为，现在向各位道歉哩！明天见！”就那么往后飞退数步，连续两个姿态美妙轻盈的后翻，足尖轻撑，仰身射往对街屋顶处，消没在暗黑里。
庞义回过神来，见高彦仍瞪着小精灵消失处，喝道：“高彦！你末见过女人吗？”
高彦似闻不闻的摇摇头，喃喃道:“这个是不同的！”
庞义气道：“当然不同，这是只由聂天还一手培育的小妖精，不但懂开锁、玩游戏、偷东西，更懂勾傻瓜的魂魄。”
高彦双目射出坚决的神情，狠狠道：“你们是不会明白的，我以后再不去泡妞，只泡她一个。”
刘裕诧异地看了眼高彦，似乎是认真的？
不过……他现在要去面对属于自己的“认真”，高彦的事……先放放。
两人相对而坐，一种严肃的会议感迎面而来。
好像这两人要谈的是什么家国大事，关乎生死存亡一般。
白猫懒懒地摇摇尾巴，把身子蜷缩起来。它实在弄不懂这两人为什么要把缠绵悱恻的恋爱问题搞成了这种模式。干脆不管了。
刘裕严肃地开始做自我介绍：“我虽有大志却并不贪恋权名。”
叶浩然默默在心里补充：这个我知道，但不过是因为现在的你估计做梦都没想过你能当皇帝。
“玄帅待我如师，于我有恩，我虽然觉得自己大概担不起玄帅的期望，但……若是玄帅有需，我不能忘恩负义。”
你当然担得起……谢玄看人、布局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我知道你不喜政权，和我走在不同的路上。但……我的心意不曾作假。”刘裕停了停，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若是……若是有一天，我还情了玄帅的恩情，而那时我仍未婚，你仍未娶……你……”
说到这里，他又一次犹豫起来，他有什么资格问出来呢？还清恩情……说的容易，但谁知猴年马月才算结束？他凭什么向叶浩然要这样的承诺？
叶浩然的性格，刘裕自问了解一二，刘裕想要的无论如何都强求不得，他有些害怕被拒绝，但更怕彼此再无可能。
叶浩然看着刘裕，刘裕神色中期盼之色从未掩饰，他自然看得分明。
他一直意识到自己被所知道的“未来”影响了判断，但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样分明得感受到眼前的刘裕并不是“未来”的刘裕，他出身贫寒却自强不息，他坚毅勇敢但在自己面前笨拙犹豫，他只是北府兵里的一个副将并非未来的北府兵之主。
“那时……你愿意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可能吗？”刘裕目光灼灼，话一出口就不再退缩，眼神不闪不躲，直直看着叶浩然。
叶浩然眼里露出笑意，他不想再被“未来”所困扰。
在此间既为此间人，而他却因为那些遗忘的过去在“未来”和“过去”游走不定。
命运这种东西，运是选项，命是选择，投身其中或者置身事外，他终究已到此处，改变不了选项，那就看看他能不能改变选择。
“可以。”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此间人生此间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