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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洗白白 ...


  •   庆和三年初,王家的女儿又气走了一个教书先生。
      那先生气的跳脚,一边摔东西,一边大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士可杀——”
      王蔷手里的棍子撂在他脑门上:“还可辱不可辱了?”
      那先生赶紧一叠声地说:“可辱,可辱。”
      然后他第二天卷铺盖走了。
      据说此人出去以后为了捍卫读书人的尊严,试图投河,被人救起,没死成,于是再投,没人救,就自己默默爬上来了。
      王程从女儿闺房前走过,看见那正在屋子里抠脚的女儿,又抬头看了看书香世家的匾,叹口气,摸摸胡子,心痛。
      有一个成器的儿子,就必定有个不成器的女儿,上苍太公平,公平得让他心里难受。
      因为……成器的太成器,不成器的,哎,不说啥了,心痛。
      王程回到房里,看着妻子的牌位,点了根香,左右思忖,又给女儿请了个师父。

      “老爷老爷,小姐正拿着刀追先生呢!”
      “还不快去救人!“
      ……
      “老爷老爷,书房起火了!”
      “灭火啊!跟老夫废话个什么劲!“
      ……
      “老爷老爷……”
      王程气得白胡子发抖:“又怎么了?”
      那仆人一愣,傻了一下才回答:“有媒人来提亲了。”

      王程惊喜地迎出去,好一番礼尚往来。提亲的是礼部尚书李跃。礼部礼部,为人甚是彬彬有礼,他家的儿子李牧更是文弱公子一枚,虽然是玉树临风,但也是美人削肩,那小身板看得王程直发愁。
      这要是蔷儿急了,那一脚就能给撂地上。
      这件事去问儿子,王恒就说了一句话:“李牧要娶的,是王家的权势。”
      一句话,打消他所有顾虑。
      于是这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件事传到王蔷耳朵里,她微微皱眉:“啥?”
      云麓笑得很灿烂:“老爷给小姐定亲了!”
      王蔷很冷静:“我知道,我问那小子叫啥。”

      次日,洛阳牡丹开得正盛,李牧正和一帮朋友在酒楼喝酒听曲子,忽的见一美丽女子大踏步走进来,纤纤玉手一插腰,四下张望。
      这一帮喝酒的公子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姑娘一身粉蓝色衫子,一甩手潇洒走过来,走到这一桌前,眼神凌厉地四下逡巡一遍。
      这一桌的人都被她看得惴惴不安。
      她一撩袍子一脚踏在凳子上,伸手抬了一人的下巴,大声道:“李牧是吧?”
      那人抖了抖,咽了口唾沫,伸手指了指旁边一个年轻人。
      姑娘立刻丢了他的下巴:“不早说。”
      说罢嫌弃地将手在身上衣服上抹了一把,又伸手抬起那年轻人下巴,声音粗犷:“李牧是吧?”
      ……

      那李牧不认得她,自仗着父亲的官位,因而并不怕她,远比方才那人冷静得多:“正是在下。”
      姑娘一掌拍在桌子上:“胆儿不小啊!”
      李牧也被那响声吓了一跳,却还在故作镇定:“姑娘何出此言。”
      王蔷正要说本小姐是你这种家伙能娶的人么一类一类的话,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自家兄长派来的家丁拖回了家。

      王恒交代的是:“千万要捂住她的嘴。”
      王蔷一路挣扎,乌鲁乌鲁实在是不知道在说什么,王恒坐在轿子里沉吟许久,温和道:“要不打晕吧。”

      次日,李家公子被一神秘女子威胁的事情传遍了全城。

      王程气得在屋子里来回得走,走得王蔷眼晕。王恒比她聪明得多,低头喝茶,喝得悠闲。
      王程伸出一只手,颤巍巍指着女儿:“你——你看看你自己,还哪里有个闺中女子的样子!长能耐了啊,我好不容易给你定了亲,你倒好,跑到人家李牧面前闹事去了啊!你让我王家的面子往哪儿放!”
      王恒喝完一杯茶,伸手去拿壶,发现壶早就空了,晃了晃,就剩下茶叶了,于是道:“父亲不必着急。”
      一副“反正我闲着没事干好吧顺带劝劝你”的样子。

      王程急道:“我怎么能不急!她还没过门,就先惹了婆家,这事情传出去她还怎么嫁的出去?”
      王恒道:“儿子去得早,李牧还不知道那是王家的女儿。”
      王程叹气:“可蔷儿迟早有一天要嫁出去的啊!那时候掀了盖头,岂有认不出的道理?”
      王恒毫不在意:“到时候木已成舟,就凭李家的势力,一不敢休妻,二不敢怠慢,只要王家不倒,妹妹就不会被冷落。”
      王程又定了心,拿手指着王蔷的鼻子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兄长!”
      王蔷甚是委屈:“女儿头疼。”

      王程道:“你头疼?我还心痛呢!滚回去!”
      王蔷捂着头上的包,被父亲赶出了大堂,走前还愤愤回头瞪了王恒一眼,用眼神控诉着:他派人打我!
      王程一转头,又看见女儿那泼妇的眼神,更是来气:“瞪什么瞪!回去,面壁思过!”

      庆和四年,江湖大乱,洛阳来了一个人。
      天子脚下,江湖上的人再嚣张,也不敢放肆。
      王家的门客多了一个人。

      逸剑尘,原本是挺好的一个名字,但是当那个女孩儿再次叫他的时候,逸剑尘总觉得哪里不对。
      王蔷躲在树后面,左右看了看,发现爹不在,哥不在,爹的眼线和哥的眼线都不在。放了心之后,她兴奋地招了招手:“小剑!”
      逸剑尘:总觉得哪里不对+1

      王蔷学剑的时候,每天都很开心。王蔷开心以后,整个王家人都很不开心。
      王程所能得到的一切安慰,就是这个女儿终于不会到外面祸害他人了,王家的名声也终于有了小保障,秉着家丑不可外扬的精神,这个可怜的小老头每天都对家里上上下下的仆人进行再三教育。

      逸剑尘生性淡薄,时不时仗着一把剑在花树下喝酒,怎么看都不像那种会惹了整个武林的人,不过要是王蔷说,那种专门挑花树下面喝酒还抱着一把剑的行为,就叫装,顺带作。
      可是无论怎么说,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那人坐在那里,就是那般好看。看得人心里很静,就宁愿那样看一辈子。
      逸剑尘每每注意到那女孩子的目光,总是微微一笑,长袖一扬,问得简单:“要喝么?”

      在王程看来,逸剑尘是个救星。
      从逸剑尘来的那一天起,这丫头少了疯疯癫癫的时候,多了躲在屋子里不知所思的时刻,吃饭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样粗俗没礼貌,再也没有一边吧嗒嘴一边用筷子敲碗。她开始很少和人说话,有时候在那树荫下一坐,还真是有几分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作为父亲的王程并不知道,有时候一个人静下来,是因为心满了。

      逸剑尘对付王蔷,则更是有一套。他从不尊她是什么大小姐,却也从不会仗着功夫欺负她,但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例如王蔷第一次挑衅,他就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在大太阳地下呆了整整一个时辰,从此根治大小姐毛病。

      小女孩那点心思,总以为别人不知道。

      自从小女孩有了那点心思,王府的人从此过得很辛苦。

      “老爷老爷,小姐练剑伤着腰了!”
      “找大夫上药啊跟我废话什么!”

      “老爷老爷,小姐不让大夫治!”
      “那就逼着大夫给治!”

      “老爷老爷……”
      “又怎么了!”
      “……大小姐说,要逸剑尘给她看……”
      “这死丫头,女孩子的腰哪里是别人随便碰的!”

      “老爷老爷……”
      “滚!”
      “奴才就是想说一声,已经……治好了。”

      就这样折腾着,为着他多看她一眼,为着他多注意她一些,使着那些小性子,眼巴巴地,等着。

      总能记得他带着笑走过来时的身影,眼里带着隐藏起来的关怀,却刻意露出来一副嘲讽的样子:“又伤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时日,都能过得这般安然。
      忽然有那么一天,这个人就不见了,翻天覆地去找,寻不见。花树上的花落了,结了果子,花树下的人没了,一片空地,心里一阵空荡。

      王蔷至今记得那时自家兄长的神色,淡淡地,随口道:“不过是个剑客罢了,让他做得做不好,死了白死。”
      王蔷那时说不出话来,她想指责,想非难,可是她不善言辞,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气道:“你如今权倾朝野,谁不知道你和皇帝之间不过就是个虚名与否,为什么连一个人都保不了?”
      王恒看着她,很冷漠:“蔷儿,我为什么要保他?”
      王蔷气得几乎哭出声来:“你——”
      王恒道:“你根本不知道坐在这高位上有多难,战战兢兢,步履薄冰,你真的以为是一句话那么简单是事情么!”
      王恒摔袖而去:“等你自己‘权倾朝野’了,再来和我说这些!”

      那树下的繁花,那人繁花般的剑法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蓦地,只剩下这深宫之中的华服与鲜血,只剩下那个面容枯槁的女人苍白的笑——
      等真的到了最后,已经说不清到底爱谁、到底恨谁了。
      无非,就是不想输而已。
      这一生,都在别人的手里活过来。
      在最后,自己,做一次决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洗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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