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心理诊所》睡神玫瑰

2、蛇精１

　　西蒙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
　　约好的八点半，结果这会儿还没来。蛇精又迟到了！

　　蛇精上次迟到是因为堵车；上上次迟到是跟狐狸精抢灵芝被打了个半死不活，上上上次是睡过头了，上上上上上次……
　　西蒙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从书架上取下蛇精的诊疗记录，他也不记得上上上上上次是为什么迟到了。
　　他翻开上一次的诊疗记录，上次蛇精以一首充满希望的诗结尾：“从明天开始，做一条努力的蛇，嗑药，修炼；从明天起，做一条自律的蛇，打坐，炼丹；从明天起，做一条脱离低级趣味的蛇，不再刷剧，也不再吃人。绝不吃人！永不吃人！再吃人就天打五雷轰！”

　　西蒙叹了口气，把诊疗记录放回原处。
　　他大概知道，蛇精为什么迟到了。

　　西蒙将心理诊所的房门虚掩上，随便在周围转了转，就在后院的榕树上找到了蛇精。
　　那是一条足足十多米长的大蛇，青色的蛇皮在月色下发出点点荧光，本该匀称的蛇身，似乎是因为刚刚进食，鼓成了个大球型。
　　大青蛇半眯着眼，想要翻身，结果因为肚子太鼓，难以盘住树枝，直接从树上给掉了下来，正好掉到了西蒙面前。

　　西蒙：……
　　蛇精：啊啊啊，不是我！你认错蛇了啊！！

　　西蒙蹲下身，看着眼神闪烁的大青蛇，无奈地说：“你又迟到了啊！”
　　蛇精：嘶嘶呜……呜呜……嘶嘶……嘶……
　　西蒙揉了揉蛇精的脑袋：“不着急，等你恢复人型，会说话了以后再来诊室找我。”
　　蛇精：“呜呜嘶嘶呜呜”

　　四十分钟后，这条蛇精终于恢复了人样，可以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地朝着西蒙心理诊所走去。

　　心理诊所设在个老旧的小区内，墙上贴着小广告，楼道口有个防盗密码铁门。
　　铁门关着，一楼的住户在靠街的一面开了个小门，门边挂住块铜制的招牌。
　　招牌上“心理诊所”四个鎏金的楷体字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柔和。

　　此刻，这个小小的诊所门虚掩着，漏出橘黄色的光，照亮了门口那两级台阶。
　　青青站在台阶上，她在门口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五十分钟的诊疗时间，自己足足迟到了四十分钟。
　　心理医生是不会因为迟到就把诊疗时间往后推的，因为在心理治疗中，迟到也有着某种心灵上的意义，甚至是重要的治疗契机。
　　所以大部分心理医生，都会把访客迟到的时间也算入诊疗时间内。

　　“我这次只有十分钟了啊！哎！都怪我忍不住……”青青咬了咬自己的唇，推开那扇门。

　　门发出吱呀的声音，一个温和而低沉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了？”

　　青青咬咬牙，抬起脚，朝门内跨了一步，看向房内。
　　房间不大，约莫十多个平方，也没什么装饰，只有一个茶几，两把并排放的椅子，一个长沙发。
　　一面墙挂着个钟，下面放着饮水机；
　　一面墙被做成书橱，里面摆满了书和文件夹；书橱前放着个不大的书桌，书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闪烁。

　　穿白衬衫的青年，正坐在一张藤椅里，静静等待着。

　　“西蒙医生，抱……抱歉，我迟到了。”穿着白色短裙的青青，声音带着一丝心虚和不安，“我不是……故意的。”
　　西蒙合上青青的诊疗记录，抬起头来。
　　西蒙的长相看起来并不出众，大概能够算得上清秀，嘴角微微抿着，显得有些严肃，但目光很温和。
　　“进来吧。”西蒙温和地说。
　　青青的心就猛地跳漏了一拍，然后害羞的低下头，踮着脚小心的走进诊疗室。
　　西蒙起身，去将诊疗室的门关上，顺手反锁以免被打扰。

　　因为两人已经治疗过很多次，也算比较熟了。
　　所以西蒙单刀直入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青青的头立刻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后，肩膀开始抖动，小声的哽咽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她根本没回答医生的问题，自顾自的哭：“我……呜呜呜……”

　　西蒙只能安静地等她哭。
　　青青：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嘶嘶呜呜呜呜呜……

　　猛地，青青抬头看向墙上的钟。
　　自己已经哭了五分钟了，如果再不抓紧，那剩下的五分钟，也将哭过去了。
　　在强大的时间压力下，青青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抽抽搭搭的讲述这一周发生的事情。
　　“是的，我知道，修炼对我很重要！没错，我要成为这个城市最强大的存在，我必须控制住自己……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就是想吃人！！我现在还想吃！我想吃了你，医生！怎么办，我好想吃了你，我好饿……我……”

　　青青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太饿了……医生你可以让我咬一口吗？呜呜呜……”
　　西蒙平静的回望青青：“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刚刚吃过一个人了吧？”
　　青青继续哭：“我还是饿，嗝，我该怎么办？嗝！”
　　西蒙叹了口气，他对这个外表开起来是个年轻女孩儿，实际上却是一条管不住自己的大青蛇充满了同情。

　　这是一条蛇精，它想要修仙，它要跳出三界，它要长生不死。
　　然而，它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去吃人。
　　每吃一个人，它的玄门道法就会沾染上业力。
　　业力每多一分，它就会里自己的理想远一步。
　　最后，它和初心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它本心向正道仙途，却沦为邪魔妖道。

　　它本以为此生不可能再修成正果，甚至想过干脆放弃修行，畅快吃人当个无恶不作的蛇妖好了。
　　可它不甘心，它开始四处找人帮自己，那些人去见到它的真身后，不是吓得惊叫，就是让道士和尚来抓它。
　　直到有一天，它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自己这种“明明不想做，但就是控制不了”其实是一种心理障碍后，就顺着心理治疗的路子，找到了离自己比较近的西蒙医生。
　　它最开始来的时候，把自己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幽绿色的双眸。
　　蛇妖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它不想让人类看见自己的模样。
　　它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如果这个叫西蒙的人类敢打110，自己就咬死他！
　　反正已经吃了好些人了，不差这一个。

　　但出乎蛇妖意外。
　　当西蒙听了它说的事情，又见了它当场现出原形后，不仅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打报警电话，没有请和尚道士。
　　反而是神色平静地说了句：“原来，你是个女孩子啊。”
　　蛇妖呆住了，它抬起自己的蛇头，看着面前那个穿着白衬衣的青年。
　　青年的笑容温和，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蛇头是圆的，还是条没有毒的蛇。”

　　蛇妖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它重新变成人形，将巨大的披风和面具扯掉，露出瘦瘦小小的尖下巴，和满是泪痕的脸。
　　“医生，你可以帮我控制住自己，让我不再吃人吗？”
　　“我不想吃人，真的，我觉得自己罪恶极了。”
　　“请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