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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蛊无息 ...

  •   一
      雪漫站在窗前凝望眼前之景,红绸红缎挂满整个莫府,院内一个人也不见,除了雪漫的贴身丫鬟阿莲站在一侧陪着她,其他的人,连同打扫院落的小哥也都去了前院凑热闹,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莫家公子莫少钦要纳妾了。
      满院红绸惹眼,雪漫叹息一声回想起三月前莫少钦还对着自己信誓旦旦:小漫,我莫少钦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绝不纳妾!
      实则最容易变的还是那些所谓山盟海誓。阿莲看着雪漫满眼的凄凉却没有看出悲伤,她稍稍皱眉,试探性的问:“姑娘,咱们要不要现在去前院?”
      雪漫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微微点头,阿莲是一路随雪漫而来,雪漫嫁了人,也不要她叫自己夫人,而是一如既往的姑娘。
      来到前院时,处处皆是欢声笑语一片喜气,一对璧人红衣楚楚,雪漫来的好巧不巧,正赶上夫妻交拜。
      “莫少钦!”一声短促厉语,带了些许遗憾,似有回音般的竟让四下一时间安静下来,向声源望去,雪漫一席月白长裙坠地,缓步走至莫少钦身边。
      睨了眼蒙着盖头的新娘双手紧握红绸的一边,雪漫想起三月前自己嫁进莫府时,场面可没这么隆重,不过草草了事。
      “不是说今生今世只爱我一人么?不是说不纳妾么?”雪漫的两句话立时引来了堂上二老的不悦,只见莫少钦的父亲莫老爷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雪漫:“大喜之日,你身为莫家少夫人不来祝贺也就罢了,竟来此闹事,这般不守妇道可知羞耻?”
      羞耻二字传进雪漫的耳膜不禁令她觉得好笑,若说羞耻,到底是谁?这般问了句便是羞耻,那昔日曾许下诺言之时,对天起誓可曾感到羞耻?
      雪漫并没有理会莫老爷的举动,只是看着莫少钦,淡淡问了句:“你当真要娶她?”
      良久,莫少钦点了点头,看向雪漫的眼神里有了一丝歉意,他拉了新娘的手,对雪漫低语:“我是真的爱她,你若爱我,为何不能成全?”
      淡淡的笑容在雪漫脸上渐渐凝固,后转变为冷笑,这便是男人。她猛地一挥手,袖口中银针随即飞出,穿过了新娘的头颅插在她身后的圆柱上,只见她还未来得及惊叫,便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额间一点朱红格外刺眼。
      堂内的人见此一幕瞬间炸了窝,有的妇女吓得惊声尖叫,有的匆匆逃离。哭泣声随即传来,是新娘的母亲。
      伴随着杂乱,雪漫并不在意什么叫骂声,怒吼声,只是冷眼看着莫少钦抱着新娘早已没了气息的身子挤出几滴泪水来。
      不知何时,一群身强体壮的家丁已经拿了棍棒将雪漫围了起来,只听莫老爷以派人去请官兵,莫家多金,与官府还是有些关系的,不过这些雪漫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周围的家丁凡是动了手的,都与新娘一个下场。
      还不等官兵到,雪漫猛地抓起莫少钦几步跃上房梁,消失在人群中,只留有余音:薄情之人,本就该死。
      阿莲看着雪漫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众人,微勾唇角,随雪漫离去前飞出三枚银针插在大堂的柱子上,令莫府在场的所有人胆战心惊。大家都认得这三枚银针,中间一枚后面挂了一根纯白的羽毛,是银落宫的宫针。
      月无息看着莫少钦紧闭双眸躺在一副冰棺之中,周围冷气十足,偌大一个冰室有十七个冰棺,每一个冰棺里都躺着一位男子,阿莲站在月无息身侧,微微颔首:“宫主,如今十七个冰棺都已经躺满了人,雪漫姑娘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
      斩钉截铁的回复令阿莲没能再说下去,站在冰室门口的雪漫早就知道这个答案,月无息怎会这般轻易给她解蛊。
      十年前,雪漫十一岁,父亲是商人,小有成就后纳了妾,母亲含恨自焚,他曾经和莫少钦一样对母亲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可他没做到从一而终,欺骗了母亲。然而母亲的离去并未造成父亲的歉疚,反而变本加厉,原来父亲早与那个女人有染,巴不得母亲成全,可碍于母亲家里的财产,才一直没有休了她,毕竟经商的钱财,都是母亲家里拿出来的。对于母亲的死,父亲演戏做出伤痛欲绝的样子给母亲家里人看,这一切都是早先策划好的,雪漫什么都知道,只是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孩子,什么也做不了。
      不出半年,雪漫便被那个女人赶出家门,当她用祈求的眼神望着父亲,父亲只是给了她一袋钱,让她走。她倔强的将钱袋仍在地上,那一刻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冬季寒冷,地上累积厚厚的雪花,月无息在雪地中将奄奄一息的雪漫捡回,半昏迷间,雪漫感到那个温暖的怀抱,似乎给了她无尽的求生意识,隐约看到那个好看的侧脸唇角微微上扬,情不自禁的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月无息微微愣怔,见她昏迷过去,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可依然将一枚褐色药丸给她喂下。
      雪漫醒来时看到的只是月无息的背影,浑身的痛感令她神志不清,几次之后才知道,自己身在银落宫,那个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银落宫。都说宫主月无息阴狠毒辣,杀人如捏蚂蚁,六亲不认。果然,月无息将雪漫带回,也只是为了在她身上养蛊,从将她捡回的那一刻起,便在她身上种了蛊,每逢雨雪,寒冷便会触动体内的蛊虫,疼痛令她生不如死,一晃便是十年。

      二
      “姑娘,宫主说......”阿莲已经走出冰室,看着门口的雪漫,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
      雪漫浅浅一笑:“我知道。”
      雪漫见阿莲叹息一声便摇头离去,她感到欣慰,当初月无息将阿莲派到她身边,只为了观察她体内的蛊虫,可整个银落宫里,只有阿莲对她好,竟也替她求过无数次解蛊,时至今日,阿莲已然成了她唯一可以说说知心话的人。
      踏入冰室,寒冷的气息从脚底贯穿全身,好比十年前自己快冻死在雪地里一样的冰冷,雪漫忍着体内蛊虫因寒冷带来的疼痛,一步步走近月无息,终是太过难忍,雪漫力不从心的倒在地上翻来覆去,月无息的身影与冰室的门明明近在咫尺,可疼痛令她再也挪动不了一步,进退不得。
      月无息微微侧头,冷言冷语:“忍不得疼就不要犯蠢。”
      回答月无息的无非是雪漫因疼痛发出的痛苦叫声。无奈之下,月无息抱起雪漫走出冰室,将她搂在怀中给予温暖。
      当疼痛慢慢减弱,直到全部消失,雪漫才缓缓松开紧握月无息衣领的手,只见他胸前衣襟已被抓的褶皱,月无息微微皱眉,怕是这件白衫又要丢掉了。
      见她不再疼痛,月无息试了一下她的脉搏,还好,蛊虫相安无事。
      雪漫抽回手,气息微弱的张口:“不是说好,完成这次任务,便给我解蛊吗?可是十七个冰棺都已经满了,为什么你不守信用!”
      “不,你的任务只完成了一半。”
      “一半?”
      月无息见雪漫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副自己上当受骗一样的表情着实好笑,可他压根没有给她解蛊的意思,只是缓缓开口:“怎么?这十年来我亏待你了?当初救你一命,教你武艺,莫大恩情,让你替我办点事就如此不乐意?”
      雪漫冷笑一声:“救我?!你会这么好心!你不过是为了练你的蛊!”
      突然月无息狠狠抓过雪漫的手腕,眼神中冷气十足:“看来我是对你太好了!”
      感觉到月无息的愤怒,雪漫不甘示弱的想要抽出被捏的生疼的手腕,可却都是徒劳,反而被抓的更紧。
      月无息说过,他要练一种新蛊,为薄情蛊,中蛊之人会被吞噬情感,变得无情无义。
      雪漫挣扎无果,索性不再挣扎,任月无息抓着自己的手腕,冷了语气:“那你杀了我吧!反正每一次疼的生不如死,我还不如直接去找娘亲!”
      明显可以看见月无息的神色更加冷漠,他一把甩开雪漫,恢复以往的冰山状,面无表情道:“你随我来。”
      随月无息来到一处暗阁,只见暗阁的铁门通红,像是被碳烤一样,热气百步之外就感觉的到,来到暗阁门前,月无息一挥手,暗阁的门便被掌风打开,只见里面犹如火海,暗阁中央十七个火棺排列整齐,雪漫心里不好的预感袭来。
      果然,月无息的话令她打了一个冷颤。
      “练薄情蛊不仅需要十七个薄情男人的寒冰血液,还需要十七个薄情女人的烈焰骨髓,将这两样融合喂食蛊虫方可练成薄情蛊,等我练成之后,便会为你解蛊,如何?”
      好不容易才找齐十七个薄情男人,如今又要找十七个薄情女人,月无息分明是有意为难,雪漫这样想着,却还是点头应了,事到如今,她可还有回旋的余地?没有了。
      被月无息调教了十年,她早已成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银落魔女,名号是百姓给起的,都说银落宫除了月无息还有一个女魔头,杀人一针封喉,双手沾满血腥。只是她到底什么样貌,见过的人也都忘了,统统是被下了蛊,记不起她的分毫。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时,也是杀第一个薄情男人,那是自己的父亲,是躺在冰棺里的第一个人。那一刻雪漫的手在颤抖,就像自己的心一样,她在努力的学习月无息,学他的无心无情,学他的冷血和六亲不认,终成现在这幅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风萧瑟,空气微冷,体内蛊虫又开始作怪,只是没到极致,雪漫还可以忍。捂着心口找到一个棚子搭建的茶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就不会疼了,找寻薄情女人,阿莲没有在一路跟随,她说这段时间累了,想留在银落宫休息一段时日,雪漫自然不会强求。
      如今薄情女人也找了十六个了,就差一个,想着雪漫便轻轻抚摸心口,马上就不会在痛苦了吧。刚刚端起热茶送到嘴边,手中茶碗突然迸裂,茶水四溅,还好雪漫躲得及时,不然只怕是被溅一脸的茶污。
      茶座小哥见到这一幕急忙蹲在桌子下面抱着脑袋,周围几个坐客也撒腿就跑,似乎是怕牵连到自己。迎面走来一个纤细的身影,带着面纱,身姿婀娜,直到自己面前,她将手中一幅画展开在雪漫眼前,画上女子眼角眉梢带有淡淡笑意,清纯如玉,正是雪漫。
      雪漫认得这幅画,是十年前月无息亲手画了送给自己的,可是前一阵子被自己弄丢了,这事她一直没敢跟月无息说起。
      此时指尖已经暗暗夹了一枚银针,雪漫眼神落在女子身上:“你是谁,为何偷我的画。”
      待对方取下面纱的那一刹那,雪漫顿时皱起了眉头,她...有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半边脸上有一大块红斑。
      她抚上自己脸上那丑陋的红斑,神态妖媚,眼带笑意:“我是谁?我当然是雪漫啊,你又是谁?”
      事情似乎有些复杂,雪漫难以理清头绪,可紧接而来的便是那女子的出手袭击,雪漫急忙应对,她招招狠厉,每一式都要至雪漫于死地,本就由于寒冷受体内蛊虫反噬,心口的疼痛令雪漫力不从心,被女子一掌击倒在地。
      晕倒之前她看见女子的眼神似乎充满了快感,只听她激动的声音穿过耳际:“我才是雪漫!你!什么也不是!”
      三
      再次醒来是被脸上的痛感生生疼醒,观察了四周,是一个简陋的房间,雪漫艰难的撑起身子想张口问是否有人,可微张的嘴巴却扯得脸颊生疼,她轻抚自己的脸,再也不似往日光滑,是疤痕!
      她急忙起身走下床,看了一圈也没能发现屋里有镜子,只有院外的一个大水缸。雪漫急忙跑到水缸前,倒影中自己的脸上一条长长的疤痕从额头斜划到嘴角!似乎在脸上划分了区域,使她看起来其丑无比。
      “啊!”无法接受事实,雪漫捂着自己的脸大喊,如今连这唯一令她自豪的容貌都毁了,她还剩下什么。眼泪划过伤口更加刺痛,可却及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不要难过,都会过去的。”有人拉住雪漫激动的身子,是那个茶摊的小哥。
      原来那位小哥将所发生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雪漫昏迷后便被那位带着面纱的姑娘毁了容,待她走后,小哥才将雪漫救回,若不是他急忙去请了郎中,只怕雪漫早就命丧黄泉。
      慢慢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抚去泪水,跟茶摊小哥道了谢,将身上仅有的几两碎银都给了小哥便要离去。小哥怎么劝也劝不住,无奈,临走时只能帮她做了一个面具。
      萍水相逢便如此大恩,雪漫甚是感动,只怕这位小哥并不知道她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银落魔女吧,不然怎敢出手相救。
      再次回到银落宫,雪漫才发现自己连宫门都进不去,正当守门的宫婢要雪漫摘下面具时,就见月无息和那日伤自己的那名女子走了出来。细看女子,她的脸上已不见了那丑陋的红斑,现在看起来当真与雪漫一模一样。
      雪漫本要拿去面具的手顿时停在脸侧,最终缓缓放下,她不想,不想让月无息见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
      女子认出了雪漫,神色略带慌张,似乎在心里疑问,怎么她没有死,可当着月无息的面却不敢作声。
      月无息望着面具下那双泛了泪水的眸子,轻笑:“你可知这里是何处?不知道银落宫百米之外绕道而行的规矩吗?”
      女子看着雪漫愣怔之间又急忙摇了摇头,于是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双手扯住月无息的衣袖,娇嗲道:“宫主,您就把此人交给雪漫来处置吧,不劳宫主亲自费神了。”
      听此,雪漫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深知她的不怀好意,如今自己又负伤在身,不是她的对手,若真的给她处置,自己不是死路一条。没来由的恐惧感缓缓蔓延上来,雪漫转身就跑,却被女子拦了下来,一把掐了自己的脖子,难以喘息。极力的挣扎间,却被那名女子趁自己背对月无息将一颗药丸塞进口中强怕掐着她咽下。
      似乎快要窒息,雪漫剧烈的咳嗽使月无息皱了眉,他隐忍下眼中一丝不悦,如往常般冷漠道:“雪漫,我此次去见西域的一位故人,可能要些时日,你就在宫内等我,回来便给你解蛊。”
      女子听此掐着雪漫的手才松了下来,满眼欣喜的望着月无息,略带羞涩:“就知道宫主待我好,那这个人就交给我吧。”
      刚刚脱离了女子的魔掌,雪漫猛地咳了几声才从刚才的窒息缓过神来,只听月无息离去时,微微侧过头淡语:“随你吧。”
      女子则满眼喜悦:“恩,雪漫等着你回来!”
      看月无息的背影,雪漫想上前拉住他却被女子拉了回来,想张口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是刚刚女子给她塞下的药丸!明明希望就离自己不远,可无论如何都抓不住,此番便是绝望。
      雪漫被女子带到银落宫的冰室门前,只见她轻蔑的看着自己:“无息这次要些时日才能回来,也不知道你体内蛊虫给你带来的痛苦,能不能坚持到他回来。”
      她似乎看到了雪漫眼中的悲痛与愤怒,于是哈哈大笑起来:“这你可怪不得我,要怪你就怪月无息!是他给你种的蛊,害你痛苦的也是他!”
      女子说完便打开冰室的门一把将雪漫推了进去,冷气顿时将雪漫包围,立马被蛊虫反噬,浑身剧痛难忍,可雪漫却说不出话,只能哀声叫喊的在地上翻滚。女子见她这般模样,眼中笑意满满,看雪漫痛苦的样子,似乎她极为痛快。
      她猛地上前掐住雪漫的下颌,眼中满满的仇恨:“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阿莲!你最信任的那个阿莲!哈哈哈。”
      阿莲...她是那个唯一可以和雪漫说心里话的阿莲,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阿莲看出了雪漫眼中的悲痛,也看懂了她满眼的为什么,心头的快感更加明了,眼中口中皆充满了嘲讽:“反正你也成了个哑巴,我不防就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她甩开雪漫,眼神忽的自我沉醉:“从小我便入了银落宫,从小便跟随他,帮他炼蛊,帮他杀人,帮他打理宫内事物,可是在他眼里我永远是一个宫婢!我一直以为他本就无情,对谁都不会动情,这也便罢了,可是你出现他就变了!他亲手救你,手把手教你武艺,还给你作画!你痛苦时他眼里透露出的不忍我看见了!凭什么!你算个什么?我对他多年的爱慕他为什么就看不见,我不甘心!不甘心!”
      听着阿莲越说越激动的情绪,雪漫却无心顾及,身体的疼痛已令她神志不清,可阿莲的话却字字印在她心上,原来一切都源于嫉妒,对,就是嫉妒,她嫉妒自己!
      若说可怜,雪漫倒觉得阿莲比自己更可怜,因为嫉妒失了人性,不惜手段卑劣,岂不是可怜。
      想到此雪漫不禁笑了起来,却笑出了泪,如今自己是什么也没有了。没了亲人,也没了唯一信任的朋友,没了容貌,没了从前令人心醉的声音。其实她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十年前月无息救下她那一刻,自己便爱了他,可却打死不愿承认,因为她也恨着他,恨他为何给自己下蛊,可又为何在疼痛难忍时给她温暖的怀抱。恨他为何逼迫自己做他的属下,可又在难过时给予宽慰。
      “亏你还笑的出来,如今月无息是我的,你,等死吧!”雪漫的笑令阿莲甚是厌恶,狠语后便甩袖离去,只留雪漫在冰室痛苦难忍。
      月无息,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何令人如此费解。剧烈的疼痛终于将雪漫击晕,闭上眼睛之前,竟然有点怀念那个温暖的怀抱了。
      四
      直到月无息快回来,雪漫才被阿莲带出冰室,再次醒过来只觉得昏天暗地,浑身无力。蛊虫给雪漫带来的痛苦简直是无法言喻,若不是月无息曾亲囊相授留下一个好的根基,三天的折磨换做常人早已毙命。
      眼看月无息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将自己搂入怀中,雪漫轻抚脸上的疤痕已经不见了,从月无息的眸子中可以看见自己那副依旧美丽的容颜带着浅浅笑意,她轻抚上月无息的脸颊在他耳边嗬气如兰:“人生若只如初见...”
      话还没说完,就见月无息的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身形也随之消散,想要抓住却终成一把流沙。
      周围的环境雪漫是熟悉的,这里曾是自己的住处,现如今却住着另外一个人,自己则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金丝笼内。伸手抚摸笼子,这也曾是月无息赠给她的。那时候雪漫只觉得笼子好看,却不在意它能使人出现幻觉的功效,月无息说过,以后想知道谁的秘密把他关进去便可通过幻境窥探其内心。
      “好一个人生若只如初见,只可惜你这般姿色,不怕会恶心着无息吗?”阿莲湛了一杯茶坐在笼子一侧。
      雪漫依旧说不出话,只是静静的坐在笼子里看看阿莲还能说些什么,无非是炫耀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她的。
      月无息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锦盒,阿莲见他进来便急忙迎了上去:“是来给我解蛊的吗?我等这一刻很久了呢!无息,你让人家痛苦了十年呢!”
      “是吗?”月无息将锦盒放在桌子上,唇角微勾,可笑意不至眼角。
      雪漫在笼中看着锦盒离自己就近在咫尺,可却触及不到,这应该就是解蛊的药吧。随后就听阿莲又开始娇嗲:“难道宫主都不记得雪漫的痛苦吗?我为你忍了十年的痛苦,现在总算初见云开,等到你为我解蛊了。”
      虽见月无息替阿莲将额前一缕碎发抚到耳后,但是雪漫不难过,她知道,月无息不爱阿莲,只是把阿莲当做自己了。
      阿莲似乎很享受月无息的这番亲昵,立即抓住他停留在耳后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上摩纱:“无息,只要你开心,哪怕痛苦一辈子也没关系。”
      “当真?”似开玩笑般,月无息眼底流露出笑意:“我这次从西域带来一位朋友,你可愿见见?”
      “都听你的。”阿莲还沉迷在刚刚的气氛之中随口应着。
      直到看清来人才突然愣了神,一身西域装扮,胸前一串玛瑙项饰映衬得脸上几道皱纹显而易见,月无息自是看到她眼神里游走的一丝紧张,笑问了句:“你可认得?”
      阿莲回过神急忙摇头否认:“不...不认得...”
      “当真不认得?”
      “不...宫主,既是宫主的朋友,那雪漫去沏茶招待吧。”阿莲说着便向门口走去,却被那人拦下。
      “姑娘不记得赫里多吗?”
      “赫...什么赫里多,我怎么会认得。”阿莲唇齿打颤。
      月无息则直接坐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还不忘提醒赫里多:“我只想听句实话,这驻颜蛊便送你。”
      雪漫则气息虚浮的趴在笼子里看着这一切,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她丝毫都不知道。只见赫里多拿出一幅画展开来,还是之前那副月无息亲手画的雪漫。
      阿莲更加慌了神,急忙上前抢过画像解释:“我...正说我的画怎么不见了,怎么会在你手里,叫我好找...”
      “谁的画?”月无息淡饮一口茶,微微蹙起眉头,声音轻若悬浮,邪气中带着冷漠。
      阿莲低垂额头不敢看月无息,小声辩驳:“宫主...你忘记了吗,十年前你亲手为我...”
      “闭嘴!”
      月无息的一声厉语将阿莲吓得身子一震,不敢再出声。赫里多则上前看了看阿莲的脸,然后笑了笑:“姑娘的脸恢复的不错,红斑也退尽了。”
      阿莲慌了神:“你胡说什么!”
      “胡说?我没有啊,那日是姑娘你拿着那幅画找到我帮你易容的,姑娘...不记得了吗?”
      “你这奸人胡说八道!”阿莲指着赫里多开口大骂,后又急忙跪在月无息身前扯着他的袖子满眼无辜:“宫主,你莫听他胡言乱语,雪漫没有找过他易容!”
      月无息则打量了一番面前这张脸,不禁开口笑道:“不愧称你为西域换面神君,当真是跟画里一模一样呢,你说呢,阿莲?”
      从月无息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阿莲才跪坐在地喃喃自语:“怎么会...”
      月无息眼里闪过一丝厌倦,她是当自己耳聋眼瞎吗,就算有了雪漫的容貌,可阿莲的声音他听了十几年怎会不认得,况且她空有一副皮囊,再无其他,骗骗别人还可以,这种烂招也想骗过自己。
      他既都知道,现在辩驳还有什么用,阿莲将恶狠狠的目光投向赫里多:“你不讲信用!你拿了我的钱!答应我谁也不说的!”
      赫里多此时哈哈大笑:“我赫里多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钱!姑娘,你认为钱和驻颜蛊哪一个对我更重要呢?”
      一切明了,月无息才将桌上的锦盒递给赫里多:“驻颜蛊今日就送你了,接下来我便要处理些私事了,赫先生可是要留在这观看?”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便留下,就先行离去了。”赫里多拱手作辑,并在月无息点头后便先行离去。
      原来锦盒里不是解蛊的药,雪漫看见阿莲眼里闪过的一丝狠毒,是对着自己的。
      五
      先下房内只剩下三人,月无息对阿莲冷语:“何时服下的痴心蛊?”
      “昨..昨日。”
      “你可感受过痴心蛊带来的痛苦?”
      阿莲摇了摇头,月无息猛地出手将一直银白色的蛊虫打入阿莲眉心,瞬间无限冷气便贯穿全身,撕心裂肺的剧痛将阿莲侵蚀,她嚎叫着在地上翻滚,原来这么痛。
      雪漫在笼中看着阿莲与自己一样遇冷则痛的不能喘息,原来是同一种蛊,叫痴心蛊,紧接着月无息的声音拂过耳际:“本以为你只会易容骗我,可没想到为取得信任,竟狠心对自己下蛊,真是煞费苦心了。”
      “无息!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啊!”
      月无息冷笑,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看似平淡却毫不留情:“可是我不又爱你,何必这般自取其辱。”
      阿莲自知一败涂地,却硬是挤出一个嘲讽的笑:“那你爱雪漫吗?我知道你也不爱她!不然你为何给她下蛊!”
      听着阿莲的话,月无息终归是笑了笑:“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我下蛊是为救她。”
      雪漫清清楚楚的听着月无息对阿莲慢慢道来的话,原来十年前月无息将雪漫救回,发现她冻得太久,早已没得救了,无奈之下便将痴心蛊给她喂下,靠蛊虫维持性命,虫在人在,虫亡人亡。可痴心蛊的寿命是需要与薄情蛊相互维持的,所以他才要练这薄情蛊,可练蛊之人需要积攒十年的内力,因此月无息便十年来不与人动武,并且逼迫雪漫去与人杀戮搏斗,一是为了锻炼她的江湖经验,二是提高自身内力来维持痴心蛊的寿命。
      雪漫至今为止才知道月无息的良苦用心,泪水早已湿了眼眶。
      可天不由人原,只见月无息一把抓过阿莲的衣襟:“说!你把雪漫弄哪去了!”
      雪漫的心一震,原来他没认出自己,正当雪漫想拿下面具却犹豫了,阿莲的话在脑海中浮现:你这般样貌只怕会恶心着无息吧。
      阿莲看着雪漫缓缓落下的手,自知死路一条,于是癫狂大笑:“我把她杀了!”
      这句话成功的激怒了月无息,从没见过他这般暴怒的模样,眼睛充满血丝。月无息几乎是将所有怒意全宣泄,直至阿莲飞出几米远,撞得围墙倒了一大片。
      浑身筋脉尽断,临死前,阿莲远远的瞥了眼雪漫,满满的仇恨,她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
      尾声
      那日之后,月无息将雪漫放出金丝笼遣她离去,可雪漫不愿,非赖在月无息身边,看着他发动全宫上下的人找自己,无果后总是唉声叹气,看着自己的画像红了眼眶。
      月无息的身体越来越差,是因为练薄情蛊所致。练蛊之人会耗尽元气,根基好的也最多能坚持一个月便精尽人亡。
      雪漫日夜陪在月无息身侧,有时月无息会看看自己身边的这个哑姑娘,她的眼睛跟他的雪漫真是像呢,可是每当自己问起,她便摇摇头。
      直到月无息自知要油尽灯枯,才将一个漂亮的瓷瓶递给雪漫:“有件事情想托你替我来办,可以吗?”
      雪漫拼命的点头应和,只听他又缓缓说道:“你帮我继续找下去,找到她就把这薄情蛊给她服下,要她活下去,还有...她受不得冷,这个冬天我不能再抱着她了,我为她做了件狐裘大衣,找到她也一并给她,还有...替我跟她说一句,从见她第一眼,我就...爱了她...”
      雪漫抱着月无息早已泣不成声,直到他没了气息还不愿放手,她将瓷瓶里的药取出,捏的粉碎,狠狠在自己心口击了一掌,紧紧靠着月无息的胸膛,口中鲜血染红他白色的衣襟。
      唯愿与君长眠...

      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温柔惆怅如烟像雾。
      那烛火未名摇曳满地的清冷之下,他心中曾有一幅画卷,画着她的样子。
      城内有人歌诗三百,道月无息无心无情,话雪漫杀人魔女,却未能歌尽悲欢,终留得千古骂名,到底...是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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