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山上》芳时不歇

30、赐剑

　　已经过了霜降时节，山风凛冽，天气一日寒似一日。云台山各处却是别有一般风景，峰林尽染，树叶黄遍，金灿灿的颜色冲淡了冬季带来的萧瑟之感。峡谷峭壁上的植物，呈现出艳丽的棕红色。茱萸峰校场上高大的银杏枝繁叶茂，叶片密密层层，如缀满满树黄金。杜鹃峰上的柿子树叶子尽落，只留下黄橙橙的果子。

　　带来赵凌穿上上次家里寄来的冬衣，轻盈保暖。这日晨起暖阳高照，风止云散，赵凌和刘灼一同前往茱萸峰离忧宫。宫主对刘灼的武艺很满意，因此不太考察他了。但是两人依然遵循着每月上来两次的惯例。今日刘灼在未厌居读书。赵凌在外面院子里操起搬砖旧业。

　　这些红砖被赵凌从东搬到西，又从西搬到东，最近发现居然一个时辰就可以完成了。赵凌的臂力和手腕的力量也大有增强。赵凌拍一拍手上的灰尘，满意的点点头。回到未厌居，楼上楼下却都没见到刘灼。

　　赵凌一路走到正殿，里面有说话声传来，赵凌停下脚步，是师父离景行的声音。
　　“刘灼，你自入离忧宫到现在三年了，我原本打算让你明年六月下山去，上次中秋令尊过来跟我谈，希望你今年年终考核之后就回家去，说说你是如何打算的？”耳边传来宫主问询的声音。
　　“上次父亲母亲来时，跟我说起来此事，只因家里事务繁杂，他们希望我能早日下山回去，协助父亲料理生意，弟子也希望可以回去为父母分忧。”刘灼清朗的声音传来。
　　“你在离忧宫三年，该学的你也都学会了，今年年终考核结束之后，你就下山去吧。”离景行说道。

　　后面两人还在说话，赵凌也没心思继续听了，离年终考核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这么快就要分别了吗？赵凌心里阵阵难受袭来，想起前几日两人还一起在屋顶…
　　赵凌独自回去未厌居，没多久刘灼也回来了。刘灼看起来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神色如常。
　　刘灼站在大门处，瞟一眼外面换了位置摆放的整整齐齐的砖头，并不进去，说道：“不错嘛，这次才一个时辰就搬完了，有进步，师父要见你，跟我一起过去。”
　　闻言赵凌赶紧起身，不再想其他事情。

　　来到正殿，离景行正等在厅中。赵凌行至离景行跟前，端端正正行了礼，叫一声师父。
　　离景行看到这个小弟子总是不自觉心中喜欢，点一点头，温声道：“赵凌，听刘灼说最近你勤于练习，于武艺大有进步，依你的现在的基础，是时候选择一把兵器了，”离景行继续说道“不知你可有中意的兵器？”

　　“师父，携之轻便，用之敏捷，莫不如剑，弟子想要学习剑法。”赵凌眼神坚定。
　　“好，你们跟我来。”离景行起身，将二人带到侧间的兵器室。里面刀、枪、剑、戟都有收纳。
　　赵凌来到放置宝剑的架子前，看到一把银灰色与自己身量相宜的剑，她右手握住剑身，将剑拿出。“师父，我想要这把。”赵凌说道。

　　“这把青冥剑由铸剑师使用精铁打造三十六日而成，剑锋锐利，剑气亦可伤人，是一把上品好剑，你拿去吧。”谈到自己的兵器，离景行说话间神采飞扬。
　　“是，谢谢师父赐剑。”赵凌跪在地上，双手托剑。
　　“你切记，行仁义、去私邪。”离景行语重心长的说道。
　　刘灼、赵凌二人齐声答到：“弟子定谨遵师父教诲。”

　　二人和离景行作别，离开大殿，走在下山的石阶上。赵凌还沉浸在获得兵器的愉悦之中，拔出剑，细细观察，暂时忘了刘灼即将离开的事情。
　　刘灼：“赵凌，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凌：“好啊，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赵凌跟着刘灼行至山腰处，沿一边小径穿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平缓山坡，这里开着大片紫色、绿色和黄色的山菊花，坡上的厚厚的草已经枯黄，脚踩上去软绵绵的。没了高山大树的遮蔽，让人顿觉豁然开朗。
　　赵凌跑到花丛边，目不暇接的看着，低头嗅一嗅，野菊清冽的香味让人深思清明。刘灼跟在赵凌身后，看到她欢喜的样子很是满意。

　　赵凌欣喜的问：“师兄，山上还有这种地方吗？真是想象不到。”
　　刘灼神色如常：“厚土可养万物，我刚来这里那一年，有一次无意中走到这里，这里与山路间隔着重重树木，寻常难以发现，本来这里只有一小片山菊，我有时过来拔掉杂草，慢慢的就繁衍出这么一大片。”
　　赵凌满脸都是开心的笑容，摇一摇刘灼手臂：“现在是花农师兄。”
　　“刘灼~~赵凌~~”赵凌对着山谷大声喊。

　　午后的太阳暖洋洋的，这里又没有山风，赵凌和刘灼躺在花丛中，置身草木间。红彤彤、黄灿灿的山间秋日景色尽收眼底。
　　“好舒服啊，软软的，师兄。”赵凌懒懒的说，简直都能睡着了。
　　“师兄，你感觉到了吗？躺在地上有一种四周寂静的感觉。”赵凌说。
　　刘灼：“嗯。”
　　“山菊的香味很特别。”赵凌继续说。
　　刘灼：“嗯。”
　　“回去的时候摘些带着，晒干了泡茶喝，去火。”赵凌还在说。

　　赵凌还要说话，忽然一只大手牢牢握住赵凌的掌心，赵凌下意识想要握紧拳头挣开，结果半天并不能使上半分力气，于是放弃了。同样握紧另一只手。就像两个人互相的告白与约定。
　　赵凌终于不说话了，她终于知道，原来刘灼也是爱慕于她的。平常虽然两人往来较多，但都是止乎礼义，赵凌心里喜欢刘灼，如果刘灼没表露出儿女私情，她也就作罢了，这一份情感也许随着两人的分别就消散了。刘灼依然是她尊敬的师兄。却偏偏今日刘灼作出这种举动，也算是两心相知了。

　　夜间，风眠院。
　　安安和赵凌的房间里都生了碳炉，因此并不觉得寒冷。碳炉里再丢进几瓣干花，顿时满室生香。
　　杜时安：“最近时常看到你和刘灼师兄在一起，他那个人又冷又严格，也就你能和他相处了，以后谁嫁给他，肯定辛苦。”
　　赵凌：“只有林渊师兄最好了，最是温和有礼。”

　　杜时安两手环住赵凌脖子，赵凌被她弄得摇摇晃晃：“你又取笑我，你不是好人。”赵凌拉起安安的手，温声道：“你知道林渊师兄的心思吗？他对你是什么态度？”
　　安安看起来有些难过的样子：“我也不知，只是平常相处。”
　　赵凌安慰安安：“两个人萌生感情，最好顺其自然，如果真觉得喜欢他，不如多多接触，他才会了解你。”
　　安安好似又有了动力：“你说的对，如今还是有机会了解中意的男子，你说以后若家里订了婚约，对方我根本没见过，我坚决不嫁。”

　　接下来林渊就开始疑惑了，怎么总是遇见杜时安？
　　膳房也遇到，上课也遇到，下山也遇到。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听到一声清脆的“师兄~”
　　而且杜时安还总是送一些精致的小物件给他，写字时用的镇纸，毛笔，剑柄上系的剑穗，腰间带的香囊等等。

　　林渊不解，只当杜时安是心念上次落水施救的情谊，不忍拒绝女孩子的一番好意。可是，这接二连三的送东西，是怎么回事？

　　救人一次对林渊来说可能是他的善良正直仁心，但是他不知道却牢牢牵绊住了一个女孩儿的心。
　　林渊上次和女孩接触还是向陈昭宜表白心迹，后来神女无心，也就作罢了。但是终归心中郁郁，一时无法释怀。所以现在并无这种心思。

　　某日校场上，弟子们坐在银杏树下休息。林渊远远的看到杜时安朝自己走过来，穿一身和自己同色的短衣，身姿窈窕，脸上还有一些婴儿肥，眉目秀丽，看起来娇俏可人。

　　杜时安在他身侧坐下，顺手渐起几片银杏叶子，不多时就编出一只蝴蝶。安安拿在手中挥舞。
　　“好看吗？师兄”安安问道，“小时候祖父就编这个，逗我玩。”
　　林渊温然一笑：“好看，没想到杜大小姐还会这种小玩意儿。”
　　安安问道：“你小时候玩什么？”
　　林渊想了一下：“嗯，小时候玩弹弓，结果把祖父的八哥打晕了，我开始以为死了，很害怕被责罚，结果八哥又活过来了。”
　　两人笑个不停。

　　有一日林渊正在膳房吃饭，耳边传来一声“林渊师兄。”便看到杜时安在身侧坐下。
　　杜时安：“师兄下午有时间吗？”
　　林渊：“有时间，师妹有事吗？”
　　杜时安：“我最近练习拳法，不知道有没有进步，想找你陪我练习。”
　　林渊点头应道。校场上安安认真和林渊讨教。天地可鉴，并无其他心思。无奈安安确实学的不好，一招也过不去。

　　一日林渊在书房里看书，“林渊师兄。”杜时安出现在书房门口。
　　杜时安：“师兄，下午我在流雪阁演奏箜篌，来看呀？”
　　林渊点头：“好。”
　　两人一同前往杜鹃峰。今日是课堂考核，所有弟子依次演奏。等到杜时安演奏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安安穿一身烟青色襦裙，将身姿勾勒的恰到好处，长发低垂到腰间，头上点缀着细碎红色宝石，说不出的鲜艳明媚。端坐在箜篌边，拨动琴弦，很是迷人，周围弟子们也赞叹不止。

　　又一日闲谈时，安安看到林渊的衣袖被刮破了，于是安安带林渊来到风眠院，取出针线盒，找到和林渊的衣服同色的线。穿上针，因为衣服也不便脱去，索性就在林渊身上开始缝起来。

　　开裂的地方在肘部，很长一条裂缝，安安只顾着专心手上，专注的看着针脚，一点一点缝着，两人身高有差，为了方便安安缝纫，林渊一点一点往前，两人上身不自觉慢慢靠近。裂缝被缝补完好，竟看不出修补的痕迹，跟衣服上的竹子图案很是一致。待到安安修补好，抬头，两人双唇便毫无防备的触碰在了一起。

　　“师兄，…”安安开口说话，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两人都有一种柔软的、温暖的奇异触感，不觉心神迷乱。
　　两人急忙坐直身体，拉开距离，竟都有些羞惭之色。
　　“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安安说完就红了脸慌忙走开了。
　　林渊骤然乱了心绪，独坐了一会儿便也离开风眠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