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山上》芳时不歇

20、游湖

　　夜里，赵凌辗转反侧，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自己确实太莽撞了，也得到了教训，以后还是要更加沉稳一些。想到刘灼师兄，赵凌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自从她第一次见到刘灼就被这个出众的少年吸引，而且现在刘灼对自己很是照顾，也许师兄对自己也有好感呢？将来两人两情相悦也未可知。

　　但一想到刘灼出自豪门世家，如今门第观念日重，自己和他之间隔着跨不过的鸿沟，赵凌心里一阵烦恼。又想到刘灼今年十六，成婚也是几年以后，在他下山之前，他们师兄妹还是可以天天的朝夕相对。

　　将来的事无法左右，那就抓住当下的时光，让自己更出彩一点、对自己喜欢的人更好一点，就算将来无缘相守，此生也不留遗憾。也许这样才是和刘灼师兄最好的相处方式，赵凌心想。

　　求缺院里刘灼也是难以入眠，他年龄较长，自然懂得男女之情。想起林盛的话，刘灼轻叹：“看来我真是对赵凌那丫头动心思了。”不过现在，两人都以学业为重，几年之内不会婚娶。嫁娶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刘灼从来不是愚孝之人，如果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家大业大又有何用？虽然现在他没有资格决定一切，但将来一定会的。

　　刘灼又想起他和赵凌初见的情景，一介弱女被欺凌，而她不卑不亢，据理力争。她拜见师父时端和有礼，获得师父青睐。她烧的菜很好吃，让刘灼向往家的感觉。有时候又狡黠可爱，让人开怀。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后赵凌每天练功、读书、弹琴不敢懈怠。赵凌非常想快些拥有兵器、修习武艺，那就如师父所说，扎好根基。于是，赵凌每天早上卯正起床，到校场反复练习基本功。天刚蒙蒙亮，山间薄雾悠悠，鸟鸣清越，空气中渗着草木的清香，正是舒展筋骨、吐浊纳清的好时候。

　　过了几天，安安终于回来了。赵凌拉着安安的手上下打量一遍：“面如娇花，安安，半月不见你又变美了，原来肉肉的脸也尖了。”安安心下高兴，说道：“赵凌你不知道城里有多热，我待在家里，饭也吃不下，没想到却瘦了一圈，还是山上好，凉快清静！”安安睁大眼睛凑近仔细看着赵凌的脸和脖子，还动手扯开赵凌的衣领，惊呼“赵凌，你怎么晒这么黑！”

　　赵凌听安安这样说，立即跑到镜子前，扒开衣领，果然看到泾渭分明两种颜色。不过比起刚到离忧宫时的苍白，皮肤现在看起来倒是健康多了，赵凌本不甚注重容貌，无奈叹口气，平时要练武，晒太阳是无法避免的。黑就黑吧，打架时谁管你是黑是白？

　　再过几日假期就结束了，这天下午灼渊盛凌安几人相约去子房湖划船。安安穿一身碧色堆纱襦裙，清凉活泼。赵凌着一件浅蓝素色纱裙，也是清新可人。两人各撑一把纹着花草极漂亮油纸伞，出来风眠院。前边陈昭宜捡着树荫慢慢走着，穿一身桃红绣芙蓉襦裙，墨发及腰，身形柔美。赵凌安安疾步跟上去，多日未见，三人寒暄一番。陈昭宜也无事，遂一起去子房湖玩耍。

　　“你们真有心，我是笨的，太阳这么大，外出打把伞就不怕被晒黑了。”陈昭宜嘴角噙笑，语调和缓，一派贵女气度。

　　赵凌把伞撑过陈昭宜头顶，微笑着说道：“这都是安安准备的，反正我已经彻底晒黑了，只是看着这伞做的好看，拿着玩的。”

　　陈昭宜今年十六岁，入离忧宫四年，在众弟子中是出类拔萃的，更被众多女弟子奉为典范。京都梁州人士，父亲是当朝户部尚书，真正的名门世家。

　　三人到子房湖的时候，灼渊盛他们三人已经到了。湖边停放了两具竹筏，扎的结实紧密。

　　“赵凌，来这里！”林盛热情地招呼。赵凌撩起裙边，挽一个结，跳上竹筏，安安紧随其后。

　　林盛轻蒿一点，竹筏悠悠飘荡而去。刘灼、林渊、陈昭宜三人也上了筏子。

　　虽在水上，陈昭宜保持着一贯的端庄平和之气。她笑靥淡淡对林渊道：“师兄，我回家的时候见到了林夫人，她对你甚是想念，一直念着你。”林渊注视着身前人漆黑如墨的眼睛：“梁州离这里路途遥远，我原就打算九月里回家去的，现在天热，我也不想来回折腾。”

　　自从那次林渊向陈昭宜表明心意以后，两人都有意无意避免接触，然而不免有遗憾。本来是互相欣赏的朋友，现在却生了龃龉。林渊并不后悔当初的行为，男子汉大丈夫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早已放开。

　　林渊嘴角带了一抹微笑：“昭宜师妹，那件事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给你道歉。”陈昭宜垂眸道：“没关系，能被人喜欢我感到很开心，只是我无法接受师兄的一份心意。”林渊看着陈昭宜低垂的眼眸，说道：“从心所愿，师妹遵从自己本心就好，是我唐突了，希望师妹不要介怀，我们还像原来一样才好。”

　　陈昭宜听着这温言良语，心头一阵感动，如果不是自己早已属意他人，林渊确实是个可以结缘之人。她抬起头，晶亮的眼睛望着林渊，说道：“你我同门四年，这份情谊我永记心间。”

　　两人坦诚相对，心下都轻松许多，他们都不愿失去彼此这个朋友。

　　渐渐的刘灼几人的筏子和林盛他们的并行向湖心驶去。赵凌蹲下身子，把手伸进碧绿的湖水中，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

　　“之衡，我在家的时候随父亲到你家里拜访，你家的生意规模越发的大了，光是宫廷用度就占了好几样，刘伯伯身体一直有名医在调理，他让你专心学业，不要惦记家里。”陈昭宜柔和的声音传来。可是之衡是谁？赵凌心想。

　　“父亲送我来离忧宫，就是想我学成之后可以担起家族重担，我不会让他失望的，”刘灼说道：“昭宜，谢谢你告诉我父亲的情况，我一直都很记挂他的身体。”
　　陈昭宜脸上漾起笑容。回想起不久前，父亲要去刘家商讨事宜，她得知父亲要去的刘家正是京城里生意遍地，产业巨大的同门师兄刘灼家里，硬是磨着让父亲带上了她。喜欢一个人，当然要想他所想。看到刘灼现在对自己的态度，陈昭宜觉得自己的用心总算没有白费。

　　之衡正是刘灼的小字。赵凌心里一阵烦闷，看着对面的两人，一个沉稳俊秀，一个美丽端方，真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赵凌起身来到前头，再不愿听到身后低语。

　　“我要下水里游泳。”只见林盛脱下外袍，一跃入水。“凉快！”林盛迅速向远处游去，溅起一簇簇水花。

　　“你小心点！”赵凌急忙大喊。

　　“赵凌你快来看，这里有水母。”安安兴奋地喊道。赵凌蹲在安安身边，仔细看向水里，一个个粉红色或绿色的桃花水母映入眼帘，他们的身体晶莹剔透，纤长的触手在水中摇荡，圆圆的，软软的。

　　赵凌双手探入水中，看准一处水母多的地方，掬起一捧水，手中成功困住一只绿色水母，钟型的身体一张一合。“真的好漂亮的。”赵凌开心的说。

　　那边安安看到赵凌如此轻易地就得来一只，于是自己也有意效仿。“嘿”安安凑近手心：“啊！没有。”

　　前方离筏子半臂远处停留着几只粉色水母，安安嘴角上翘，心道，这次定能捉到。身子前倾，哎，怎么动了，继续伸长胳膊，“啊，抓到了！”谁知“扑通”一声落水声随之而来。

　　赵凌一惊，甩手来到离安安近的地方，伏在筏子上，伸长胳膊，焦急大喊：“安安，快捉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安安仿佛什么也听不到，挥着手在水里挣扎，剧烈的咳嗽声声声揪心。

　　“救命！咳咳！”安安慌乱的声音传来。

　　“师兄，快救安安！”赵凌想起在筏子另一边掌蒿的林渊。林渊听到落水声早就赶来，一个纵身跳入水中，很快就游到安安身边，从背后按住安安乱挥的双臂，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安安安静下来，任由林渊带着她在水里游动。

　　靠近筏子，林渊双手放在安安腋下，把安安托起放到筏子上。赵凌半蹲着，将安安面朝下抱在身前，大腿顶着安安腹部，轻拍她的背部。

　　安安口中不断吐出清水，过了一会，终于缓过来了。靠在赵凌怀里大放悲声，赵凌怜爱的抚着安安湿透的背部，柔声说道：“没事了，安安，已经没事了。”

　　林盛听到动静也游回来了，林渊浑身湿哒哒的站在一边，陈昭宜也在温声劝慰安安。
　　“我们还是回去吧，安安受到了惊吓，”赵凌看向林渊“师兄的衣服也要换一下，不然会生病的。”

　　“好。”林渊说完，拿起长蒿，往回划去。

　　安安还在赵凌怀里抽泣，落水的感觉一定很恐怖。

　　很快林渊就将筏子靠岸了，赵凌搀着安安上了岸。安安呛了很多水，胸口难受，头也晕晕的，无法站稳，直往地上倒。赵凌搀的也十分费力。

　　“让我来吧。”林渊坚定地说。赵凌点点头，林渊从赵凌肩上接过安安，将她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把安安打横抱起，稳稳地前行。

　　安安感觉仿佛到了一个安稳的地方，眼睛也懒得睁开，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赵凌跟在林渊身后，很快就回到风眠院，林渊将安安放到床上，活动了一下双臂。赵凌看他额上有水珠，也不只是水是汗。

　　“谢谢师兄。”赵凌恳切的说，幸好林渊动作快，刚才真是有惊无险。

　　“没事，你照顾她，醒来之后到医馆里看下大夫。”林渊有些疲惫：“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