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的荒原》利夏尔

51、第四十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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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被银钥匙带入了异空间所以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涌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也许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将普通的政治斗争的规律应用到这种地方。三日月也跟我说过：修心则不谈时政，论政首先修心----好吧我还是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小心，小心。
　　他连续做了几次深呼吸：现在自己的性命正处于千钧一发的关头，虽然小狐丸不再追出来，不过还有给他添乱的髭切呢。
　　老三正在旁边坐禅入定，帮不上忙了。
　　“你怎么知道？”髭切问。
　　“因为你是个有仇必报的家伙。”加隆说：“你和小夜其实是一样的，你的生存策略就是报仇和整人，所以不接受前任主人不是你亲手所杀的事实……因为这个事实，让你无法表达对前任主人的愤怒。你在嫉妒那些弑主的兄弟们。所以你不仅仅恨着他们，也恨着我……在你心中，我是这个本丸前任主人的替代品，而你要享受和我同归于尽的感觉，这种感觉能让你构建自我，而且，会让你感觉更有控制力。但是，凭什么因为我接任了本丸，你就和我过不去？”
　　“好家伙。”髭切说：“小爷可不喜欢你这么个圣母给我做心理分析。”
　　“我不是圣母，我不想感动任何人。”加隆释然地笑了：“我恨城户纱织。”
　　“为什么？”
　　“没有理由，就是恨，有时候会无缘无故地恨一个人，就是因为那个人对任何人都好。而这份好意，一般人除了付出生命，是无法报答的。你知道城户纱织为什么对任何人都那样好？而米罗对我又那样差吗？”
　　“收买人心，让你为她拼命。”髭切说：“不过，我想听你说话。”
　　“是的，我现在醒悟了这个道理：她知道别人的感受是什么，但是这个时候看不到对方的拒绝，看不到对方的真正想法，对方又必须给她认可，如果不满足她，她就会觉得受伤----她的自我是破碎的，她其实是想让大家都承认她那个伟大，无私，崇高，富含爱心的超我，并且潜意识中是要让别人以生命来报答。但她的内心充满了荒凉与恐怖……以及仇恨----富家子弟往往是这样的，他们得到了最好的教养以便于他们在竞争中胜出，却没有得到过充满爱的回应。对外界不给她任何回应的仇恨，却在无意之间投在了米罗身上，米罗又将这份恨意投在了我身上，他一定要我接他十五针赎罪，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雅典娜感动了全世界，但是无法感动她自己，所以我害怕她，她对谁都那么好，显得我特坏。”加隆说着，话锋一转：“你呢，髭切，大概是曾经生活在无回应之地的绝境中吧？”
　　“我不清楚，我只觉得你和我好像。”髭切将他的手拉到他唇边，亲吻了一下之后，吐气：“我不记得是否有过童年，作为……为了源家而战斗的付丧神，我最早的记忆就是演武场。我这样做是过分了？”
　　“有点吧。”加隆说。
　　髭切放肆地笑了一下：
　　“我这样做是过分一点。我从小在演武场长大，除了主人就是仆人，不然就是我弟弟。除了弟弟，没有一个人好好对我……我真希望有个人好好对我，我怕，害怕你会像前任一样对我。如果你要挟我解了咒，我就自杀，离开你，反正你也不要我。”
　　“你自杀，你弟弟怎么办？”加隆突然问。
　　“你对我好就行了，我弟弟自然也对你好。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真的怀过三日月的孩子？”
　　“没有，骗你的。”加隆咧嘴笑道：“和讲究文明的精灵在一起，不学一点女性化的吵架方式怎么行？”
　　“哼，我也觉得是在骗小爷，我对你说吧，敢骗小爷的人没一个能活在世上……不过你骗得让小爷心里舒服，就饶了你吧。”
　　髭切说着，在他手臂上一点。
　　原本密布的藤蔓形状的花纹，像是潮水一样慢慢地退了下去，包括髭切的纹章也是如此。
　　但是正当纹章褪去，法术解除的瞬间，周围的阴影突然涌动了起来。盘旋着向他们滚动，每个人的脸都被阴影本来的青色光芒照得发暗。
　　“我有点不舒服。”加隆说。
　　髭切看看三日月家的老三，说：“没事。“
　　“怎么能是没事？“
　　这时候，老三结束了禅定，将头偏向他们这边：
　　“你们是在说阴影吧，这些阴影就是精灵世界的防御机制，它对于精灵和人鱼不会做出主动攻击，只是会困我们一夜。”
　　“一夜，十二个小时，那惨了！”加隆失声道：“你家老二回来见我带着你们跑了，肯定不高兴，然后我一回来，他肯定扒了我的皮去补鞋！住在荒原上，人迹罕至，他自然会想办法找点别的乐子。”
　　“也许不会扒你整块皮。”髭切安慰道：“只是扒掉脸皮。”
　　“心可以挖，肠子可以掏，肝让他拿去做鱼肝油好了，脸皮和舌头绝对不能动！”加隆义正言辞地说。
　　“……这什么人。”老三咕噜着说，随即他站起来，挥刀向远方空砍。
　　砍了三下，他们面前骤然出现一条灰白的通路，两旁的树木像是卫兵一样自动分开，通路尽头，交叉成十字的光线斜斜地照下来，驱散了周围的阴影。
　　“是长谷部。”髭切蹙眉道：“我感觉到他的灵力了，他是Cristao，灵力和我们不一样。他可以从他信仰的神那里借来力量。”
　　“走。”
　　老三说着，首先向通路飘去。
　　是用飘的，即使是穿着魔骑士的重装铠甲，动作依然很轻盈。因为尽管老三眼睛瞎，可是速度方面比明眼人还要敏捷。
　　加隆也听到了长谷部的声音，他在专注而断断续续地唱着圣歌，显然他是在维持自己驱散阴影的灵力：
　　“……当大海翻腾，波涛汹涌……
　　我与你展翅于暴风上空……
　　父你拯救我……在洪水中……
　　……我要安静知你是神……
　　……我灵安静……在基督里……“
　　“快点向出口跑！”老三喊道：“你们不快，长谷部就要碎刀了！”
　　跑到十字光线交叉的地方，加隆也放出了异次元，原本很不稳定的空间入口，顿时稳定地打开了。它像是一个发亮的拱门，安静地立在那里。
　　老三首先走了出去，紧接着加隆将髭切推了出去---他担心髭切断后会捅他一刀。之后，他才拉住站在门外的长谷部的手。后者喘着气拉了他一把，没拉动：“主上……抱歉……我……”
　　“别说话。”加隆强忍着不想承认是自己错了：“你没必要道歉！我这就出门。”
　　他跨出了门，和体力灵力均已消耗到极限的长谷部一起摔倒在草坪上，而老三已经先一步回到了本体的佩刀之中。髭切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也不说话。
　　经历了空间的置换，加隆像是晕车一样，头昏脑涨地盯着长谷部煤黄的头发。而后者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胡乱地喘着气，木制的十字架却拿在手上不曾松开。
　　“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加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