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寻》旧梦如昔

1、第 1 章

　　1.
　　“快点！快点进去！”
　　娘用力伸手按我的脑袋，语气焦急，眼眶急的发红，发髻有几分散乱，间隙中抬头看一眼门口，继续用力。
　　娘的手劲大的惊人，几乎要把我整个人按进米缸里头去，全然被白色的大米全然淹没了似的。
　　米缸很大，平日里我就这样站着，也不及米缸的高度，如今正好整个人进了去。
　　“莫要吭声，记住娘的话！”
　　见我终于我进了米缸里，娘舒了口气，拿起一边的竹盖，轻轻的给我盖上，同时也不忘嘱咐我一句。
　　眼前霎时黑了许多，只能从竹盖的空隙中隐隐约约看见外面的模样，周边是满满的大米，让我觉得很是新鲜，不过我牢牢记着娘的话，一声也不出，连呼吸声也放轻了许多。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粗//暴而激烈的用力拍打着木门，使得门上细细的木屑也掉落了下来。
　　娘整理了一下发髻，轻轻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打开门。
　　2.
　　“怎的那么久才开门？”
　　门外站着一胖一瘦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脸颊浑圆，挺着个大肚腩，面白无须，眼睛眯成一条缝，探头进屋子里仔细观望。
　　另一个又黑又瘦，生着细细的黑须，颧骨极高，看起来便是一副刻薄相，一说话便带着几分不耐，眉头深深的皱起。
　　“哪里敢呢！实在不敢耽搁两位大人，一听到声音便从后院过来了，只是我一个妇人家，走的速度也不快就是了。”
　　娘勉强挤出笑意，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向这两个人陪不是。
　　“哼。”瘦子冷冷的哼了一声，带着十足的不屑。
　　“你这还有娃子没有？”那胖子肥白的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细细的眼缝中带着贪婪的光芒，“上次那位大人吃了以后说好，差（chāi）我们来问一问，你家还有没娃子…”
　　他话还未说完，娘便如同受惊的鸟雀一样，捏着帕子尖叫起来：“没有了！没有了！”
　　3.
　　“你这婆娘！”瘦子眉一皱，嘴里啐了一声，“我们又不是吃了不给钱！上次那娃子有多重，我们可就送了多重的东西来，你可要想好了。”
　　娘是背对着我的，才弄整齐的发髻又一次凌乱了，我几乎能想到她发红的眼眶，里面必然是隐满了血丝——与恨意。
　　前几日，我的幼弟，刚满一岁的幼弟，便是被这两个人带去的，娘哭求着，连指甲都掰断了，幼弟哭闹不止，仍是被那两人抱进怀里，带走了。
　　第二日，他们便送来了许多银钱与白米，那是与我幼弟相等的重量。
　　“你要晓得，得罪了我们不怕，得罪那位大人……可就不好了。”
　　胖子连忙接了瘦子的话，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的真真是天衣无缝。
　　“我这兄弟说的是实诚话，”瘦子也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来，“大妹子，娃子没了可以再生，若是得罪了那位大人…”
　　他欲言又止的停住了，和胖子一般，作出害怕的嘴脸来。
　　4.
　　“哪里还有娃子！”娘疯魔了一般，手上的帕子几乎要扇到那两人脸上，“我唯一的娃子已经被你们吃了！哪里还有！哪里还有！”
　　两人看娘这模样，脸色顿时难看。
　　胖子脸上的肉耷拉下来，刚刚还一副为娘着想的模样，此刻便换了张脸，狠狠朝娘踢了一脚，转头对那瘦子道：“看这婆娘的模样，怕是真的只有一个娃子…走吧，再去下一家看看…”
　　娘被踹倒在地，这一脚似是让她冷静了下来，发髻完全散乱了，遮挡在面前，看不清模样，只趴在地上轻泣。
　　“你这婆娘！若是让我们哥俩发现你还私藏了娃子！看我们不弄死你！”
　　那瘦子一脸阴狠，面上几根细细的黑须一阵抖动，竟让我觉得好笑。
　　他朝被踹倒在地的娘恶狠狠说着，和胖子一起转身离去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娘的轻泣声，渐渐的弱了下去。
　　5.
　　“娘？”
　　过了许久，我轻轻的唤了一声。
　　娘的身子一颤，这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她把遮挡在面前的乱发撩开，面色惨白，嘴唇殷红，眼睛红肿，这一眼看去，竟如同鬼魅一般。
　　“钧儿…”她的嘴唇轻颤着，发出的声音极其嘶哑，抬眼看向我的位置，又叫了一声，“钧儿。”
　　“娘，”我透过竹盖狭小的空隙，看着娘，轻声道，“我在这儿呢。”
　　娘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把竹盖猛地掀开，紧紧搂我在怀中，“钧儿…钧儿…”
　　我有些茫然，却又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伸手环住娘的腰，“娘，我在这儿呢。”
　　“钧儿…”娘又喃喃的叫了我一句，低头看着我，我能看清娘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我。
　　“钧儿，娘带你走。”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你们应该懂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