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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有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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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泾元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想象,我要学会多狠心才能够下定决心不再认这个兄长。他答应我将兄长请来北方——以我未出世的孩儿的名义。兄长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他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开着父亲给我买的林肯车,长途跋涉来了北方。
当兄长口吐着白沫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发现我竟然一丝报仇成功的喜悦都没有,内心平静得可怕,好像他好久之前就该死在我手中一般。
我平静地蹲下身,隔着手绢抬起他的下巴,“你害死父亲的时候可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知道真相,毫不留情地还你以牙?”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大口大口的吐气,我接着道:“我特地叫手下收集的草乌,今日才刚送到。这乌头茶你怎么才吃了几口便不吃了?”我哧哧笑了两声,“哦,现在这幅景象,想必是吃不下去了吧?”
徐泾元匆匆赶来的时候兄长已经躺在地上毫无生气,他紧张地看着我,“你有没有怎样?”我回头望了望餐桌上翻到的茶壶,“不过一起吃顿饭喝口茶,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不晓得父亲走的时候是不是像他这般痛快。”
徐泾元安慰的摸了摸我的头顶,“父亲知道你这么爱他,一定会很欣慰的。”
兄长的身体还透着温热,好似从未离开我。我停下他们搬走兄长的动作,渴盼地望向徐泾元,“让我来吧。就像当日我安葬父亲那般。”我收拾好桌子上的茶具,将残存的草乌狠狠碾碎,“这种害人的东西,还是毁了吧。”父亲在九泉之下碰见兄长,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夜里做梦,我梦见小的时候,父亲被黄包车夫撞倒,年少轻狂的兄长率性地丢下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车夫揍得鼻青脸肿。然后是徐泾元与我初遇的那个舞会,还有他深情握着我的双手向我求婚的场景。接着,我同他张灯结彩的喜房突然变成了血液横流的家院。我从噩梦中醒来,冷汗涔涔,何以短短半年,桃花仍在物事全非?
一连几日我都未曾安眠,徐泾元很是担心,家庭医生说我只是劳累过多,心思繁杂,多出去走走散散心便好了。我借着置办购置安胎药的幌子要求肚子出去走走,徐泾元自是不放心却也不好驳了我的意愿,只叫几个随从远远地在我身后跟着。
来了北方以后我还未曾仔细逛过,认得的路也不多,买了药之后只去山坡上转了一圈便回去了。身后的随从也同徐泾元如实相告,我笑着逗他,“还怕我害你不成?”徐泾元轻轻摇头,直叹我淘气。
到了深冬的时候,我的妊娠反应渐渐严重起来,多日食不下咽,府上的零嘴一律变成了酸味的,浓浓的酸味在屋子里持久不散。徐泾元被公务缠的脱不开身,我知道南北之间的局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我特地下厨熬了骨头汤给他喝,我自己却一口也喝不下,满满的鲜汤端至面前便忍不住干呕。
徐泾元轻轻拍打我的背部为我顺气,一边逞口舌之能,“汝之砒霜我之蜜糖啊!”他今日也是难得闲暇,吃过晚饭便上床歇下了。我斜靠在床边,静静地看他,拿出事先备好的绳子,将他双手双脚紧紧绑在床头床尾,等他醒来的时候,这个天下也改变天了。
窗外轰隆一响。
暴风雨终是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