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劳永逸》晴小青

46、比翼

　　回去的时候自然是成逸开车了。

　　将近半个月没有联系，再见面，两个人都变得各怀心思。

　　江一帆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李清秀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你们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什么意思？他们俩有什么事？然后就是钱双双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给她提着醒。

　　成逸是不敢。原本冷静理智、沉稳自信，做任何事都要稳扎稳打、胜券在握的那个他，似乎一遇上江一帆，就全都土崩瓦解了。

　　从成都回到T市后，简单应付完家里，他就打电话跟单位说要回去上班。巧的是单位正好有一个学习交流项目，他这电话一打，就被派和李清秀一起到日本走了一趟。在国外也不是不能联系，他只是不敢。江一帆的婚假正休着，他家里那边也算成功应付了过去，协议里的约束项全部解决，他们俩的这桩婚姻也就失去了维持下去的必要。

　　他担心一旦联系上，江一帆就会跟他提离婚，而一旦离婚，他们就真的没有任何牵扯了。他不想这样。

　　在日本的那么多天，他就像一个猥琐的偷窥者一样，从微博上小心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心情怎么样，连她分享的音乐视频也要一一点进去。

　　他甚至变得畏首畏尾，就像现在，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话题来打破这该死的沉寂，害怕无论说什么，最终都会被转移到他不想听见的那件事上。

　　“出差了？”江一帆终于无法忍受这么漫长的沉默，开口问道。

　　“嗯。”

　　“去哪儿了？”

　　“日本。”

　　“日本？！！”

　　“嗯。”

　　江一帆懊恼道：“去日本你不早说！我有好多东西想买，早知道就叫你带了……”

　　“嗯？”

　　江一帆叹息着摇了摇头，“算了，你都回来了。”不过他一个男人，叫他帮自己带面膜化妆品什么的也不太合适吧。

　　成逸想了想，道：“下次去之前跟你说。”

　　“算了，不用了。”

　　成逸垂下眸，心里止不住的失落。不用了，是做好以后都不用来往的打算了吧？

　　又是好长时间的沉寂之后，江一帆突然想到了“见面钱”的事。她翻了翻出门带的挎包，然后发现那些红包里的钱还在她之前去成都背的双肩包里，根本没有拿出来，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成逸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叹息，问道：“什么东西忘带了？”

　　江一帆抿着唇，犹豫着道：“那个，上次去你家收到的红包……我觉得还是还给你比较好。但是我今天出来得急，忘带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拿给你，反正离得也不远。”

　　“不用了。”

　　江一帆以为成逸和她之前一样，也不知道这红包的意思，便解释道：“这个我收着好像不太合适，它不是压岁钱……”是见面钱。但不知怎么回事，对着成逸，这个词她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我知道。”

　　江一帆：(⊙.⊙)？？？

　　成逸一句话都不肯再说，江一帆也因为莫名的心虚不敢多问。就这么着，直到车子在一家港式餐厅前停下，江一帆才意识到，他不是要开回家？

　　好吧，飞机餐那么难吃，她可以理解。可是她吃过饭，哦不是，吃过面了呀……

　　早知道就忍一会儿了。

　　已经过了中午用餐的高峰时间，两个人一进去就受到了服务员的热情接待，选了个靠边的位子坐下，成逸示意服务员把菜单给江一帆，对她道：“看看想吃什么。”

　　江一帆内心经过了好一番挣扎，还是道：“我吃过了……”

　　“吃过了？”他记得她之前还在微博上说自己每天都要接近一点才吃饭，今天怎么这么早？“那你看看后面的点心吧，就当陪我再吃点。”

　　江一帆经不住劝，还是打开了菜单。

　　嘴上说着不要，点菜却是麻溜的快。没一会儿就点好菜之后，成逸从他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黑色绒布盒，推到了江一帆面前，“给你的。”

　　有礼物当然开心，江一帆不禁一喜，接过来一边打开一边问道：“这么好？日本买的吗？”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支通体黑得发亮的木簪。

　　江一帆惊喜地拿了起来，忍不住来回抚摸着它细而光滑的簪身，感叹道：“你怎么会想到送这个给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成逸微微一笑，感谢微博。

　　江一帆爱不释手，手指爱抚着从簪身流连到簪尾，脑子里回想着之前转过的一条微博，努力记起这个簪子的名字。

　　是了是了，叫“比翼”，它叫比翼！簪身与簪尾完美地连成一条S形曲线，簪尾的形状又酷似一张翅膀，造型简单秀气，不像凤羽那般磅礴大气，不是比翼是什么！

　　可是……成逸知不知道它的名字呢？

　　突然，江一帆惊讶地发现，簪子最尾端的侧面居然还刻了字！“JYF”，从小到大都对自己名字的缩写无比敏感的她，怎么会认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成逸，“这个，还能专门找人刻字啊？”

　　成逸没有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微笑着看着她。

　　沉默的力量有多大，江一帆第一次这么切身地感受到。

　　她低下头再一次细细地看着手中的木簪，簪顶被打磨得细小却不尖锐，翅尾的曲线蜿蜒连绵，配上酷似心形的镂空花纹，还有专属于她的名字缩写。她不得不让自己想起成逸的另一个爱好，一个她之前不怎么相信、之后也没放在心上的爱好——木雕。

　　这是他亲手做的，刻上了她的名字，只为送给她。

　　知道是一回事，可这背后的意思，她仍然不敢乱猜，只好打着哈哈，笑道：“这个，你自己做的？做得挺好哈，跟店里卖的一模一样！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个店来卖？”

　　成逸看着她，想起了自己在日本的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在酒店对着块木头雕刻打磨抛光的时候，李清秀都要在旁边一边笑他，一边苦口婆心的样子。他是看不下去自己这副畏首畏尾、全然不似往昔的样子，才又自作主张地把她叫来机场，强迫他们之间快点有个决断吧。

　　他倐地低头一笑，复又抬头看她，认真地道：“合作愉快。”

　　江一帆脑子里“噔”的一声，整个人顿时僵住。

　　合作愉快，意思这就是谢幕礼、分手费？亏她还想那么多，什么他自己亲手做的、什么只为她，一看这木头就不是便宜木头，打磨得这么细致光滑还发亮，人家去日本是去出差的，哪有时间给你做这个！

　　她动了动不小心僵住的脊背，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合作愉快……”

　　成逸微微细目，心里多了几分把握，淡淡地问道：“你也觉得我们合作愉快吗？”

　　“当然……挺愉快啊。”

　　很好。“那你觉得我们先暂时保留这种合作关系怎么样？”

　　江一帆：(⊙v⊙)？

　　“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时常在我同事和领导面前露个脸就行。还有，下个月的清明节，恐怕还得麻烦你一次，时间太短，这么快就分手，家里面说不过去。至于你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江一帆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虽然对整个场面的误解还没转过弯来，脑子却不禁顺着他的话努力想着自己还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事情。想了半天，才瘪着嘴道：“我好像没有……”

　　成逸微微挑了挑眉，“你同事那里都没问题了？”

　　“我休完……婚假，就打算辞职了……”

　　“辞职？”

　　江一帆点了点头，想到他之前对她配音这件事的态度，莫名就有些邀功的心理，道：“我打算转行，专职干配音。”

　　成逸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问道：“工作找到了？”

　　江一帆挫败地叹了声气，“……还没，网上投了好多简历，暂时都没回音。”

　　成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道：“既然还没辞职，我说的事就先考虑下吧，等新工作找到了再答复我也行。”

　　江一帆：诶？不是说工作？怎么又说回这个了……

　　“哦。”

　　刚说完，服务员就端着刚做好的菜轮番上来了。明炉烧鸭、芝士焗生蚝、荷香蒸乌糟鸡，还有她爱的生煎包、菠萝油、虾仁肠粉、鲜肉灌汤包。

　　明明就两个人吃饭，她为什么点了这么多菜，而且成逸也没拦着她？

　　要死，她一样蔬菜都没点……

　　“吃吧。”

　　江一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

　　·

　　两天后，江一帆接了一个电话。来电话的人说她是XX游戏公司的人事经理，通知她明天上午九点去他们公司面试。

　　江一帆满心欢喜，赶紧记下时间和地址，一口应下。挂完电话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投过这家公司吗？别是骗子吧……

　　正想着呢，手机里就收到了详细的通知面试的短信，公司名称、地址、联系人、联系电话全在上面。

　　她立马打开浏览器搜索，名字对上了，地址也对上了，这才放了心。

　　啊，还是家挺大的游戏公司咧！咦，这个游戏也是他们家做的？她还玩过咧！不过后来嫌弃里面人设太丑，就弃了……

　　嘎嘎，天上掉馅饼啦！

　　第二天上午，江一帆穿着以前在学校时购置的一套正装就去面试了。

　　白衬衫，黑色小西服，黑色短裙，还有黑色的高跟小皮鞋，当时学校所有同学都在为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大张旗鼓地准备战衣，自己也就随着大流入了一套。她要求不高，运气也好，只面试一次就定下了工作，于是这套衣服就再也没穿过。

　　第二次穿上它们，江一帆觉得，即便已经过了两年，自己依然驾驭不了这种风格的衣服。

　　一走进大楼，江一帆就把套在外面的长款大衣脱了下来拿在手里，按着短信上的地址找到楼层和门牌，一进去，就被眼前巨大的深蓝色招牌吸引住了眼球。

　　漂亮的前台MM接待了她，不仅给她泡了杯热水让她去里面温暖的会议室坐着等，还拿走了她的大衣，帮她放在外面。

　　这公司，肯定有前途啊……

　　面试官很快走进来，一男一女，在她对面坐下。两个人看着差不多大，三十岁上下，但女的满脸笑容，男的就有些面瘫。

　　江一帆稳了稳心神，复习着之前精心准备的自我介绍。

　　“江一帆是吧，之前没有做过专业的配音？”面瘫男问道。

　　江一帆一愣，这人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来不及腹诽，她点点头，“是……”

　　旁边的女的见她有点紧张，笑着道：“别怕，就是照例问问。你是自己在网上做过配音？广播剧？”

　　江一帆略微拾起点信心，点头道：“是，我能配很多不同类型的角色，萝莉御姐或者老人小孩……”

　　女人摆手打断她，“这个我们知道，你配过的作品，我们基本都看过了。”

　　江一帆：(⊙o⊙)

　　女人继续道：“今天主要就是了解一下你的其它情况，如果可以的话会带你到棚里去试一下音，没问题的话我们就能签合同了。”

　　江一帆继续：(⊙o⊙)！妈妈呀，这馅饼有点儿大！

　　“你自我介绍一下吧，简单点就好。”

　　江一帆：“……我叫江一帆，25岁，C市人，毕业于Z城财经大学会计系。额，身高体重不用讲吧？”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婚姻状况呢？”

　　江一帆下意识答道：“未婚！”

　　“未婚？”女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又笑了笑，道：“这可有些难办了……”

　　江一帆既疑惑又担心地睁大了眼，“怎么……难办了？”

　　“你看，我们一个小小的游戏公司，你这个年纪还没有结婚的，我们的聘用成本有点大啊。”

　　江一帆：(⊙.⊙)你们公司不小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拿出这个理由了，摆明了就是不喜欢大龄未婚女青年呗……等等！什么未婚，她明明就和成逸领了证了呀！

　　江一帆咬了咬下唇，思量着现在翻供的话人家相信的机率有多大。

　　不管了，死就死吧，怎么也要试一回！

　　“那个……”江一帆懦懦地开口，“其实，我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