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死去的作者

5、沈老师

　　我怒不可遏，恨不得也反过来咒他去死，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返回客厅，拿起了一个早就放置在那里的东西……

　　看完后，我不想他死了。我直起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好像忘了，是你不请自来，这里本就该属于我。你安装的偷窥设备那么多，谁知道哪里是你跟前？你砸掉你的机器就看不到我了啊，张殊闲。”

　　他的语调又回到了最初那样：“我不是张殊闲，别跟我提他的名字。”

　　“我录到了你。”我举起了刚从茶几上拿到的相机。

　　“我也录到了他。”他说，“很奇怪吗？我让他给你买的夜宵。”

　　“张殊闲！”

　　“我真的……生气。”他断断续续地笑了一阵，“你只知道这一个名字吗？你只认识那三个字吗？在这个世界上你只喜欢那个装修工是吗？他可不喜欢你啊，沈君扬。”

　　“关你屁事。”我关掉电话，坐到沙发上，大口地喘气。

　　第二天，我发现鱼缸里仅剩的那条鱼也死了。

　　我也只是还没有死透而已，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行将就木。

　　我把鱼倒掉，拿上外套，关上了门。这个房子是我租的，租期半年，租金已经付清。我会选择住在这里，现在想来也是一件蹊跷的事，不是我主动去找的房子，而是房子找到了我。那时，我刚得知张殊闲被我所扰，急于找个新的住处搬离那里，而老房子是我自己贷款买的，得租出去。房产中介公司带了几个人来看房，终于有个人愿意租下那里，可我的住处却一直没有找到。那个租户想快点儿住进去，就给我推荐了他朋友想要出租的房子。他说那里离他工作的地方太远了，他还是想住我这儿，不过因为他和朋友关系好，租金可以给我便宜一些，相对的，我也给他算便宜点儿。

　　我趁保安不注意，回到了我原来的家，里面和我被警察押解走时一模一样，毫无人居住的迹象。那个交了三个月租金的租客人间蒸发，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好，我手里还剩一个线索，那就是他的“朋友”，我的房东——那个租给我一个满是偷窥镜头的屋子，还住在我隔壁的老人。实际上这栋楼房有两层楼都是他的，他嫌别墅没什么人气，几年前买下这里，把房子租出去，和几个租客保持聊天串门的关系。当然，真假无从得知。

　　我敲开了他的门。

　　他太老了，行动迟缓，看起来精神气大不如前。

　　“前段时间生了病，进出医院好几回了，医生说得养着。”他招呼我坐到沙发上，让保姆去给我沏茶，“才搬过来感觉怎么样啊小沈？灰尘会不会太重？你在我这儿坐会儿，我请个钟点工给你打扫一下。”

　　“谢谢您。”我边和他寒暄，边在他低头时观察这里。中式复古镂空雕花木茶几上，放着茶具和一盆绿植，旁边还有个Ipad.

　　“你孙子回来看望你了吗？”

　　“对对对，昨天刚回来。”他把保姆递过来的茶杯递给我，握拳咳了几声，“但昨晚出去后一直没回来，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是吗？”我没有喝茶，把杯子放下，侧过身，呈认真交谈状，“我昨晚好像看到他了，我觉得他长得很像我的高中同学，但是记不起名字，又不敢确认。您孙子叫什么，在哪儿读的高中啊，说不定我们还是校友。”

　　“他跟你怕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吧，他还在上大学呢。”老爷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点点头。

　　问不出更多了，我急于结束这次谈话，哪怕老人再三挽留，我都没有在他这里吃午饭的打算。我起身告别，回到了已经被钟点工清洁好的房子。

　　真有意思，签订合同的时候，老爷子说这个房子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我这儿，一把被他锁在一个箱子里以备急用。他叫钟点工来打扫房子的时候，可没有出去给过钥匙。

　　老人家可能是疏忽了，也忘了，更可能是记性太好，记得他的孙子那儿还有我家的钥匙。他的孙子可不是彻夜没有回家，我用手探过ipad正对着的沙发部分，还温热着。而他身着睡衣，后脑勺头发被压紧、下塌，很明显才从床上起来。厨房在交谈期间一直漫出香气，想必保姆熬汤做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那么，谁刚才还坐在这里，又在不久前出门，还打翻了咖啡，致使桌角还有一团没清理干净的水，不是很清楚吗？而且，他知道他的孙子没有走远，更或者，他知道他的孙子就在我的房子里。

　　我把门轻轻合上，把桌子推到门前挡着，随手拿起一个称手的东西，往里走。

　　可是我没在家里找到人。走了？刚走吗……我站在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屋子里一阵晃神，随即我坐下来，发现我的摄像机不见了。

　　我抽出一支烟，抽了两口之后察觉到了肚子的空荡难受，饿。我掰了掰手指，算了一下自上次在警局外呕吐之后有多久没吃饭了。也不是太久，可是也足够给我的胃上一次绞刑了。我蜷在沙发上，无神地望着沙发的纹路，感受着头脑发昏和阵阵耳鸣。

　　真的不想吃饭。

　　他为什么会拿走我的摄像机？里面没有什么东西，我就喜欢照点儿花草风景而已，对了，昨晚还照到了张殊闲的模糊身影。

　　“喂，今天谁来过这儿。”尽管他说以后不要再给他打电话了，让我死得离他远点儿，不过我还有谁可问？

　　我打给变态的电话，接的人却不是他。

　　“沈君扬，我是张殊闲，我想去你家找一样东西，等会儿给我开开门好吗？谢谢你了。”

　　“什么东西？”

　　“属于我的东西，不小心掉在那儿了。”

　　“你可以过来。”我坐起来，皱眉抿嘴，想了好一会儿，“这个电话号码是你的还是他的？”

　　“他的。”

　　我沉默了一阵，把电话挂掉。张殊闲从一开始就在给我设局，这个号码是他亲手给我的。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坦白这一切事情的真相。

　　应该不会吧，他们都喜欢耍我，把我玩弄得寝食难安，就是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我根本就没资格知道在这个游戏里，我到底是什么角色。

　　也许为了报复，我应该一把火把这间屋子烧掉，让那个属于他的东西葬身火海。

　　我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突然不再愧疚。发现张殊闲也是个烂人，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他身上那种明亮的光消褪了，在我心里变成了和其他人一样的重量，那就是没有重量。

　　我下楼，终于决定吃点儿东西。这个小区我不熟悉，转了十几分钟才发现一间饭馆。饭馆的服务生很年轻，眼睛亮亮的。这个时候并不是饭点，只有我一个客人，他站在餐桌前，一直在等我点餐。

　　“我见过你是吗？”我没有看菜单或者墙上的价格表，一直看着他的脸，他也在看我。

　　“沈老师，我是萧然，您不记得我啦？”他抱着记菜本，歪头对我扬起一个微笑。

　　当然记得了，除了他，我不是任何人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