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异兽不哭【楔子】 ...
-
【第一章】
初冬时节，万木肃杀。
前一天刚下过雨，天际明净。一个猎人走在乱树间，衣摆被残雨沾得半湿。
他是村里最善射的猎人，今年夏天以来，山里的野兽莫名地少了很多，最近二十几天，连只野兔子都没逮着，弓都快长毛了。全家人眼巴巴地等米下锅，他越想越憋气：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百步穿杨、一箭双雕？简直是辜负了祖宗十八代神猎手。
狠劲一上头，猎人提着弯弓往深山里头走，不知不觉，走了三天，深入到以前从不敢涉足的深山最里边。他一路警醒，偶尔饮一口葫芦里的烈酒壮胆。然而，整个森林安静得吓人，连寻常鸟儿的啼声都听不到，更别说野兽了。
要说一无所获也不对，他觉得这山里有猎物，而且是大猎物。
因为，背后有眼。
就是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的感觉，越走越毛。猎人路过一条小溪时，想给水袋灌一点儿水。低头的一瞬，水中忽的掠过一个灰色倒影。他连忙抬头，天空什么都没有。猎人惊了，再不敢逗留，抓紧弯弓快步走。
呼——
一阵疾风从背后袭来，猎人一个大跟头跌在地上。他回头看，身后赫然是一只大怪物：乍一看，身形像水桶粗的大蛇，长有十来丈，全身像犀牛皮一样粗糙，黝黑发亮，看不清楚哪里是头，只有一对眼睛瞪得圆圆的，比村口的圆井都大。
大怪物啊！
猎人急忙搭弓射箭。还没碰到怪物，咻的一声，箭竟弹了回来，直直地射中了一棵树干。
那怪物喷着重重的鼻息，从树梢盘了过来。猎人吓得啊啊啊啊的直叫，连滚带爬地跑，哪料到前脚绊后脚，咚的一声，栽倒在地。怪物俯冲而来，他吓得直抱住了脑袋。
如来佛祖、土地爷、灶王爷、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快随便来一个大仙救命啊！
哐——尖锐的金属声划破耳膜，直抵天际。
轰——山倒了一般的巨响。
整个地面被震了三震，地上的尘土和枯枝落叶全部震得往上飞。
发生什么了？猎人大着胆子，眼睛睁开一条缝往外瞄，只见一道极刺目的红光在阳光下闪耀。面前，黝黑的怪物倒在了地上，鲜血汩汩向外冒。
怪物的前边，站着一名年轻的男子。
男子身穿白金色的轻铠甲，嘴唇略薄，眼角微微上挑，像他手里的那把泛着红色光芒寒剑一样锋利——剑上滴着血，仔细听，还有嗡嗡嗡嗡的剑鸣余音——男子那凌霄之气势，简直如神君下凡来。
猎人看呆了。
“把它翻过来！”男子沉声说，嗓音清越。
从林子里忽的冒出二三十个骑马的士兵，齐刷刷地去翻那只比池塘还大的大怪物。长得太可怕了，血盆大口，比井眼都大的瞳孔还使劲瞪着——啊呀，猎人刚刚站起来的腿又软了。
年轻男子手一甩，长剑飞出去，尾端带出一条长链子，红色的寒剑直直刺入怪物体内。下一瞬，一团黑色的东西和一团血红色的东西从怪物体内飞了出来，带着鲜血淋漓，被甩进了小溪里。
一个士兵捡起来，在水里冲了冲，展给男子看：“心胆俱全，圣上，您看如何？”
男子微点头，又看了猎人一眼。
士兵会意，逐马奔来，提溜起猎人往马上一扔。猎人扒紧马背，闭着眼睛，听着风在耳侧呼呼呼呼的跑，满脑子都是「圣上」「怪物」「圣上杀死了大怪物」……
快跑到山脚时，士兵将猎人一踹，猎人咕咚咚地跌下了马。
这一群人如神兵从天而降，又如神兵倏然退去。等猎人爬起来时，那一群士兵已飞驰远去。最前边，年轻男子的白金色铠甲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
……
“我是谁！我彭老六是十里八村最厉害的猎人，三十年了，就从没失过手！当时，我就火了，抬起我这把大弓，蹭蹭蹭，一连射了数十箭，箭箭射中那个大怪物的眼睛，那怪物被吓得直哆嗦了一下……”猎人拍着桌子，唾沫横飞地夸着自己的英雄胆色。
周围的听众都烦了：“你什么德行我们能不知道，赶紧麻溜地讲后来。”
猎人一抹嘴巴，口若悬河往下说。
前头都好，听众挺捧场的，个个听得津津有味。但一听到“圣上”时，立刻哄堂大笑：“哎呦彭老六，都赶上村头说书的了，你喝多了吧？”“前头编个怪好听的，好端端跑出皇帝来了。”“彭老六你也真能吹，吹也吹得靠谱的啊。怪物听听也就算了，还圣上。呵，当今圣上在京城里端着金碗喝肉汤呢，跑那破山去干什么！”
彭老六吹鼻子瞪眼：“我亲眼看到的、我亲耳听到的！骗你们我是猪！我是猪！”
又一阵哄堂大笑。
最角落里，杜千林默默起身离开了。
昨天他的眼皮忽然猛跳，第一直觉就是那个人来了。可是，那人刚坐上皇位，旧党死而不僵，其他皇子仍然贼心不死，怎能有空闲急急地跑过来了？
夕阳西落，如铺红血。
森林里，咚，一只青蛙跳进水里。噌，又一只野兔子蹿了出来。几十只长尾的鸟儿扑哧哧地飞过树梢，静寂的森林像被终于吵醒一样，各种或细微或热闹的声音慢慢都活跃起来。
本不该出现在这片森林的癞骨异兽躺在小溪边，淌流的血，染红了溪水。
——这是一记绝杀。
——掏心挖胆留下的伤口，齐整，锋利。
仅仅一招而已，就把横霸整个森林的癞骨异兽杀死了。是那个人更无情了，还是那把剑更嗜血了，或者兼而有之？看着癞骨异兽胸口大大的血洞，杜千林摸了摸心口。
有凉气穿过似的，发寒发冷。
杜千林拾起一些枯枝，架在癞骨异兽身上，点起火。火苗上窜，在风中哔哔啵啵地响，癞骨异兽被烧得流出油脂来。如有一只无形的火在控制，火苗虽然很旺，却只烧着癞骨异兽，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
庞然大物在火中慢慢烧成了黑色的炭，炭火中，有一弯光亮在闪。
这就是癞骨。
杜千林手探进火中，捡拾起癞骨，表面如癞.□□一样布着青绿色的疙瘩，冰凉刺骨。死去的癞骨异兽，最有价值的就是背上这根弯曲的癞骨，炼入武器之中，能克一切烈焰与邪焰。幸好，那个人不知道，那个人只执着于掏挖异兽的心和胆。
被挖心，被洞开一个血口，就是异兽的宿命吗？
那个人就没有心吗！
够了！
逃亡的日子、被蒙蔽的日子，就到此为止！
杜千林拿着癞骨，朝一颗参天大树的树干狠狠地敲了一下。咔嚓一声，树木被冻裂了一条缝。咔嚓咔嚓，裂缝迅速向上下两端裂开，最终，咔的一声巨响，大树轰然倒了，震起无数灰尘。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异兽不哭【楔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