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心计》苏南川

6、红枣猪腰参汤

　　颓然得知莫少辰身份的庄茜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初他刚来当学徒的时候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常弄坏店里的东西，时常被老板娘庄茜训斥，若不是左澜处处替他遮掩，他早就被庄茜踢出千百味了。

　　一直耐心教莫少辰厨艺，她也是有私心的。她一早就想到，能和吴谦关系要好的人，肯定是跟吴谦有利益瓜葛的，而吴谦是顾松阳的左膀右臂，帮吴谦也就等于在帮顾松阳。

　　思明美食城最早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小吃街，由前来打工的异乡人为谋生路而兴起。杭州的小汤圆、嘉兴的粽子、无锡的“陆稿荐卤肉”、武汉的“四象村”小吃、长沙的手工米粉、重庆的麻辣火锅等等，各色小吃荟萃于此，小吃街的名声也不胫而走。

　　城天集团创始人顾城天看准了小吃街这个商机，开始拓展美食街，并引进更多外地小吃，逐渐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发展成如今的思明美食城。

　　顾城天退休后，顾松阳的父亲顾名善被董事会推举为新一任集团董事长，只可惜顾松阳的父亲任职不久就查出肺癌晚期，没几个月就过世了。

　　随后接任城天集团董事长职务的殷莉雅，正是顾松阳的母亲。殷莉雅上位之后，虽说没什么建树，却也保得城天集团四平八稳，不曾有过大的纰漏。

　　将近四十年里，城天集团稳坐泰山屹立不倒，顾家算是站在B市商业链顶端的家族之一。而在B市能与城天集团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近十年来迅速崛起的莫世集团了。

　　莫世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商企业。左澜曾听顾松阳提过，城天集团和莫世一直有生意往来。

　　虽然一开始她就知道莫少辰身份不一般，却没想到他就是莫世集团老板的儿子。莫世集团和城天集团的作风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城天集团喜欢高调宣传，基本上三岁的孩子都能背城天集团的广告词，而莫世则一惯比较低调，左澜除了在财经新闻里见过莫世老总的照片外，对莫少辰竟一无所知。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左澜半开玩笑地说：“我眼拙，竟然没看出你来头这么大。”

　　“你就别拿我消遣了。”莫少辰尴尬一笑，“之前没跟你说这件事，我很抱歉。”

　　见他一脸歉意，自己教他厨艺的目的也并不完全单纯，况且他本就没有义务跟她交代什么，所以她不打算细究他的过错。

　　“听说左小姐厨艺精湛，不知今天我是否有幸品尝左小姐亲手做的菜呢？”

　　莫少辰身后走出来一位近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笑容端庄大方，白绒领皮衣下以暗红色针织裙打底，一串溜圆的珍珠项链贴在脖颈上更显贵气。

　　“这是我母亲。”莫少辰为左澜介绍。

　　“你好，阿姨。”左澜迅速反应过来，陪着笑礼貌地微微弯腰。“阿姨喜欢什么菜，尽管点就是。”

　　抬头时，她顺势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开张时间，店门还没开，看来是被包场了。被单独点单包场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遇到，但是被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徒弟包场，不免觉得尴尬。

　　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本就对厨艺没什么天份的莫少辰并没能完全吸收她所教授的东西，但莫少辰见过她表演的所有菜式，如今他们母子点单，也做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认识莫少辰一年多了，她从没见过他的家人，今天突然自爆身份不说，还把他妈都请过来了，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都过了八点了，怎么还不开门啊！”

　　“今天是不是东主歇业啊？”

　　“难道是主厨生病了？”

　　AM8:07

　　千百味餐厅外排队等候早餐的一众顾客早已不耐烦的抱怨起来。

　　店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一条红绳挂上了门把手，红绳两头系着的亚克力牌子内夹着一张淡蓝色A4纸，上面写着“今日营业时间：9:00――23:00”

　　牌子一挂出来，开门的人立刻缩了回去，合上大门，门口只传来一阵无奈的抱怨声。

　　大红灯笼映照在光亮如镜的芝麻黑花岗石灶台上，仿若燃烧中的火焰。灶台上摆放着一排晶莹剔透的玻璃沙拉碗，碗中分别放着猪腰、红枣、花旗参、生姜、食盐。

　　刀具箱“吧嗒”一声被左澜摆上案桌，她迅速挽起袖子，在水龙头下将猪腰清洗干净，麻利的抽出一把惯用切片刀剥去猪腰表皮薄膜，对半剖开猪腰，却不切断筋，刀锋上挑剔去中间白色的筋膜，猪腰中的筋膜膻味很重，所以筋膜需要剔除到位，才不影响猪腰汤的味道。

　　筋膜剔除后，她换了把麦穗花刀，精准地将猪腰剞出几道深深的纹路，这种打花刀的烹饪技法其实不单单是为了美观，更主要的还是缩短猪腰的成熟时间，使热度穿透均衡，达到内外成熟老嫩一致，却又不能割断猪腰，得留一点筋皮连着，这样腰子一散开，就如瞬间绽放的暗红色花朵，起锅的时候也便于捞出来。

　　往日里花式调侃顾客的左澜此刻只专注于做菜，在长辈面前，她可不敢放肆。

　　穿着厨师服低头做菜的左澜专注、优雅，有条不紊地烧水、备料。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仿若清晨初升的朝露，晶莹剔透。背后的黄色壁灯灯光将她婀娜的身姿映衬得朝气蓬勃。

　　沈明君坐在莫少辰旁边，嘴角含笑，偶尔悄悄在儿子耳畔说两句，倒惹得莫少辰面红耳赤。

　　腰花焯水时，左澜的视线瞟过墙上的挂钟，这一举动没能逃过莫少辰的眼睛，他嘴角勾起些许弧度问：“师傅这样的大厨也要靠钟表来掌握火候时间吗？”

　　她微微一愣，方才她看时间，不过是惦记这个时间还不开门，怕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但她又不能在这个时候下逐客令，只能接过他的话题：“人无完人，就算是我，也未必没有失手的时候。”

　　莫少辰垂下眼帘，想起自己之前那盘爆炒鱿鱼，觉得很是尴尬。随即又察觉到左澜话里有话，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意。

　　眼看下好配料的砂锅内已经开始翻滚，左澜娴熟地伸手把电炉调至文火，“其实少辰的厨艺与我已经不相上下，阿姨要是对厨艺表演有兴趣，随时在家里就能让他给你露一手。”

　　沈明君满脸慈爱地看着儿子，唇角的笑纹渐深。“这孩子啊，就是为了给他爸爸做菜，才学厨师的。”

　　也许母亲没有听明白左澜的意思，莫少辰却听懂了。她这是希望他们母子以后别再以这种方式来店里了。

　　为了不影响店里的生意，沈明君母子来找左澜时，就跟庄茜承诺只耽误一个小时，这会儿距开门时间所剩无几。

　　左澜稳稳地将盛着红枣猪腰参汤的紫砂盅搁到沈明君母子面前，沈明君抬头温柔问道：“可以帮我打包吗？我想让少辰他爸尝尝左小姐的手艺。”

　　左澜不明就里，却还是点头答应。“好，您稍等。”

　　送走莫少辰母子后，千百味迎来了一波早餐热潮，六个样貌清秀的女服务员，有秩序地端着餐盘上菜。七彩干贝羹、蜂窝糕、南瓜饼、生煎包等早餐点心让人目不暇接。端出去的盘子都得经过左澜一一过目，盛盘时摆放得不够精致美观是不会放上顾客桌子的。色香味俱全是她一惯追求的目标。

　　下午两点以后，餐厅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趁着这段时间，左澜打算去商场买点日用品。

　　她是个懂得充分利用每一分钟的人，所以并不会在逛街上多耗费时间。在商场选了价格实惠的水果和抽纸之后，她提着沉甸甸的篮子去大门口排队付账。

　　这个时间段，商场的人并不多，很快就轮到她结账了，收银员用购物袋把她的东西装好递过来。刚走出柜台，手里的塑料袋就被一晃而过的长款羽绒服挂住。

　　她还来不及反应，塑料袋就被扯破，袋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羽绒服的主人反应过来，回头来取缠着塑料袋的羽绒服拉链，随后又蹲下来帮着左澜捡掉落的东西。

　　当女人撩开遮挡在墨镜旁的发丝看清左澜时，稍微愣了一下。

　　而左澜只顾着向收银员重新要来一个袋子捡散落的水果，并没留意到女人的异样。

　　“你就是顾松阳找来的替补？”女人言语中略带嘲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