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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Chapter 77. 迷雾正浓。 ...

  •   昨晚下过了秋雨,清晨的气温似乎又降了几度,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难免更感冷清。下了夜班的长泽略显憔悴,脖子上胡乱系了条围巾,推着他那辆老式自行车,沿着老商业街一侧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向着被新高楼夹在中间密不通光的小径走去。
      走了一段,在一个分岔路口,长泽正巧遇见那家小便利店开门,店长正打着哈欠从卷帘门内钻出来,遇见他便挥手打着招呼:
      “早啊,警官。”
      “早。”
      长泽将自行车停在店门口,跟着店主进了店内,快速选了几样方便食品,便到收银台结账。
      “老几样,老板!”
      他冲着正在后排货架补货的店长喊道。
      “好,找零在柜台上!”
      长泽从皮夹内掏出一千日元放到柜上,正想将桌上早就放好的零钱却又犹豫了一下,再次说道:
      “我手机忘了带,不找零了,借我打个电话!”
      “你自便!”
      见店长依旧在忙,长泽微微探身,将柜台下的老式座机拿了上来,打开皮夹取出一张纸条,不自觉地抬眼瞟了一下头顶的监控,又微微侧身调整了角度,这才拿起听筒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
      然而,号码重拨了好几遍都未能接通,长泽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局促,他一边听着听筒里嘟嘟的回响,一边忍不住将目光飘向店外四处探寻,撑在柜台边缘的左手也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啊咧,你还没走啊?”
      店长推着货框从长泽的身后走出,随手打开了柜台的隔板钻了进去。
      像是被他突然吓了一下,长泽下意识快速撂下了听筒,听筒接触座机发出了响亮的碰撞声。
      “没,我…给署里打电话,估计是他们睡得太死没听到吧……我先走了!”
      长泽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拿起桌上的东西,匆匆推开店门骑着车离去。
      “慌里慌张的……啊!”
      店长砸吧了下嘴,探出身想将被扯出来的座机和电话线归位,刚刚因理货而长时间弯下的腰发出咔吧一响,随即他的脸也变得扭曲起来。这会儿他顾不上柜台外的座机,双臂撑着柜台边缘慢慢回身,右腿向后探着凳子的方位,生怕自己再坐个屁堆儿。
      没想到屁股还没沾到凳子,店门又被推开,一个带着棒球帽的年轻男子推门进来。店长抬眼打量了一下,这人脸孔很生,进店就在入口停留,他心里掂量着大概是旅游路过的游客,便随口招呼一句:
      “要点什么?”
      男子望着店长身后的货架,犹豫了一会儿,才抬手指向了货架第二层右边:
      “烟……对了,你这儿能打电话吗?我手机落在我朋友的酒店了。”
      “能,你打吧。”
      店长深吸了口气缓慢转过身,踮了下脚尖才取到那人要的品牌烟。这款烟销量不高,所以烟盒上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他被呛得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又强撑着转回身,将烟放在柜台上。
      可能是腰痛得太剧烈了,他似乎没注意到男子何时输入完了电话号码,再回身时只见他右手拿着听筒,眼睛盯着座机屏幕不说话。他慢慢坐下,将压在座机下的千元纸币收下,默默找了零递过去,便靠在椅背上用手轻轻按摩疼痛的部位,哎呦哎呦地哼唧着。
      男子只打了一通电话,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开口说话,似乎这通电话也如长泽那通般没有接通。
      “没接?”
      “可能是昨晚喝多了,我去酒店找他,多谢。”
      男子拿起柜台上的零钱和香烟,推开门张望了一下,便向着商业街的方向走去。
      店长打了个哈欠,起身扭了扭腰,感觉似乎好了些,探身将座机和电话线拽回,顺手拿起边上的抹布擦了擦上面的灰。

      夕阳西下。
      水口博文缓慢地推着一辆嘎吱作响的自行车,行走在破败的街道上,车的后座两旁用绳子简单捆绑着两个塑料篮筐,一侧放着他的晚餐----附近便利店淘汰下来的打折便当,另一侧则塞满了刚从跳蚤市场上淘来的奇奇怪怪的“破烂”。
      推了一段上坡路,他有点力不从心,站在坡顶喘着粗气,向公寓的方向望去。许是因为昨天刚下过雨,今天似乎没什么云彩,显得夕阳格外热烈。他被迫眯起了双眼,却隐隐约约望到一道人影徘徊在他门前的台阶处。
      一阵秋风吹过,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才惊觉后背已经湿透,心里明明在不断重复默念着什么,双脚却早已挪不开步。
      那人也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向这边看过来,并很快从楼房的阴影间走向了他,一步一步,直至站在他的面前:
      “博文叔。”
      服部平次换下了昨日初见的夸张服饰,只穿了休闲的卫衣和牛仔裤,站在慢慢沉没的夕阳前,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同于前日的温和感。
      水口博文怔在原地,双手仿佛也失去了控制突然松了车把,车子旋即倾向了服部平次的那一侧。
      “博文叔……”服部见状迅速把住了车子,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你……”水口博文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下口水,“你还没走啊。”
      “长泽没跟您说么?”服部笑了笑,“我因为工作的关系可能会在福冈待一段时间。”
      “…啊……呵,呵呵,是这样啊……”
      随便哈拉了几句便已走到了门口,服部将没了脚撑的车子倚着墙停住,又一点一点地将车上的“破烂”卸下,似乎并不打算就在门口说出来的目的。水口博文木然地看着他这般忙前忙后,却又想不出能说服他自行离开的理由,双手不安地搓了搓裤子的两侧,最后弯腰从门口的一摞废纸箱下抽出了一把钥匙。
      “进来坐坐。”
      他的声音似乎比刚才又嘶哑了些。

      屋内的陈设和昨日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服部拎着装了食物的袋子,随着水口博文进了屋,关上了房门,许是因为临近傍晚,他觉得这间屋子比昨天更昏暗了。水口博文扶着墙边的杂物在屋子的一处角落蹲下,鼓弄了一番后只听嗡的一响,屋顶摇摇欲坠的灯泡发出了微弱的光亮,勉强照清了屋内。
      “你来,应该是有事要问我吧?”水口博文转回身,慢慢坐回轮椅上,“坐吧。”
      服部平次将食物放在被报纸杂志堆得高高的茶几上,坐在和昨日一样的位置上,似乎在刻意忽视水口博文的异样。
      “昨天,我碰巧在您家门前遇到了之前的同事长泽,真的很巧啊……只是我和他只讲了几句,他就说他着急回警署离开了,走远了才记起没留他的联系方式,刚刚路过我想着或许您会有,就来叨扰了。”
      “……我,我没有…电话或者手机,所以…可能帮不到你。”
      “那您和他平时如何联系?”
      “就…他休班的时候会自己来。”
      “话说回来,博文叔,我没想到您竟然和长泽一郎认识……听他说,他和越水七槻一样,也是香奈在福冈时的同学?”
      “对……”
      水口博文随口答应着,却突然想到什么,使得这个“对”字还没完全发出便卡在了咽喉。他也不知自己呆滞住了多久,却能敏锐地感受到不远处一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自己的头顶,如同烈日般灼烧着他本就如枯槁般的身体。他不敢抬头,却听对面的人忽地一笑:
      “原来如此,多谢您啊。”
      水口博文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充斥着惊恐。
      “怪不得,她那时会说这句话……”
      “什,什么……”
      “越水七槻有多久没跟你和长泽联络了?”服部身体微微前倾,表情似乎也随着水口博文的惊慌失措变得有些冷淡,“一个月?或是更久?该不会……4月2日会面后,你们就失联了?”
      “她……我……”水口博文紧紧抓着轮椅两侧的扶手,长年累月被晒得黝黑干瘦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我不认识……我不知道……都是一郎、一郎在跟她联系……我不知道、不知道……”
      “您不必如此害怕…讲实话,我会找到您,也算是越水提供的线索。”
      “你…她…”
      “她还好好地活着,您放心……”服部暗暗观察着他的反应,“昨天我走后,您马上就联络了长泽一郎来商量对策,所以昨晚会被我碰上。他今早有尝试联系越水,可惜无果后便也不见了踪迹,他现在的话…估计也和您一样在恐慌吧。”
      “长泽在哪儿?”水口博文愈发激动,“他在哪儿?你们把他抓到哪儿去了?”
      “您竟然这么紧张他?”服部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他消失了,您会松口气呢。”
      “呵……松口气么……呵呵……”水口博文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流下,然后洇到脖子上的汗巾上,“又有什么区别呢?终究是我自己引狼入室了。”
      “您说得对,”服部轻笑一声,点点头,“如果昨天不是您喊出我的名字,其实我根本就没认出您来。”
      “…是我,是我太紧张了,呵呵……”水口博文咽了下口水,缓缓说道,“十一年了,我等这个机会十一年了。你们当年涉案的这些人的档案,我反反复复地看,反反复复地读啊……这些资料,我背了十一年,也等了十一年,这十一年来,我睁眼闭眼都是你们几个人的样子……你知道吗,当你出现的那一刻,我只觉得,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终于崩开了条缝儿……我也不知这条缝儿后会是阳光普照,还是万丈深渊。我只能确定,如果我就这么放弃,便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所以,您很了解我,不仅仅是因为水口香奈的案件,更多的是和越水七槻有关……或者说,是跟您、长泽、越水以及福冈第三制药厂相关。”
      “事到如今,你若是想带我回东京,我便随你一同走罢。”
      “倒先不急,我一个人来找您,是有一些话想单独问您。”
      水口博文呆呆地看着面前服部递来的手帕,布满血丝的眼睛向上转动,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惊恐。
      “那我们从头开始吧。”
      见他没反应,服部也没勉强,将手帕放在他膝上,从怀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放在茶几上,按下按键。
      “您和越水七槻的父亲越水正治,同年出生,小学到高中又都就读于相同的学校,即使不是朋友,大概也是超越普通同学的关系。越水正治高中毕业后,在福冈本地九州大学读药学研究科,你则前往东京读会计研究科。”
      “在大学期间,越水正治结识了一位名为佐藤雄太的同乡学长;毕业后,在这位学长的热烈邀请下,越水正治顺利地进入了福冈第三制药厂----也就是水原诚当时就职的药厂,同佐藤雄太一起,从事药物研发工作。而在会计学院毕业后的你,入职了东京的一家小公司,可不知为何,仅仅做了一个多月便辞掉了工作回到福冈,同越水正治一样选择进入了这个制药厂工作。”
      “家里人赌博欠了债,”水口博文开了口,“越水正治劝我说药厂给得多,便回来了。”
      “在这之后,佐藤雄太因为工作能力优秀,被时任药厂副厂长的水原诚看中,将其介绍给自己的女儿水原伶,并在与其交往后顺利入赘了水原家,更名水原雄太,成为了水原家培养的目标接班人。”
      “1986年前后,你们三人陆续结婚生子,并在药厂新址附近购房定居了下来。由于和水原雄太交好,你和越水正治在药厂内的职位也逐步攀升,水原雄太将你升至了管理层,而越水正治则接替了他药品研发的岗位;可也正因如此,越水正治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最先出事的,是你的妻子。”
      见面前的老人陷入了沉思,服部停顿了一下。
      “她在水口香奈出生后没多久就突然去世了,按尸检结果来看,死因为中毒。但当年的报告中并未明确写出所中的毒的种类和剂量,仅在你的问询口供当中提及过,她去世前曾服用过一种特效药物用于调节睡眠。”
      “紧随其后的,便是越水正治的妻子。据当年的线人回忆,其实早在你的妻子出事前,越水正治的妻子就跟邻居朋友提到过一种调节神经的特效药。据她自己描述,她在生产后也曾出现过产后抑郁的症状,但通过服用丈夫从药厂带回的一种特效药,病情在短期内迅速改善,甚至身体恢复得也比一般孕妇要快得多。但在你妻子去世后不久,她的病情便也急剧恶化,情绪极易出现波动,渐渐出现嗜睡等问题,邻居们每天也仅能在她接送女儿上下学时才能见偶尔她一面。”
      “即使有这样的疑点,你妻子的案件却也就这么草草结束了,无论是你或是警方都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那也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你就是投毒杀害你妻子的凶手。”
      “第二种,你确实查过,但因为某些原因被压制了下来。”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原本还残存着些白日温度的房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水口博文原本还勉强撑着的身躯,如今却像是被遗忘在室温下完全软化的冰糕,被抽走了所有气力,灵魂也随之轰然散塌。
      “你和越水正治也曾查过这个案件的,对吧?”
      虽是问句,但服部平次也没打算得到水口博文的回应,只是一边观察着他的状态,一边继续说道:
      “也许当年还有其他的受害者,但你和他,却是最容易接近真相的人。你们两个都很清楚,这种所谓的特效药,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因为----”
      “这种特效药,正是当年由水原雄太团队牵头,试图在药厂内复现生产的,被命名为Sherrinford(雪林·福特)的一种----”
      “梦幻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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