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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门背后的魔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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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沫沫感觉自己快要丢掉这份工作了。
那天她被那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吓得一头浆糊,直接抓起电话叫了保安。然而保安还没赶到,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是不见了,不是跑掉了。
杜沫沫不知道该怎样和大厦保安解释,她眼睛一闭,一睁,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一眨眼,人不见了。
保安说要不去看看监控吧。杜沫沫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妥,还是跟着一起去了。可是整层楼和一楼大厅的监控视频里都只拍到两人进来,没有他们出去的画面。
对着培训中心前台的摄像头里拍到的是,那两人走进前台大厅,和杜沫沫说了几句话;杜沫沫拿起电话,然后整个画面白光一闪,什么都看不到了。
大概半秒后画面恢复,屏幕上只剩下握着电话的杜沫沫。
这件事传来传去,就成了“光天化日!一对男女在某儿童培训中心前台神秘失踪”事件,在各种本地论坛传得沸沸扬扬,配图还是不知道被谁偷拍去的监控画面。杜沫沫也被经理叫了好几次,让她翻来覆去地描述当时的情况。
“所以你看到他们进来没有?”
“……看到了。”
“那看到他们出去没有?”
“没有……”
“没有出去,人怎么会不见的?”
“不……不知道。”
经理扶着额头,揉了揉眉毛。事情才过去三天,还没到被人遗忘的时候,更何况有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的都市传说是想传多久就传多久。这三天里几乎没有什么新生来报名了,退款退学的孩子家长倒是不少,听了传言来看热闹的闲人更多。
“那你当初为啥要叫保安?他们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还是要炸了我们公司?”
他……吓到我了。杜沫沫不敢说。
第四天,经理让杜沫沫去财务那儿结了工资,亲自送她出门。
杜沫沫又没有工作了。下星期就要交房租,她盘算了一下,加上刚拿到的工资,交完房租之后,她可以每天花两块三毛六活到发下个月生活费。
比吃土好多了,还能买瓶水。
杜沫沫刚走到十字路口,信号灯跳红灯了,于是她停下来看了眼手机。金莉莉又在刷和她的高富帅男友的约会照了。圆圈里一个三叉星标志的方向盘和车钥匙,画面角落正好拍到的手腕上金光闪闪的名表,露出半个星爸爸LOGO的饮料杯,副驾驶位的45°嘟嘴自拍;配字:其实我一直知道幸福是什么,就是等你出现之后(心)。
杜沫沫给她点了个赞。因为金丽丽说,你不赞我就是不爱我,我的每条朋友圈你都要赞,我也会赞你的,么么哒。
杜沫沫不太懂这数据有什么好执着的,可能自己还没到金莉莉那个境界吧。她把手机揣回兜里,看到红灯一跳一跳的,没有转绿,也没有刷新下面的计时器。
这路口的红灯有这么长吗?这个念头只是在她脑海里转了一下,杜沫沫又重新掏出手机,刷点什么来看。
她看完了三四条段子,突然意识到四周异样的安静。就算是没什么闲人的工作日下午,这里毕竟也是市中心地段啊,为什么静得就像——
杜沫沫抬起头,看到面前静止在马路中间的大小车辆,身边直视前方的路人;转头望望,行道树的枝条保持着被风吹拂的弧度,没有继续往上扬起也没有重新落下。
这是什么情况?杜沫沫懵了。
她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一片寂静的世界里突然响起一串手机铃声。杜沫沫吓了一跳,看看手里的屏幕,闪动着的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号码。她迟疑了一下,晃着手指点了接通。
“杜沫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耳熟的年轻姑娘的声音。
这是一个新的面试通知,工作内容是“学龄儿童的课外英语辅导”。
杜沫沫已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会给那么多熊孩子相关单位投简历了,她再三和对方确认了自己的资料,得到的回答无比准确,甚至详细到自己的身高体重星座血型。杜沫沫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姑娘说话,一边回忆了自己的简历:好像没有写这些琐碎的东西啊。
“好啦好啦,地址等下用短信发给你,明天下午三点,不要迟到啊。”电话里的姑娘一股脑说完,急匆匆地挂断了。
被定格的时间又开始流动。红灯跳转成绿灯,两旁的车辆有序地停在停车线后,行人熙熙攘攘地过了马路,行道树在风中挥舞起柔软的枝条,叶片飒飒作响。
杜沫沫总感觉刚才那个电话是自己晃了神,可是刚跟着人群踏上斑马线,手机一震,对方发来了短信。
杜沫沫点开,看到信息显示的地址是商业区某写字楼,B1。
那不是地下停车场吗?杜沫沫不自觉地想起曾经看过的那些犯罪电影。短短一周的时间里她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好几部戏。
然而杜沫沫还是决定去,毕竟比起吃土和灰溜溜地回家来,她宁可亲自去探个虚实。出门前她给金莉莉打了电话,告诉她万一自己傍晚六点还没跟她联系,就赶紧报警。
“……这么严重?”
“这么严重。”
“你到底要去干嘛啊,真的危险的话就别去了呗,随便找一个能拿钱的工作得了。”金莉莉说。
“不行,这可能是会改变我人生轨迹的机会。”杜沫沫的意思是指职业规划。
杜沫沫准时准点到了短信上说的地下停车场。绕着各种有名的和不有名的车们走了好几圈之后,还是没有看见什么办公室或是办事处的牌子,杜沫沫感觉自己被耍了。
然后电话响了。
“你到了吗?”还是昨天打电话给她的那个女声。
“我……我到了,”杜沫沫说,“你们在哪儿?”
“哦哦哦,你稍等一下,”电话那一头传来一阵哗啦啦轰隆隆的声音,片刻之后,女声再度响起,“好了,你面向北方,往前走49步,左转,打开面前的门,就是了。”
太可疑了,简直像捕鼠器上的奶酪一样可疑。挂了电话之后,杜沫沫果断转身,朝来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了,准备回家。
走出一小段路之后,眼前的走廊拐了个弯;虽然和来时的路有些微妙的差别,杜沫沫还是顺着左拐,然后看到面前有一扇门,上面亮着“出口”的指示灯。
杜沫沫想也不想地就拧了把手推开门,然后一步迈进——
眼前猛然一黑,耳边“呼”的一声,似乎燃起了一团火。昏暗的视野应声被照亮了。杜沫沫转头看看刚刚跳起来的火把,发现自己似乎站在一个并不敞亮的房间里。头顶是隐约能看到繁复图案的天花板,脚下是厚实柔软的绒地毯。她转过身,自己亲手推开的那扇门已经不见了,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
这是自己没睡醒,还是开错门了?
然后,一点两点更多的火光从近到远飞快闪起,整条走廊在橙黄色的火光的跃动下展开。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雕花大门,纯铜把手熠熠闪烁,充满邀请的意味。
杜沫沫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的,看来醒着。
余光瞥到地上出现了另一人的影子,随着火光虚虚实实地晃动。杜沫沫赶紧转过身,看到那个红发姑娘正叉着腰眯着眼,挑起嘴角朝自己笑。
“欢迎来到魔王陛下的城堡。”
以杜沫沫迄今为止20年的人生经验,她认为自己被抽中成了参与真人秀的倒霉路人。
已经失去弹性的软趴趴的沙发,结着蛛网的雕花茶几,覆盖着不明白色污垢的银质餐盘,以及盘子里可疑的深褐色……茶点;杜沫沫小心翼翼地拿起杯子,闻到一股微妙的甜腻味,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坐在对面高背椅上的白发青年看到她这个举动,朝边上的红发妹努努嘴,对方不情不愿地给杜沫沫换了另一杯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的茶;看颜色好像是用苔藓泡的。
杜沫沫被那个红发妹半请半赶地带到这里,一开门看到那个一面之缘就害她丢了工作的非主流白发男皱着眉撇着嘴,翘着二郎腿坐在吊灯下,看起来心情比那天更不好了。
红发妹说,这是魔王陛下。
虽然听起来很假,但在这个环境下,“魔王陛下”四个字配上那青年的表情,莫名就有一种威压感。杜沫沫并拢双膝,手揪着自己的裙摆,视线已经把这个房间高度一米以下的情况扫了一遍——没有发现摄像机的三脚架。她悄悄抬起眼,看到魔王陛下紧锁双眉,使劲咬着嘴唇,双手的十个手指快要绞成麻花。
魔王……看起来也很紧张呢。杜沫沫想。
突然魔王咳嗽了一声,大概是用作开场白。
“不好意思……那天吓到你了。”魔王说,眼睛看着边上的烛台。
一边的阿拉琪对此十分满意,虽然魔王大人的措辞水平依然有待提高,但至少已经迈出了“有话好好说”的第一步了嘛;真是不枉自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教他人类的社交礼仪。
杜沫沫点了一下头,又飞快地摇摇头:“没事……我天生胆子比较小……”虽然不知道摄像机藏在哪里,但应该有人在拍吧。
魔王大出了一口气,转向阿拉琪:你看她自己都说没事了。阿拉琪一眼瞪了回去:接着说下面的话。
魔王又是一声咳嗽,用作分段。
“是这样的,”魔王咬了咬嘴唇,“杜沫沫小姐,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我的、我的——”他转向阿拉琪,“那个叫什么?”
阿拉琪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敲在魔王脑袋上,然后大步走到已然懵掉的杜沫沫跟前,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从胸口掏出一张纸,抓起杜沫沫的手,蘸了蘸杯子里的茶水,就要往纸上按下去。
“等等!”杜沫沫大声叫停,“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抽中我?!不要耍我了好吗我只是想好好找份工作!”
“这就是你的工作。”阿拉琪说完,抓着杜沫沫的拇指往纸上一按,印出一个暗绿色的指纹。阿拉琪拿起来看了看,朝它吹了一口气,指纹瞬间变成鲜红,印泥的颜色。
“听说你们人类都是用红色的,”阿拉琪笑笑,一把搂住杜沫沫的肩膀,贴着脸蹭蹭,“好了,今天起你就是魔王陛下的经纪人了,要让他成为闪亮的巨星啊。”说着阿拉琪不易察觉地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背。
杜沫沫使劲推开她,抢过那张可疑的纸,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她不认识的古怪文字。虽然一路看下来没有看懂任何东西,但是她看懂了自己的名字,还有那个指印。
“……这是在做什么?差不多可以停了吧?让我回家好吗?”她站起来看看红发的阿拉琪,看看白发的魔王,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就要搬椅子来看吊灯里是不是藏着摄像头的时候,魔王又一声咳嗽。
“请多……关照,”魔王转向阿拉琪,“是这么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