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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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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通过于直白的剖析后,把好不容易我和进藤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毁于一旦,我并不想这样,但是,如果进藤决定疏远我,我也只能认了。我不想他被这些愧疚束缚以致以后一直没法进步,作为对手,能鞭策进藤提高棋力的事我都会做,但是,我也不至于那么冷漠无情特地去摧毁进藤的神经,只是,我认为他必须认识到佐为已经消失的事实,并接受它,应该用更正面和积极的想法去接受,而不是一味被自己的愧疚逼到墙角,最后还是竖起一堵墙把自己阻隔开。或许正如光说的,我也是一脸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那个不应该是光,这种冷漠的人有我一个已经够了。
后来我们并没有在阁楼上面坐很久,光和我吃完早饭,然后带我去和洪秀英约定的围棋会所,在那里再战一场。
这回,我见到了高永夏,他还没有离开韩国。
这回我们是彻底好好打量对方,光见到高永夏则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话也没有发疯一样叫喊什么,只是当没有看见高永夏似的,只和洪秀英问好。
我就更没有话了,鉴于现在并非比赛场合,而且我和光的情绪也不好,我就更没有必要维持什么外在的礼貌了。倒是洪秀英不好意思起来,我和光一坐下,他就开始说,“进藤,其实你误会了。永夏并没有要侮辱秀策,他当时的原话并不是这样说的,是那个翻译的问题,让大家误解了。后来我们也跟日本的仓田先生等人解释过了。”他是用日文说的,唯恐光听不懂。
光只是继续冷冷地回应,“哦。”
我射了高永夏一眼,我用韩文答道,“让他自己来道歉。”高永夏看了看我,并没有答话。
光问,“你说什么?”
“我说,让他自己来道歉。”
高永夏高傲地看了我一眼,“我曾经和塔矢名人对局,他说在日本有和我一样棋力高超触觉敏锐的棋手,我知道是你,塔矢亮。我一直认为即使你很强,也有着父亲对儿子的夸赞,所以除非你赢了我,否则别命令我。”停了一下,他又补充说,“遇见进藤光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没想到,这种人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求之不得。”我说。
然后高永夏坐到我对面,抓起棋子开始猜子。我们也不再客套,“请多多指教。”马上开始厮杀。
进藤和洪秀英也开始杀开来。
高永夏是很强,但是并不比进藤强很多,跟我差不多。爸爸说得不错,虽然棋风不一样,但是,我有种自己跟自己对战的感觉,这个人无论围棋触觉,判断力,杀气,决心都和我不相上下,当两个人的力度差不多的时候,谁的决心更大谁的赢面就更高。
我这回是铁了心要赢,一来,如果高永夏继续赢,必定更加不可一世认为日本也已经没有对手,二来,即使不计算进藤的那笔帐,只是他公然侮辱秀策的行为,身为一个棋手,也有足够恼火的资格了,所以,今天我必须讨回来。
初盘我们不相上下,左上和右下分别是我和他占优,然后杀入腹中,互相绞杀,这个过程相当让我费心,甚至两次让我冒冷汗,以为差点就完了。
(棋局跳过)
到收官部分很复杂,但是官子的路再复杂也只有一条,只要不出错,我赢一目半。而事实上,我真的赢了。
我抹抹额头上的汗,看见高永夏颓然认败说,“我输了。”
我默默地收起棋子,光的那局早就完了,他赢了四目。坐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看,当高永夏认输的时候,我看见光带着感激的眼神说,“太好了,塔矢。为什么不是我和你下呢。”
我说,“会有机会的。”我没有说的是,如果你还肯和我下的话。
收拾好棋子,我端坐着等高永夏的道歉,我知道对于高永夏这种狂妄的人来说,认错大概是第一次,并且他的围棋天才让他得到很多人的追捧,更让他傲慢得不可一世,他不轻易说道歉的话,我知道。
“永夏,你快道歉吧。”洪秀英说。
高永夏点头,诚恳地低头说,“很对不起,我出言不逊,我从没有鄙视秀策的意思,只是,我希望和进藤光下局好棋,而说出那些狂妄的话,我当时的原话是,如果日本棋士能更多地向秀策学习的话,围棋水平一定不止现在这样。”
我微笑,高永夏如此容易低头道歉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这个人果然是狂妄,即使道歉,还要为自己辩护,并且要严厉指出日本围棋的式微现状,他说得倒不错,但是,我看着进藤皱着眉头,一脸不甘的神情我笑了出声。
“高永夏,需要听到你道歉的人听不懂,你是不是该用日文道歉。”我说,这话我用日文说的。
进藤大表赞同,“对对!你是跟我道歉,又不是跟塔矢道歉,说什么韩文,我鬼知道你是不是骂我?!”而高永夏听完洪秀策的翻译后,却也是大皱其眉。
“这么长的日文我怎么会说,你让秀英翻译吧。”洪秀英正想翻译的时候,我说,“一句道歉的日文并不难吧,你有诚意吗?”
进藤继续大点头说,“说日文,说日文。”
我继续说,“你不说日文,秀策怎么听得懂呢。”
最后高永夏勉为其难地跟洪秀英学了一句“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再由秀英翻译刚才那段话,进藤也只是挥挥手说,“希望秀策能听到。你这种水平想赢秀策根本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高永夏则问,“进藤光,到我问你了,你为何对秀策如此执着,这真不正常,你看,塔矢都没有你执着成那样的。你学围棋才两年多,谁是你师父?”
进藤甩了下头鄙夷地看了高永夏一眼,“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我们走吧,塔矢。”
我点头。谁也不愿意多谈,更谁也没有耐心去为他解答疑问。
“喂~等等。”洪秀英说。
“怎么?”进藤回头问。
“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在网上围棋继续和你下棋。”洪秀英说。
进藤点头,我看出进藤对洪秀英还是当朋友一般的。只是,高永夏,即使道歉了,进藤还是会怨恨他,一时半会气是消不了的。
走在路上,“塔矢,谢谢你。”
“哦。不用。他侮辱秀策,只要是棋士都会生气。”
“我又不笨,你特地让他用日文道歉,是为了安慰我吧。唉,为什么塔矢总是每件事都想得那么清楚呢?你不累吗?”
我停了一会说,“还好。”累?可能吧,我倒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的性格不让我当鸵鸟,我不喜欢逃避问题,逃避了那些问题还是摆在那里,等你逃避够了还是得一样跑出来面对它。当然,我知道,光是不会忘记佐为的,那些遗憾他会一直记得,但是,那又能怎样,其实并不需要遗忘,只要不把过去作为包袱一样拖在身后,而是好好地让它成为经历的一部分,我们会好受很多。只是,我不知道光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塔矢,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你真的想请我吃饭吗?”我问。光不会不介意我那么说,何况,他也说了,不知道是不是要疏远我。
“啧,塔矢你真是,我请你吃饭你就爽快接受啊!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微微叹了口气。“光,我累了,我想回家。”
“喂,回家也要吃饭吧,你不是说过塔矢老师他们要去台湾吗?你回家哪有饭吃。”
“我买外卖。”
“塔矢……”我已经向着回家的方向走了,而进藤还跟在我后面,无知无觉地跟着我。
“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生气你说的话。”
“但是,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我很了解。
“但是你现在在干什么?帮我逃跑,让我不用面对你?”
“光你真的笨吗?有时我又觉得你不笨。你在该笨的时候就不笨了,所以,你还是很笨。”
“我为什么要装傻,我知道你打算帮助我疏远你,可是我……”
“行了,不用说了。我想回家睡觉。”
“你昨晚没有睡好吗?”光抬头问我。
我不理会进藤,扬手叫了计程车,坐进去,跟进藤挥挥手,自己回家去。坐在计程车里,我扭头看的时候,进藤还站在路边看着我离开的方向。
8.12 9: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