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Fift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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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的庭审已至尾声，在今日的两个小时之中画下句点。双方在结束最后陈述后，法官敲下审判槌，暂时休庭。
这之中没有任何人离席。
每个人的心中对此次案件早各有定论，剩下的便是等待结果。
等待着同时，坐在旁听席上的艾恩看向巴基，他双手手指交叉，自然的放置在桌上，神色平淡冷静，并未有太多情绪起伏。
答案即将揭晓，他表现出的样子却是无比平静。察觉到这点，艾恩想，也许从他选择投案的那个瞬间，无论他接下来会遭遇到、承受着什么，他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多么坚强、勇敢，又令人无比敬佩的人。
垂下眼，艾恩感觉自己原先忐忑不安的心情，似乎也逐渐沉淀。她明白，他从未后悔过自己所做出的这个决定，而就如同美国队长所说，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会去尊重法律的判断。
抓紧放置在腿上的包包，抬眼，艾恩抿了抿唇，像做出什么决定似的，重新将目光放在巴基身上。
就在这时，原先仅是静静坐在原处的巴基，猛地抬起头，朝向旁听席看来。
见状，艾恩不禁怔愣了下，然而，巴基也仅是匆匆瞥了眼，便又转移开视线。
……是错觉吧。
艾恩这么想。
她的位置处于最后一排的角落处，在隔着矮墙，隔着好几排的旁听民众之外，彼此的距离极为遥远，所以艾恩认为，他不可能会看见自己，也不可能会知道她在这里。
纵使她还是希望，他能看见自己。
如此一来，他便会明白，她亦会一直支持他，毫不犹豫。
※
[见到面了吗？]
接到旺达的电话时，艾恩才刚接走被她暂时托放在咖啡馆内照顾，同时充当活招牌的波莉。
从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去到纽约，必须花上四小时以上的时间，中途她还去到位于曼哈顿岛的咖啡馆，也因此，等到她回到住处时，夜色已深。
比起曼哈顿岛，皇后区大多是住宅区，夜晚亦显得较为冷清宁静。
[我听说审判结果了。]另一端的旺达说着：[没见上一面吗？我以为妳肯定迫不及待想见他。]
刚停好车的艾恩，听闻旺达的话，登时沉默下来，陷入思绪之中。
「考虑到整起事件的复杂性，以及它对于这个社会的影响程度，我必须以大局出发，不仅要考虑针对被告的指控，还要考虑被告是在什么情况下，做出这些行为。」
「视频中的那些残暴之举，无辜之人所遭受的残忍迫害，以及心灵控制术所产生的骇人效用，让我对责任究竟在谁这一点上，产生了很大的质疑。」
「而现在，被告自愿认罪，做出了跟被告处于同样境遇的人，鲜少会做出的决定。」
「因此，本案在此宣判，被告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将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但这刑期将视为已服刑，并且当庭释放。」
「巴恩斯先生，希望你能牢记此刻的心情与想法，重新站起来，为你曾经奉献一切的理念和心愿持续努力。」
宣判的声音落下，艾恩感觉自己耳边一时之间什么声音也无法接收。她独自一人在位置上怔愣许久，直到周遭开始传出骚动和交谈声，以及离席的脚步声，她才回神过来。
一回神，她先是不敢置信的往前看去，尔后才缓慢跟随人群起身。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她终于明白这的确是事实，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急切的看着前方，随即便想向前走去。
然而，这几日来一直都坐在旁听席，从没缺席过的美国队长，史蒂夫，却率先起身迎向巴基，伸手握住巴基的手腕。
从这个地方看去，艾恩无法听清楚他们交谈着什么，然而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止不住的喜悦。
瞧见这幕，艾恩顿时停下前进的脚步。
一个冰冻了七十多年后苏醒，逼迫着自己重新适应这个无比陌生的世界，原以为过去的人事物全数都消失无踪，与过去的连结也从此中断。
一个摔下火车后，在七十年岁月里，历经多次洗脑与各种残酷折磨，好不容易脱离掌控，在这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一点一滴找回自己所逝去的东西。
两个一起成长，一起步上战场，同样饱受风霜，历经劫难的两个灵魂。
“……已经见到面了。”从思绪中抽离开来，艾恩转动车钥匙，将车子熄火，浅笑着说。
她的确很想见他。
然而，总感觉自己实在不该在那个时间点，去打扰他们。
“我得接波莉回家，毕竟也不好麻烦店长照顾太久。”边说，艾恩边看着抓挠着车门，些许浮躁且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波莉，不禁笑了下。揉着她的脑袋作为安抚后，侧过身艾恩拿起包包，推开车门率先走下车。
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般，艾恩恍惚了片刻。
好一会，她垂下目光，把话说下去：“而且，我本就打算今天要去趟墓园看看西尼尔，因此我只能提前离开。”
旺达没有接话，艾恩停顿片刻，才又道：“虽然没来得及与他说些什么……不过，他看起来很好。”
再也不需要畏畏缩缩，藏匿于黑暗之中。
如今他可以昂首阔步，迎向属于他的自由与未来了。
[……是吗？]艾恩听见旺达轻叹了声，说：[可是，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并不好呢。]
这话令走到后座，正要拉开车门，好让波莉下车的艾恩一愣，她停下所有动作，表情诧异。
半晌，她缓慢褪下脸上情绪。
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未去反驳旺达所说。
久未听到回应，旺达不禁关心的询问：[……真的没事吗？]
随着旺达的声音，艾恩抬头瞥向车窗的倒影。
她注视着自己的模样，顿时瞧见映在上头的那张脸孔，眼底隐隐约约流露而出的一丝遗憾与落寞。
……不，她不好。
她简直糟糕透顶。
明明应该开心的事，她却是露出这种表情。
疲惫的垂下视线，艾恩伸手按压了下眉心，出声：“没什么要紧的，我想我只是有些累了。”呼出一口气，她道：“休息一晚，明天便没事了。”
听闻艾恩这么说，旺达也只能无奈的再叹一口气。
结束完通话，艾恩在原地又发了好一会呆。
直到还在车内的波莉用着爪子再次抓挠起车门，她才回神。歉疚的望着车内的波莉，艾恩赶紧伸手拉开车门，没想到车门才开启，波莉立即跳下车，往前奔去。
艾恩惊讶的顺着波莉奔去的方向看去，正要出声叫唤住她时，声音猛地全数梗在喉间。
不知道何时，在她前方不远处，站着一名男人，他微低着头，朝着对自己友善摇晃尾巴的波莉，探出戴着手套的左手，轻徐的抚摸着她身上的皮毛。
波莉撒娇的蹭了蹭他的手掌后，便吐着舌头安静的坐在他脚边，往艾恩看过来。
男人嘴边登时噙着温和笑意，他缓慢的收回左手，尔后跟随着波莉，抬眼看向她。
她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街灯下，那双灰蓝色眼睛，直直的朝自己看过来。
如同在夜雨中，车灯一闪而过下，那双藏匿在帽沿底下的眼眸。
不过就是一个眼神，却依然像此刻，让她心脏急骤搏动。
“妳回来晚了。”
在艾恩充斥着惊诧的神情下，他忽然出声说了句。
这语句简单的彷若最平常的问候，艾恩眼眸闪烁了下，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途中有点事情耽搁，所以回来得迟了点。”
如同最平常的交谈，艾恩望着对方，轻抿着笑，随着他的话接下去应道：“抱歉，你等很久了吗？”
即便有无数个困惑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然而最后，这些亦全化为简单一句。在交会的视线里，他察觉到她眼底漫开的情感，这令他的眼神也逐渐柔和。
“没有。”巴基说：“没有妳等得久。”
这话让艾恩一愣，她看向巴基，但他并没有给予回应。没有人再出声，空气中再度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氛围。
感觉颇不自在的艾恩，决定率先缓解这样的别扭。她注视着对方，半晌，终是鼓起勇气出声询问：“你吃过晚餐了吗？”
巴基注视着她，神色平静回应：“还没。”
捏了捏手指，艾恩强压下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好一会，才将话说下去：“既然这样……那要一起吃个晚餐吗？”
※
说是晚餐，但其实也只是便利商店所采买回来的冷冻食品。拆开包装，将内容物倒入锅内后，艾恩转动炉火，开始将通心粉加热。
空气中很快就散发着食物的香味，艾恩伸出右手去取放置在一旁的盘子，却落入另一只手掌之中。比起自己显得宽厚许多的手掌，带着薄茧的掌纹轻轻握住她，艾恩愣了愣，转头看了过去。
“我来吧。”巴基说。
艾恩眨了眨眼，放下锅铲并收回右手，站到一旁。取而代之巴基站至其中，他先拿取放置在上方的胡椒盐，往锅内添上些许后，便将锅中的通心粉装盘，接着关掉炉火。
艾恩望着巴基流畅的动作，不由自主打量起他的模样。
他的穿著简单，一件灰色衬衫配上一条黑色长裤。
他的神色平静却也专注，深色的头发随意垂在脸边，眉眼间的刚毅，留在下巴的细碎胡渣，使得他显得成熟却也有些沧桑。
感觉到视线，巴基侧过头，迎向艾恩端详的双眼。望着她些许失神的模样，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的嘴角登时扬起。
将盛上通心粉的盘子递向前，巴基挑了挑眉，带着一丝调侃道：“不是要吃晚餐？”
听着这话，艾恩眨眨眼，整张脸立即涨红。
她见过博物馆里的二战英雄巴恩斯中士，却是第一次见到如今的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注视着他的轮廓，她察觉到自己依然被什么所吸引。
认知到这点，艾恩更觉脸颊温度烧烫，迅速移开目光，她赶紧伸手接过，同时随意扯了句：“噢、噢，我来端。”，便往餐桌逃也似的快步走去。
将艾恩的慌张与不知所措看在眼底，巴基嘴边又上扬些许。
这顿晚餐吃的依然沉默，周遭仅剩下餐具轻微碰撞着盘子的声响。坐在巴基对面的艾恩显得有些局促，她时不时抬眼瞥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巴基自然发现，在瞧见对方盘内的食物几乎没有动到时，他终于先开了口：“妳想知道什么？”
艾恩僵住身体。
见状，巴基也跟着停下用餐动作，他注视着她，等待着。
艾恩迟疑了下，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望向巴基，在对方的目光中，她抿了抿唇，谨慎的询问一句：“你的头，还痛吗？”
“……这就是妳最想知道的？”巴基失笑，没有给予答复而是反问。
艾恩捏了捏手指，没有应话。
事实上，她更想知道，反恐指挥总部的事情会不会再重蹈覆辙。
会不会再有什么人，剥夺他自主的权利，让他得再次面临那些折磨。
真的，没事了吗？
艾恩没有把话说完，但巴基却已经理解到她真正的意思。
意识到这点，巴基顿时感觉胸口深处蔓延出暖意，泛起涟漪，这一瞬间他感觉心脏柔软起来，连带着眉眼间也逐渐变得温柔。
“……我想，已经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凝视着艾恩，巴基主动将话说下去：“不会再发生了。”
听闻这话，虽然巴基也未对于最后一句话多做解释，但艾恩却感觉松懈许多。抿了抿唇她又瞥了巴基一眼，低下头望着盘中食物，这才开始吃着她的晚餐。
结束晚餐，艾恩收拾餐桌上的餐具与餐盘，走至洗碗槽清洗。
一切彷若回到他们初次见面，即便许多事情早已变得不同。
收拾好后，艾恩才缓慢的走出厨房。
转过转角，她望着站在电视柜旁，专注的低着头的巴基。她的双眼再次不由自主的去凝望他，注视着他侧脸的轮廓，她感觉到有着什么在拉扯着自己，让她有种冲动。
想碰触他。
想用指尖抚过他的脸颊与下巴。
想在目光交会中，描绘出他的轮廓。
就像她曾经做过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Fift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