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司马传》丞邪

3、第三章

　　墨玉阁——
　　“眉子你今年多大了，二十有六了吧？”姜醉凝问。
　　眉子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跪下去。“小姐，眉子不想出府。”
　　姜醉凝也不让她起来，直接说：“前几年跟你说我营中有个兄弟为人仗义也重情谊，家境也算殷实，你说你不愿意出府，我遂了你的意。现在你不用出府，梁叔的大儿子，你见过的，长得也不错，人也勤力，你若是跟了他，他定是好好待你，也不用出府，你看如何？”
　　眉子慌了，连着磕头，个个结实，额头碰撞地砖发出的声音让姜醉凝听着太阳穴跳了跳。“求小姐不要把眉子指给别人了，眉子不奢求自己没资格求的福分，眉子就只是想......”
　　“你只是想照顾我兄长一辈子，我知道。”姜醉凝语气里多是无奈。“可是，你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没必要为了照顾我兄长累了自己的一生。”
　　眉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完整的话，却一直在摇头。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言禾清冷的声音传来。姜醉凝抬眼看去，言禾正随意地倚在门框上。
　　眉子受了惊吓，不敢再哭。忍不住只能不断闷声抽泣。
　　“你先下去吧。这事你再考虑考虑，我不逼你。”姜醉凝挥手让眉子下去，眉子闻言，对姜醉凝报以感激含泪的笑，用袖子摸了下眼泪躬身低首退出去。
　　“怎么还学人听墙角了？”姜醉凝埋怨道。
　　言禾白了她一眼：“看你跟后娘一样逼迫人家小姑娘这种戏码不常见到，难得，当然要好好看看。”
　　姜醉凝撇嘴“你这人好赖都看不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你以为是为了别人好，别人未必会好。”言禾说着随手扔给她一个木盒。
　　姜醉凝嘿嘿地笑：“咋地，送我生辰贺礼啊？不贵的不收啊。”
　　言禾只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斯斯文文地饮着。
　　打开后发现是一块玉坠，勾陈图形，玉质是难得一见的剔透，手感润滑。
　　“可以啊言禾，你家底够丰厚的啊，这么一块玉是贵，太贵。不敢收。”姜醉凝作势要还与言禾，言禾冷冷睨了她一眼，姜醉凝讪讪地收回手。
　　言禾继续低头品茶。
　　等姜醉凝收整了自己一番去了宴会厅。
　　在座的将领皆是惊艳了一把。
　　“头儿，你这打扮打扮还挺像个大姑娘的。”范争摸了一把自己的大嘴，一副呆相。
　　姜醉凝脸瞬间黑下来。她难道平时不是个大姑娘吗？
　　“范争你是不是傻，头儿不就是个大姑娘吗？酒还没喝你就满口胡话了！头儿，别理他，他一大老粗能指望他说什么好话。头儿今天真是那个什么花都谢了，鸟都死湖底下去了！对吧！？”李酉咧着自己满是胡渣子的嘴拍着不怎么样的马屁。
　　姜醉凝脸都能滴出黑汁了。看来平时还是要抓抓他们的文化课。这见鬼的一个会说的都没有，脑子全他娘长枪杆上了。
　　洛星憋着笑，身体在轻微抖动，万春勇以为洛星是哪里不舒服，忙手忙脚的，反倒被洛星红着脸嫌弃推拒了一番。
　　在场女眷就洛月和洛星。
　　洛月坐在洛星身旁，眼看着万春勇对洛星的万般包容关怀,欢喜中带着羡艳。
　　姜醉凝坐到主位上，举杯，座下宾客，举杯。
　　“今日我姜醉凝二十八岁生辰，承蒙诸位赏脸，先干为敬。”姜醉凝一口干掉了一樽。
　　除开两位女眷抿了一口，其他都是一口闷掉了。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洛邑阳看着完全没有闺中女子形象，同一群大老粗大声谈笑，还不时说几个荤段子的姜醉凝，觉得甚是稀奇。十七岁前的姜醉凝虽然因出生武将之家，也是喜欢跟男子一样骑马练武，但还是有着少女的矜持，最多是跟着太子和自家兄长后面，十一年过去却真的成了一个许多男子都比肩不了的女中豪杰。洛邑阳想起几年前父亲曾经的和他私下谈及姜家时的感慨。
　　“姜家一门，泽廷臣毋能出其右者。”
　　那时候他曾心中腹诽，姜家，姜峤都痴呆成了废人，一个女子能勉力支撑不叫姜家落得贻笑大方的境地已是奇事，恢复姜家往日峥嵘真是痴人说梦。
　　现下看着为众将领所敬重拥戴，至今已官拜大司马的姜醉凝，自己当日心中所想还真是毫无远见，短浅至极。洛邑阳暗暗自嘲，斟满酒樽，又是一口酒下肚。
　　“邑阳兄长，你一个人闷头喝酒作甚？来来来，一起，这群犊子说今日难得见到京中有名的‘双绝公子’之一，想着跟兄长试试身手，兄长千万不要给醉凝留脸面，免得这群犊子自以为京中公子都是像曹御史家那个无赖幺子一般。”姜醉凝像是喝多了一样，口无遮拦的。
　　洛邑阳起身走过去，刚坐到姜醉凝身旁，姜醉凝便一把揪住洛邑阳的衣肩，用一种尤为自豪的口气介绍道：“看到没？你们这些瘪犊子，这长相气质才配得上公子两个字，你们呐，平日里总说自己长得一表人才的，还恬不知耻的给自己加什么称号，我作为你们的头儿忍着不能伤你们自尊，也是很辛苦的。你们现在能体会吗？啊？”洛邑阳忍不住地笑。那群大老粗更是不服，“头儿，你看，洛公子长得那么白净，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咱跟他风格不一样。”范争辩解道，此言一出竟然还引来共鸣。
　　“我说你们的脸皮都咋长得，跟铜墙铁壁似的。范争，你在我这洛家哥哥手下能走过十招，就算你赢怎么样？这以后你也有更好的谈资去吹吹牛皮，你可是赢了‘双绝公子’的人。保不齐外头传传还真能给你个‘无双’公子称号。”姜醉凝提议。惹来一阵起哄的。
　　“洛公子，范某来向你讨教几招！”范争粗着嗓子拱手说道。
　　洛邑阳本不想跟人过招，奈何这群人明显是不比今天不给走的架势。武人说比就比的干脆，真是让洛邑阳为难又觉得爽快。一群人挤出宴会厅去到燕园中，外头寒风凛冽，但是吃饱喝足的汉子没有一个觉得冷的。万春勇屁颠屁颠的给洛星洛月拿上大氅，还细心给洛星披上，惹来一阵笑话。李酉笑得最是夸张，捂着肚子嘲笑道：“哎呦，我说万春勇，你平时跟头蛮牛一样，吃饭都恨不得直接上饭桶的，现在伺候媳妇跟个孝子似的。你不嫌臊得慌啊？”万春勇没所谓，但是洛星整个人羞愤的都快掘地埋进去了，万春勇上去一脚狠踹上去，直接把笑的颠三倒四的李酉踹了一个“狗啃泥”。洛星和洛月吓了一跳，以为要打起来了，谁知竟然没有一个把这当回事的，李酉直接坐地上大笑。
　　范争打架主要是靠一身奇大无比的蛮力和平日的扎实基础，洛邑阳心里清楚靠力气他是比不过范争的，但是他主要是灵活运用了自身对人身体的弱点的了解，用了巧劲。范争拳风在耳边呼呼的响，洛邑阳没遇上过范争这样的对手，虽然不适应，有些许吃力，但还不算不能应付。到第九招的时候，洛邑阳抓住范争攻过来的双拳，反手一折，迅速抽出右手，直接劈在范争脖颈处，范争被打的一时麻了半个身体，半跪下去。
　　胜负已分。
　　洛星激动的握紧万春勇的手臂。“哥哥好厉害！是不是？”
　　万春勇很不仗义的附和着。
　　范争也不气恼，起身活动了下自己的身体，双手抱拳：“是我输了，洛公子的确厉害。”
　　洛邑阳回礼道：“哪里，在下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将军的拳脚功夫才是真材实料。”
　　“哎，你们文人就是这个不好，赢了就是赢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范争一把楼上洛邑阳肩膀，特别不见外的样子。
　　洛邑阳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勾肩搭背的，又不好意思推开范争。只能就这样跟范争一起进去。
　　各自辞别归家时已经夜深。
　　洛星跟兄姊分别后坐在马车中，万春勇双手捂在洛星耳上，洛星直视着万春勇粗犷的脸，突然想起晚宴上的玩笑，问：“那你也跟他们一般给自己起了个什么称号吗？”万春勇闻言脸都红了。“没没没。”天黑看不见万春勇的窘态，但是光是听他的声音都知道他心虚。
　　洛星趁着夜黑，偷偷笑，然后故作正经说：“快点说。不说不成，不说你今晚就打地铺。”
　　万春勇一阵权衡。“腊肉公子。”
　　洛星听后愣了片刻，随即笑的不能自抑。“你，你说，你叫什么？腊肉？天啊，为什么呢？”
　　万春勇怕她笑的吸进太多冷气呛到自己，右手转去遮她的嘴巴。“因为我最喜欢吃腊肉。”
　　洛星觉得自己可以靠这个“腊肉公子”从年尾笑到年头了。
　　姜醉凝以为这么晚哥哥应该睡下了。不想玉轩苑还是灯火通明的。
　　“哥哥这么晚不睡在做什么？”姜醉凝问。“李酉他们想着见见你的，你倒是会躲懒。怎么都不去厅里吃。”
　　姜峤指着身边一小堆拆开的贺礼。
　　姜醉凝走过去坐到姜峤身旁。姜峤抱怨道：“你收的贺礼都是不好玩的。这些都是什么啊。”姜峤随手就扔掉一个青铜匕首。姜醉凝忙飞身去接。
　　匕柄雕刻精致，匕身光洁锋利。姜醉凝细想，自己这群部下真是半点没把她当成女子。笑笑，自己收入袖中。
　　“怎么颜料都找不见。”姜峤小声嘀咕。
　　“什么颜料？”
　　“就那个红色的，我看宫里柳夫人生辰就有收到。她说是涂脸上的。我就给英英涂了。英英脸涂上去跟山里猴子屁股一样。那个最好玩。”姜峤自己想想之前又觉得好玩偷着乐。
　　胭脂吗？姜醉凝想着，自己也只是听说，外族传来的，量极少，只供宫里用的。这柳夫人还真是得宠，那么精贵的胭脂就这么给姜峤随意涂满英英的脸。
　　“我哪有那么好玩的东西，我也不是柳夫人啊，快去休息。明天带哥哥去置办些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