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 45 章 ...
-
番外2
(小周的~~)
八岁。
好似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笑。
当拳打脚踢一次次落在身上之後,终於清楚知道眼泪并不能减轻痛苦,那麽,为什麽不笑呢?
房门一向是反锁著的,屋里从早到晚都漆黑一片,惟有床头开了一扇小小的窗子,隐约透进几丝光亮。
我习惯双手抱膝坐在墙角,透过那窗口望出去,想象的外面的蓝天白云、鸟语花香。某一日,那脏兮兮的玻璃上突然映出一张漂亮的面孔,黑白分明的眼眸转了转,拖长声音喊:“喂,你为什麽不出来玩?”
我吃了一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便微微偏一偏头,右手握成了拳,“砰砰砰”的敲打窗玻璃。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仍旧不出声。
他脸上慢慢浮起困惑的表情,没过多久,就从窗外退了开去。
然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几乎日日跑过来找我。有时是趴在窗口呵气,有时是用力拍大玻璃,有时笑嘻嘻的做鬼脸,更多的时候,则是对著我又喊又叫、自言自语。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比我大了一岁,就住在隔壁的那条街,名字叫做凌正。
十岁。
我身上淤伤不断,时常整日整夜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凌正依然天天跑过来,双手支著下巴趴在窗口,黑眸眨啊眨的,问:“你为从来不打回去呢?”
於是,再次挨打的时候,我体内突然气血翻腾,手脚莫名多出了几分力道。生平第一次,我扑上去抱住那个人的腿,撕咬踢打,用尽全力。
拳头落在身上,还是疼得厉害,我却听见自己的笑声越来越响亮。
某张漂亮的面孔不断在脑海里盘旋。
据说,每个人心里都藏了一头野兽,而将我体内的怪物唤醒的人……便是凌正。
十六岁。
凌正已是远近闻名的不良少年了,跷课逃学,不学无术。
我平日都会好好的去上课,但只要凌正一句话,就立刻被勾去了心魂,跟著他到处胡混。
某日放学回家时,天色已晚,学校里的人早就走得差不多了。我一个人行过空荡荡的走道,然後在楼梯的转角处撞见了凌正。
他靠坐在墙边,双腿微微屈起,凌乱的黑发几乎遮住眼睛,手里夹一支香烟,口中正吞云吐雾。嫋嫋的白烟中,依稀可见他眉目细长,五官精致,面容更是英俊至极。
我心头一跳,立时僵在了原地,再挪不开脚步。
凌正斜斜扫我一眼,勾了勾手指,笑:“过来。”
我急忙上前几步,在他身前立定了,低头,直直望进那一双黑眸里。
“要不要试试看?”他懒洋洋笑一笑,随手递了根烟给我。
我对这玩意并无兴趣,但只要是凌正给的,就算砒霜毒药也照吃不误。於是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并且问他要打火机。
凌正却仅是笑笑,忽然伸了手,一把扯住我的领口,缓缓将头凑了过来。
……只是普通的点烟方式而已,我却差点因此停止呼吸,紧接著又觉喉头一紧,拼命咳嗽了起来。
凌正在旁笑个不住,狭长的凤眸眯了眯,得意万分的开口说一句:“呆子。”
我全身一震,突然感到口干舌燥,胸口一片灼热。
十八岁。
凌正终於在镇上混出了些名堂,打架喝酒,无恶不作。而我则完全成了他的跟班,来来去去的,形影不离。
或者,确切的说是,我离不开他。
凌正虽然性格恶劣,打起架来狠得要命,那一副英俊的长相却极招女人喜爱,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桃花运不断。
我默默在旁看著,即使心底嫉妒得死去活来,面上也始终只是微笑。
是的,早在十六岁那年,我就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我喜欢他……
可惜,永远没有勇气说出口来。
我所料不到的是,当自己因为这禁忌的恋情而痛苦挣扎时,凌正的某一任女友竟会哭著扑进我的怀里。
湿湿软软的唇缠上来,我顿时手足无措。
“大嫂,这样恐怕不好吧。”
“为什麽不行?姓凌的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可是……”
“凌正虽然人长得帅,却完全不懂得体贴女人。反而是小凛你,整天笑嘻嘻的,很讨人喜欢。”
我苦笑一下,竭立挣扎,鼻间却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是相当熟悉的烟草味──凌正身上的味道。
我的笑容僵了僵,伸手出去推拒的手,改为抱住了那女人纤细柔软的腰。
明知道是错的,我却偏偏身不由己,一再沈溺。
十九岁。
我和凌正的关系越来越差。
他的女朋友依旧一任任的换过去,而我则一次又一次的勾引那些女人。
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我无比贪恋她们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然後,终於东窗事发。
凌正气得几乎发疯,一拳将我打倒在地上。他从腰後掏出一把尖刀,一步步朝我走过来,狠狠刺下。
他原本打算剜下我的眼睛,可惜稍微偏了些,只割伤了额角。
鲜血直直往淌下来,疼得厉害,但我感觉最痛的地方……却是胸口。
勾了勾嘴角,习惯性的微笑,紧接著就看见好友李新奇扑上来救我,并与凌正扭打成一团。惨叫声响起的时候,我差不多失去了意识,只隐约瞥见,凌正的手上染满了鲜血。
二十岁。
我伤愈出院,眼角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疤。
凌正早已进了监狱。
据说他少了两根手指。
据说他扬言要回来复仇。
据说……
但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二十四岁。
我差不多忘了凌正这个人。
我在市中心开了一家酒吧,生意不好也不坏。我住在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里,收拾得还算干净。可惜一直没有女朋友。
还有就是,牙齿总是隐隐作痛。
我跑去医院补牙,医生说已经蛀空了,再这样下去就只能装假牙。
我笑笑,并不在意。
“注意口腔清洁卫生,还有,少吃点糖。”医生认认真真的叮嘱一遍,表情严肃。
我万分无辜的笑一笑,从衣兜里摸出几根棒棒糖,问:“哈密瓜口味的,要不要吃?”
医生白我一眼,反问:“为什麽这麽喜欢吃糖?”
我动作熟练的剥开糖纸,一口咬进嘴里,含含糊糊的答:“为了戒烟啊。”
二十六岁。
时隔七年,我终於又见到凌正。
街头人来人往,他站在马路对面,穿最普通的衬衫仔裤,一如既往的懒懒散散、张狂不羁。阳光下,那张面孔依然英俊迷人,我一眼便认出了他。
又或者,我从来不曾遗忘。
若他是命中注定的劫难,那我自然躲也躲不过。
想著,伸手到口袋里掏烟,摸了半天,却只找到一块硬糖。
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叹,一边死死盯住凌正,一边将嘴里的糖咬得吱噶作响。
隔一会儿,却又忍不住低笑出声。
我吃糖吃到整口牙都蛀坏了,究竟是为了戒烟,还是为了戒掉……当初教我抽烟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