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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招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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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岐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连天都亮了,可见他被金银气得有多厉害。
“醒了就起床,眼珠子瞎转个啥!”黄岐睡得舒坦,一夜过来连个身都没翻,就是连累了她这个大龄女青年了,怀着愧疚之心照顾了他一整宿没合眼。
“你不会是因为有愧于我一晚上没睡着吧?”
“你才羞愧呢!我是想你买个料子为什么偏要去青乌镇!是不是在那儿又造了我什么谣!”心事被戳穿,金银恼羞成怒一下子掀了黄岐的被窝,吓得黄岐一个筋斗翻身起来抢过被子遮住重要部位,“金银你好歹是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掀男人的被窝!”
“哼,就你这样也能算是个男人?”金银鄙视得看着他的动作,“大男人哪有你这样扭扭捏捏见不得人的?不就是掀个被子么,又不是没穿衣服。我金银这辈子也算是阅人无数,就算你脱光了站我面前我都不带眨眼的好不好!”
黄岐知道她就是嘴上硬气,其实心里早打起了退堂鼓,面子上也不揭穿她,低头看看自己竟是和衣睡了一夜没有走光的嫌疑也就放下心大咧咧地下床了。他可还急着上回他不过是在她面前换了身衣服就被大叫流氓的事呢!
“喂我说,你当时为什么要离开青乌镇?”黄岐低头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低声问道。
“哦,也没什么特别的。”金银很自然地走过去打开衣柜替黄岐挑选了套衣裳往他身上比划比划,随着摇头,又返回衣柜仔细挑选起来,“一个地方待久了,总会想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总固定在一个地方,见识就不会增长,你看,我要是不来丰县,就在青乌镇死守着我娘留给我的财产,也不会想到有一日会有属于自己的产业,然后努力让它成长起来。”
黄岐偏头看着她,以他对她的了解,这绝对不是唯一的理由。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就是觉得被那个流言蜚语弄得头昏脑涨的,我这人最听不得人家说我坏话了,他们这么传让我感觉没法儿在江湖上混了!”金银认命地摇头,人啊,最怕的就是心事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看穿,而这些人还是同一个人!
黄岐听得差点把手中的杯子给摔了,“枉倚月楼的那些姑娘们还口口声声叫着你金娘,居然是个怂包!”
“怂包又怎么样?人生在世就要学会见风使舵,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怂的时候怂。不过——”金银话锋一转,“你往我身上投资了那么多,就打算盘问盘问我这些小八卦,不打算跟我聊聊正经事儿?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钱携款潜逃,让你一辈子找不着我?”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黄岐霸气一笑,好像这个世界都得听他的,“装修的事情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店名我就替你决定了,继续叫原来的名字就行,这样你干起来才会更有动力。那么,招工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按部就班地开始落实了?”
“唔……先招两个嬷嬷,负责照顾姑娘们的穿衣起居,相貌姣好的姑娘和丫鬟各十个,三五个小厮,负责厅堂的酒水,两个身手好的大汉确保场子的安全,还有一个厨房的帮手。”金银低着头掰着手指一步一算,“噢,最重要的是要满城都贴上广告,我们需要一个精通舞学的歌舞师傅,最好擅长异域舞蹈,要有丰富的教学经验,只会教书或者只会跳舞的,不要!”
“厨房只要两个人不怕不够?”说实话,黄岐对青楼的经营这方面真的懂得一点儿都不多,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反正对他来说他只管投钱领分红,也是有钱任性。
“来青楼的,多半都是为了吃酒看舞泡妹子,哪有正经八地来吃饭聊天儿的?只要酒菜不至于难以下咽就没人会为了这个来纠缠你服务不到位。心思不在吃菜,那自然没有多少人点菜了,所以厨房两个人已经算是以备不时之需了!至于大厨……我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就是家里这个大厨,做的菜咸淡适中、甜而不腻、色香味俱全,摆盘还很有特色,极佳极佳!你不会不舍得给我使唤吧?”
“你明明说青楼的菜色不必太好反正没人介怀……”
“那是一般情况!你看要是舞跳得好,姑娘好看,酒水香醇,菜色绝品,哪有客人会拒绝对不对?要不这样吧!你要是怕流失这么好的厨子呢,他只要负责倚月楼的晚饭即可,早午二餐还是属于你黄岐爷的,怎么样?”
黄岐狠狠白了她一眼,“青楼也只需要吃一顿晚餐而已……”而且,晚上在青楼指不定忙到几点呢,第二天清早还要负责宅子里上上下下的伙食,他吃得消么?最关键的是,延长他的工作时间,他会要求加工资的好不啦!
“那他的月钱我就不管了,你来给!”
“行!”
“一个月二两银子。”
“你抢钱呐!”
“反正都是我的钱,你给我给不都一样?我都不心疼,你心疼啥!”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力反驳……”
说这话的时候,黄岐是没有仔细过过脑子的,想到了就说出来了。这是跟金银在相处最大的好处,她就是这么简单的人,一旦信了你就是掏心剖腹的信你,没有一丝怀疑。正是这份坦荡,然后他这样的话都能够脱口而出。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后悔了,脱口而出的那份舒畅被懊恼所代替。这样的说话,不像是普通的朋友,更像是……一对恋人,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们不分彼此。
黄岐想着,就静静地看着金银,看到她站不住脚。
金银扭捏着起身,拼命往下拽着裙角,“你别看我啊!虽然我答应代你给厨子发薪水,但是你现在不要太感激我,留着以后慢慢来也不急啊!毕竟我以后是要为你主持婚姻大事的!”
“我的婚姻大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替我主持了?”
“金娘可是你叫的,你叫我一声娘我自然要为你讨个好媳妇啦!”金银见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才想讲个冷笑话逗他开心,活跃活跃气氛,不知怎么的像是戳到了他的怒点似的,居然留下“可笑”二字就拂袖而去。
金银没想到惹得他更生气了,一下子委屈得说不出话来,越想眼睛就越酸,干脆跑回房间睡了个昏天黑地。
接下来的几天可就精彩了。金银生气了,黄岐也不急,想着乱说话迟早要吃大亏,就要憋憋她让灭灭她的威风让她长点记性。金银就想着,他不来理我我干嘛要去搭理她,明明是他自己没事甩脸子凭什么要她拉下脸来去道歉?不去不去就不去!于是这两人愣是三天都没说上一句话。
但是生气归生气,该办的事还是要办的。
黄岐派人在县里大大小小的胡同弄堂里都贴满了招人告示,也许是县里头一家正儿八经的青楼,不一会儿告示前就聚满了来围观的人。围观的男人们多半是在感叹县里终于有了正经八百的消遣的地儿,然后再暗暗想着以后怎么躲过老婆的眼线偷偷溜进来开开小差,然后又摸摸钱袋摇摇头叹气。
已婚女人们看着告示心里就复杂多了,先看看身边的男人,想着以后防火防盗还要防小三,摸摸荷包,决定以后得问丈夫多要些月钱,免得被他们花到这销魂窟里头来。未婚的女人就更复杂了,又要有多少年轻帅气的公子哥儿被这青楼里的姑娘们糟蹋了,以后找婆家一定要睁大了眼睛,千万不能找那些喜欢到倚月楼去的男人!
黄岐坐在对面的酒楼上悠闲地喝着茶,眼见下面的人越聚越多,把小巷挤得连苍蝇都飞不过去了才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运气大声道:“有兴趣的可以上来报名,凡录取者月钱面议!”
围观的人群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你推我我推你竟没一个敢第一个上楼的。黄岐心里也不急,叫小二又上了一盘花生米,一口小酒一口花生,倒也惬意。
时间久了,黄岐等得也有些乏了,正要起身回府的时候一个一身布衣的男子走到了他面前坐下。黄岐又啄了一口小酒醒脑,仔细打量了一眼眼前这个男人。穿着打扮虽然朴素但是看得出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也至少家境不差,长相倒是平平,就是那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挺招女人喜欢。
只是他身上这股子书生气,想必不是来应聘护卫小厮的吧?
“在下姓傅,单名一个桓字。”这书生行起礼来倒是不卑不亢点到即止,“曾读过几年书,前些年家道中落,从此奋发图强寒窗苦读希望能重振家门,无奈科考落榜,沦落至此地,盘缠用尽,恰逢先生招工,便前来一试。”
黄岐又抿了一口小酒,顺便摇了两下扇子,“可习过武?”敲他文弱书生的样子,明显手无缚鸡之力。
“不曾。”
“可会做菜?”瞧他双指纤细,中指处有层厚厚的茧,想必是常年握笔所致。
“不曾下过厨房。”
“那你是学过舞蹈?西域的?”
傅桓眉头急不可见地抽搐了几下,“在下生在蜀中长在蜀中,听说西域风景独好,日后若是有机会倒是想去看上一看。”
“不能打架,不能下厨,也不会跳舞?只会写些文绉绉的酸掉牙的句子的话……我们也不招文案,你是来寻我开心的吗?”
傅桓向前一步,弯腰至黄岐耳边轻声提醒:“开店赚钱总是需要算账的吧?”说完又退回原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黄岐闻言扇着扇子摇头晃脑了会儿,道:“唔……念你读过几年书虽然落了榜也还算读过书,又是家道中落落魄至此着实让我心生怜悯。我仔细想了下,账房那块儿虽有人把关,但再多个帮手也未尝不可,这样吧,你要是能算账今天就带着东西随我去报道吧!”
“公子?账房先生是哪个?姓甚名谁?我怎么好像没什么……”舒童话未说完就被黄岐手中折扇狠狠敲了一下,硬生生改了口道,“是我忘了,是我记岔了,是我记性不好,您昨儿个才跟我说让张先生来管账房的!”
“舒童,也不枉公子我给你取这个名字,你的记忆力还有待疏通啊!”
“公子说的是,舒童明日就去买点核桃仁儿补补脑!”黄岐这才满意地赏了舒童一口小酒儿,吩咐傅桓赶紧回客栈收拾收拾行李,去倚月楼找金银报道。
有了傅桓的先例,先前在楼下推推搡搡不敢进来的也壮了胆,纷纷往楼上走来。
男丁倒是很快就报满了名,就等着黄岐回去跟金银商量着好好筛选一番了。只是这丫鬟和舞姬……着实不好办。即使嘴上说得再好听,倚月楼毕竟是烟花之地,鲜少有女子自愿堕入红尘,即便是有也多半是为生活所迫。
楼下观看的人中有不少女子,多是成了家来看热闹的。黄岐眼尖,在人群里险险地捉住了几只犹豫不决的身影,当下吩咐舒童派人将她们盯紧了,等到大家伙儿都散开了再私下里将她们带去倚月楼。
倚月楼开门大吉的那天,大门外的露天舞台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彩绸,灯光一照煞是美艳。三五位女子穿着半透明的薄纱,在灯光下妖娆地扭动腰肢,赢得台下一阵欢呼。
金银站在人群中间,手里拨着从黄岐那里夺来的金算盘,嘴里嘀嘀咕咕地计算着:“今天全场小吃免费酒水半价,刨去灯笼蜡烛丝绸之类的设备钱,还有早上买菜的钱,酒水进价,还有姑娘们的服装费,净赚……赔了一百两?!”
金银急得直跺脚,“早知道就不花这么多钱了,酒水不半价就好了,姑娘们的衣服料子不要这么好就好了……”
黄岐在一旁听得直滴汗,“大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才一百两的银子就把你心疼成这样?你不是要赚钱大钱的人吗?而且,这算账的事情你交给傅桓做不就行了?你当这账房先生是白请的?”
金银恍然大悟,“噢你不说我都忘了!今天的账我已经算好了就不需要傅桓了,那么今天的工资就从他的月薪里扣好了……”
黄岐觉得她要是再这么算下去可能连地上的一根头发都要算钱了,正想着用什么事情分开她的注意力的时候舒童过来了,“舒童,你怎么过来了?”
“公子,金娘。”舒童浅浅做了个揖,“前些天您让我找的西域舞师已经来了。”
“噢?”金银这才注意到舒童身后站了一位明黄色衣裳的妙龄女子,头微微地向下低垂着,脸上蒙着面纱,容貌看不真切,但那水蛇般的腰真是人人见了都要嫉妒得发疯,“你就是夏暮?”
夏暮抬头看着金银,“回金娘,小女生在西域长在西域,前些年爹娘染了恶疾相继去世才来到这里做些针线活谋生。听说倚月楼要招教西域舞蹈的舞师,小女不才想来一试。”正说着,太上一曲舞毕,夏暮也不等金银点头便自己旋转着上了舞台。
周围的姑娘见状都自觉地下了台在舞台边围成一个小圈,只见夏暮在舞台中间温柔却有力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眉目带笑,眼神灵动,脚尖随着身体的转动轻巧地点地,双臂凭空缠绕出许多姿势。每一个动作都吸引了无数目光,金银只觉嗓间一干,竟是险些被她勾了魂魄过去。
一舞结束,众人久久不能回神。
“啪啪啪!”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起了头,接着接二连三的掌声响起,台下叫好声一片。夏暮摘下面纱,露出姣好的面容,自信而温柔地笑着。
“你可算是捡到宝了。”黄岐低头靠近金银,轻声说着,呼出的气尽数打在金银耳根,弄得她浑身一燥。她不着痕迹地偏了下额头,又开始拨打手上的算盘,“如果夏暮的月钱按一个月十两银子来算的话,酒水价格要提多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回本呢……”
黄岐闻言无奈地撇撇嘴巴,哎这个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