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外传》公子轻尘001

1、离京

　　夜色浓稠，万籁俱静，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
　　这正是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时刻。城中坊门已经落锁，门卫却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
　　“疫病，出城！”
　　门卫一看对方递过来的医署的牌子，又听是疫病，吓得急忙打开了坊门。
　　马车朝城门奔驰，声音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回响。
　　昏暗不可辨别的长街尽头忽然亮起一盏灯，又一盏，再一盏。那是一个个火把点亮，霎时就将街头一方照得通亮。
　　驾车的侍卫长吁一声，将奔跑的骏马拉住。
　　持着火把的禁卫霎时如水一般涌来，将马车团团包围住。
　　侍卫肌肉偾张，虎目圆瞪，全然戒备。可寡不敌众，被禁卫们拽了下去，被刀架在脖子上。
　　人群分开，一名高大英挺的男子驱马而出。
　　“太傅不告而别，深夜匆忙出城，这是要去何处？”男子沉声问，声音淳厚，却听得出人还很年轻。
　　马车里没有半点声息。
　　建隆帝翻身下马，大步而去，猛地将车帘掀开。
　　车中的人惊得瑟缩了一下，旋即又镇定下来。火把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如玉的肌肤透露着温润的色泽，削薄的双唇紧紧抿着，双目平静如古井之水。
　　“先生……”建隆帝咬着牙，再度问，“怎么不回答我？”
　　司徒晓生缓缓抬眼看他，俯身叩拜下去，道：“臣已尽忠尽责，留在陛下身边，也再无用处。陛下如今羽翼丰满，英明睿智，臣已无可教导陛下的了。只要陛下勤政爱民，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不输先祖的一代明君。”
　　建隆帝嘴角勾着冷笑，忽然一步跨上了马车，高大的身躯霎时就将狭窄的车厢占据了一半。
　　司徒晓生紧咬牙关，低垂下头。
　　下一刻，下巴就被不容抗拒地抬了起来。鹰隼一样的眼睛里饱含着狂热的怒意，几乎要将眼前的身子戳穿。
　　“先生两袖清风，好生潇洒。可既然如此，为何不告而别？”
　　手指捏得下颚生痛。
　　司徒晓生低垂眼帘，面沉如水，“若是告别，陛下可会放行？”
　　手骤然松开。建隆帝朱毓冷哼一声，“先生竟然如此不信我？”
　　“陛下都已准了我的辞呈，为何又要阻拦我离京？”司徒晓生轻叹，“陛下如今已御宇天下，又有知心爱人。臣亦很欣慰陛下能独当一面。也请陛下体谅臣的归乡之心。”
　　“我准你辞官，可准你还乡了？”朱毓冷冷一笑，俯身逼近了他，“我可是先生亲手养大的孩子。先生救我、抚育我、教导我、扶持我为帝。先生当初不是与我说过？说我是植入你骨血里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和你血肉紧密纠缠在一起了么？怎么先生却能说走就走，不怕从身上活生生撕扯一大块肉？”
　　司徒晓生面色苍白，难忍地紧闭上眼，再开口时，嗓音已晦涩暗哑。
　　“陛下何必说这些……你如今已有亲爱家人，身边有伴，也当体谅一下臣的孤苦。”
　　“先生想娶亲了？”朱毓愈发焦躁暴怒，“先生想怎么样？回乡下娶个农妇，生几个孩子？先生打算如何娶亲？就用你这具身子？”
　　说着，手已伸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