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空婵 ...
-
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山客的时候，荆海还是个小司马而已。
是在昭州的山里。
那年荆海年方二十三，刚刚接到出仕许可，正是意兴风发。那天他登山远眺，本只是想看看虚海落日，却不曾想会撞见在山中摘果拾柴的山客。
山客是名少女。
少女有双点漆般的眸子，看人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戒备。
像小豹子。
荆海这么想。
然后他试图微笑着友好着接近她。他感觉自己像在逗弄一只猫。
“喂。”
荆海说。
然而在他出声的瞬间，全身戒备着的少女便一跃蹿入山林间，不见归处。
第二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冬天，那时候荆海正在清理被妖魔袭击的里家。
少女担着柴担停在里家门口。
“……血腥味。”
少女的声音十分低沉。荆海回头。
“是妖魔哦。”他挠挠头，“玉座空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啦。”
少女蹙眉。
“你会说我们的话。”她这么判断，“仙人吗？”
荆海呵呵一笑。
“昭州小司马，荆海。”他说，随意地瞥了眼她背上的柴担，“出来卖柴火？”
“以物易物而已。”少女不想多说似的，“村……没有粮食了。”
山客有个村子。荆海知道。但是就像黄朱们会严守黄海中他们的据点的秘密一样，山客的村庄也不是会对外公布的。
如果听说了山客的据点，大概，会有暴民去滋事吧。
荆海知道其中利害，便故作不知，随意点了点头。
“现在山中妖魔肆虐，普通人都不敢进山拾柴，真是多谢你们了。”
少女的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
“多谢……么……”
荆海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他说，“我可是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哦。”
少女仰起脸认真看他眉宇。
她站在阳光中，他倚在门扉旁。
“……空婵。”
空婵。空婵。
荆海细细的念了两遍，然后笑开。
“好别致的名字呢。”
空婵目不转睛地凝视他的笑靥。
那个冬天，空婵隔三岔五的就会担一担柴火，到里家来。荆海那几个月正忙着巡视街道，设立抵御妖魔的设施，便总是能在街头巷尾碰见她。
见了面，也不多说什么，就是目光相对，点点头，笑一笑就擦肩而过。
冬天快结束的时候荆海因修筑工事有功，被调到了州里顶替空缺的人手。
拿着就职文书走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眺望西北群山。
远远的，只听得见妖魔在群山中呼啸。
荆海自嘲般笑。然后他摇头离去。
一去就是五年。
荆海再回来这片山脚下的故乡，是带着军队的。
里发生了叛乱。
民众拿着锄头和铁铲，榔头和镰刀，倚靠着原本用来防御妖魔的工事，固守里家。
荆海隐约听说是因为州上吞没了国家赈济的过冬物资。
官逼民反。
荆海无奈。然而无论多无奈，此时他都不过是州候派来镇压的将领。荆海包围了里家。
然而究竟是同乡。荆海便派使者前去招降，好生劝诫。
但民众对于非同乡出身的使者丢起了石头。保护使者的士兵在试图阻拦民众投石的时候推倒了老人。矛盾就这样爆发了。
原本百姓没有错。士兵也没有错。
但是战斗，不，厮杀就这样展开了。
荆海苦笑。
最终结果是杀了里家二十来个人，士兵也阵亡十数名，又逮捕几个闹得最凶的，这才勉强将叛乱镇压下去。
走进里家大门的时候荆海将头盔解下来。他沉默的看着院内。
部下们抬着战友的尸体，清理血迹。乡亲父老男女老幼围着死去的亲人哭泣。
他无语，便静默立在冬季斜阳下。
“……血腥味。”
荆海身子一震。他慢慢回过头。
不是长大五岁了的空婵又是谁？
空婵依然担着柴担。她看着里家，神色悲哀。
“这次，还是因为妖魔吗？”
荆海看着她。他缓缓摇头。
“因为，玉座空虚。”
空婵悲凉一笑。
“无论是否有王者在位，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她说，“因为，都是人类啊。”
她说完，向荆海施一福，担着柴担离去了。
荆海目送她。
作者有话说第1章 1，空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