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十九章 青梅竹马 ...

  •   余寡妇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他们身后。她上身穿粉蓝色秋袄,外罩素白色儿的云肩。粉蓝色的罗裙及地,腰悬玉坠。唇线有些发白,但是因为上了胭脂水粉,盖住了,见不到本来的颜色。她玩味地看着眼前这对小鸳鸯,只是看,仿若从未认识。她手里攥着的那本书儿,泛黄的书皮上清晰地写着《色戒》二字。

      她忽然自言自语:“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下的男人,哼,果不其然也一样。陈掌柜啊陈掌柜,当年你扶棺恸泣,我敬你情深意重。这才两年,才两年。”

      余寡妇卷起书册,背过手去,笑着就走了。

      展茹满脸的愁云,问:“她怎么了?”

      陈青口松开她,锁紧眉头答:“没事,你歇息去吧,我也乏了。”瓷公鸡难得这么正经说话。展茹也不方便多问,将信将疑地回屋。

      陈掌柜独自一人呆坐在窗前,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被人揭这一层的伤疤。苦笑,展开扇骨,往事一点一滴地鲜活起来。这些事他本不愿意想,只是像一大串八脚绞缠的螃蟹,被余寡妇牵了头就一只接一只地往外突溜。

      这话说起来可长乐,记得当时年岁小。

      上私塾之前,每天就是练功,爷爷看得紧,偷偷出去抓□□的次数少之又少。爷爷说陈家的孩子轻功要第一,心法要念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烈日下站马步,晒脱了一层又一层的皮。腊月里在冰面上倒立,一矗就是大半天。练武没有诀窍,只有刻苦再刻苦。骨头摔断过多少次也只有自个儿知晓。陈青口现如今飞檐走壁上天入地也算得上是条汉子,想当年那也是一个跟头一身伤地玩命地练,这才有了今日的小成就。

      七岁那年,与别家的孩子一起入私塾,陈青口可算是开了眼界。同窗的孩子带来的吃食他都没见过,更别提吃过。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看得他眼花缭乱。还有那些个杂书,土画册,只要街上有卖的,课堂里面就有。陈青口看着那些个东西心里喜欢,可是他没有钱,爷爷也不给,他就开始自谋出路。比如代抄课文三文一篇,保证字迹还不一样,在夫子面前圆一次谎五文,考试舞弊一次七文。所以说很多人都有天赋,陈青口的天赋就是抠门。每天没事就拿那些铜板出来数。

      八岁那一日,除了陈青口,人人都没有来上课。点卯的夫子气得胡子噘得老高。
      索性一甩袖子不上课了。

      陈青口琢磨,这么早回家练功,有些犯傻,不如也上街去瞧热闹。据说同窗们都去了集市,今儿个各府都会派出人来买使唤的小丫头。换句话说,谁家有女娃子养不起了,就会赶小卖给大户人家。这种日子也不常有,所以一个个都上街去了。

      到了集市,陈青口一看,嘿,这里可真热闹。他背着小书包,也往人群挤。顺便练练手,爷爷教的功夫可不能忘。

      他转来转去,转去转来,眼睛就落在一家人身上。

      这一家子好家伙,足有七八个孩子,都是女孩。大的可能也就十七八,小的四五岁。中间有个小姑娘,长得特别水灵,弯弯的眉毛,弯弯的眼,弯弯的嘴角,弯弯的月牙辫。水汪汪的眼睛透着灵气,怎么看怎么喜庆。

      小陈青口就蹲在路边,看着这一家子。

      有人来买丫鬟,十双眼睛求着人家多给点。骨肉分离的时候,大人哭,孩子也哭,姐妹之间恋恋不舍,旁人看了也不好受。夫子说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可眼下是活生生地卖活人,对小陈青口来说,这还是第一遭见。他们哭的时候,他也忍不了跟着落泪。根据陈青口的观察,这家的父亲要价还挺高,大一点的孩子都要七两,特小的就要四两。

      但是那个女孩特别,好几个主顾都要买她,一问价钱,就纷纷摇头,选了别个。陈青口侧耳倾听,且闻那家的父亲言,这孩子天生机灵懂事,养几年卖给大户人家做小准没错,现在要买,没有十五两决计不卖。

      一直到了天黑,这姑娘都没被卖出去。陈青口开始为她高兴,呆在亲人身边,哪怕多一天总是好的。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他可能是唐僧,更惨的是,他可能是一个肥头大耳还瞎了一只眼的土财主。

      陈青口期盼着这土财主从他们的面前赶紧过去,可是他老人家稳稳当当在那姑娘面前勒住马匹。

      用他仅有的一只眼,拢目光打量面前这父女。

      用马鞭一指:“这个多少钱?”仿若在买一头牲口。

      做父亲的舔了舔嘴唇答:“十八两”

      “你抢钱啊!”独眼财主腆着肚子。

      陈青口松了口气,暗想,又是一个随意问价的主。还好还好,嫌贵了就不会买。

      不曾想那财主接着说:“十五两。最多这个数。”

      小姑娘拽着父亲的衣角不肯撒手,满眼只剩下哀求。

      中年男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双手不停地揉搓到一起:“这位老爷,十五两一次付清!”

      “好,就这么办了!”

      小姑娘一定是绝望了,低头死命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眼泪啪啪拉啦往下坠,泪珠在她白皙的鼻尖上一闪,就埋没于尘。她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与父亲抱头痛哭,她只是低低地哀泣。她是最后一个了,她真的是最后一个了。

      土财主骑着他的高头大马,哼着小曲儿,轻松地晃到另一边去。他身后的家奴,数给中年男人一十五两雪花白银,把姑娘给领了过去。陈青口呆滞在原地,原来买卖活人竟然可以这么简单,这么随意。

      中年男人抱着这许多钱,消失在街角的赌坊前头。门口旗杆上那个赌字在红灯笼的照耀下,这么耀眼,这么诱人。

      陈青口也不知道自己怎的了,一直跟着财主的家奴和小姑娘,只是走,只是走。左拐右拐走了许多路,这才到了一个宅院。家奴领着小姑娘叫开角门,与守门人攀谈了几句这才得进去。小陈青口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踩了点儿,认准了门,这才猛然想起这么晚回家爷爷定要责罚,心一慌一哈腰脚下施展开轻功,不走大道走房梁,赶回家去。

      一个黄毛小子要对一个姑娘好,可以毫无理由。这是世上最普遍的真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仔细一想,这其实就是个傻孩子才做的事情。两小无猜,也可以解释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娃对小女娃的憧憬。

      于是从那一日开始,土财主家经常发生奇怪的事情。比如看门的大黄狗得怪病,但是死不了,隔几天就好了。比如桥头的桂花糕,巷尾的核桃糕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小丫头们的针线房里。冬天有人给送柴,夏天有人给挑水。土财主还以为祖上积德,特意在清明的时候跟他家老爷子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苦口婆心地劝,说别累着阴间的那帮弟兄。该吃吃,该喝喝,烧了好多的纸钱。就这,就这都不管用,该来的还来。最可气的是,这鬼老爷养成了毛病,居然偏心,三太太就经常被扯坏衣服砸掉首饰。经过全家人总结,可能是三太太曾在背后说过老爷子的坏话,所以老爷子怀恨在心,到了地府还不忘打击报复。于是,神婆要求三太太斋戒十日给老爷子日日叩头夜夜拈香,说只有这样,才能平息怒气。可能是老爷子的怨念太重,三太太吃了十天的素菜瘦了一圈不假,可这鬼还接着闹。完全没有遏制的势头,后来又请了法师来做法,跳了大绳也不管用。三太太一气一急病倒了半个月。您可别说,这鬼还有点人性,三太太躺床上那些天,府里很消停。鬼爷爷干的也尽是好事儿。三太太刚下床没两天,又开始挑丫头们的错处,说小红你的衣服洗得不干净,小兰你的针线做得太粗。姑娘们噘着嘴私地下给老爷子的牌位上香,祈求什么咱就不知道了,估计是没啥好话。

      鸢儿姑娘最喜欢的事是干完一天的活儿,在屋中坐,点亮一支蜡烛。

      她是特别的,土财主买她回来就是要养大了做小妾,平日里夫人们待她绝没有好脸色。虽然土财主是个独眼男人,但这样的男人有了钱也遭人稀罕。男人嘛,长得丑点不算啥,关了灯那玩意儿好使就行,再说了,谁不想老爷宠着点,逢年过节多点油水,所以鸢儿一进府门,就成了她们的眼中钉。

      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你在吗?”

      小陈青口就笑嘻嘻从屏风后探出头来。

      两个小孩儿在一起有说不完的知心话,陈青口把学堂里面的事情讲给她听,夫子今天又责罚了谁啦。哪个同窗又尿床啦,都是好玩好笑的事情。鸢儿则是拿出自己白天做的糕点分给陈青口吃。两个人经常唠到半夜,分别的时候常常依依不舍。好在陈青口的轻功已经有些模样,两家住的也不太远,偷偷摸摸一会儿就能到。这几年下来,他是土财主家的梁上常客。况且陈爷爷还经常出去访友,一走就是半年,陈青口偷着好几晚都赖在鸢儿的房里不走。

      人家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掉坑的。十一二岁的时候还能说两小无嫌猜。起初玩累了俩人拉过被子就睡。鸢儿自己独门独户一个小间,晚上也没人来打扰。再说陈青口毕竟是练家子耳朵,贼灵,有丫环什么的借针线,他就窜上房顶躲一会。

      这孩子大一点儿吧就不好办了,到了姑娘小伙十四岁那年。姑娘懂事早啊,十四岁当妈都可以,小伙子呢,自己就有点管不住自己。

      在那夜黑风高的一个晚上。。。。的晚上。。的晚上。。(请听下回分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青梅竹马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