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倾杯》富贵山庄

6、6

　　司马青衫带着陈绍然在凤阳镇逛了整整一个下午，两个人捏完了泥人儿吃糖葫芦，吃完了糖葫芦看皮影戏，看完了皮影玩套圈，套了人家摊主十七八样东西，套的摆摊子的小姑娘差点没有哭出来，陈大公子腼腆地笑，把东西又都还了人家，最后两个人手拉手在街上吃过了阳春面，又手拉手的带着桂花糕，凤梨酥，银丝卷，打包了佛笑楼的珍珠圆子，慢吞吞就着夕阳回了客栈，可是徐小佳还是没有回来……

　　陈大公子酷爱甜食，端端正正坐在桌子边上慢条斯理地吃他的凤梨酥，一块点心他吃了两个时辰，这么容易碎的东西他愣是一点渣子都没有掉。司马青衫在蜡烛底下擦着剑，剑映着寒光，司马少侠在心里头暗自佩服陈大少，这斯文，真是比个姑娘还姑娘。

　　两个人正心照不宣地担着心，门吱呀一声响，徐三少终于是活着回来了……活着？貌似是还活着。

　　司马青衫和陈绍然瞪着他，三个人都不说话，徐小佳失魂落魄，行尸走肉，梦游，丟了魂，中了蛊，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徐三少看起来有些不妙，岂止不妙，连眼珠子都不大会转了。司马青衫有点不适应，咳嗽了一下正要开口，突然徐三少就抱住了陈大公子放声大哭！

　　“绍然……呜呜呜……我完了……怎么办……救救我……呜呜呜……”徐三少哭的一咏三叹，声泪俱下，陈大公子的月白袍子一会功夫就被他蹭的皱巴巴脏兮兮，陈绍然给他吓的不知所措，搂着他的肩，摸着他的头，像是摸着一只小花猫。眼睛却不住地往司马青衫那里看，他楚楚动人的求助眼神差点把司马青衫看崩溃了，司马少侠收起了剑，慢吞吞过来一把拽起徐小佳，“怎么了徐三公子？被人吃了？”

　　徐小佳顺手拽着陈绍然宽袍大袖使劲擦了一把脸，“还不如给吃了呢！”

　　陈绍然让出半边长凳子给他坐，三个人坐到了桌子边上，徐小佳拿起点心就往嘴里塞，连吃了七八块，茶也喝了三四碗，才开口，“母夜叉，司马青衫，跟姬无双一比，杜飞飞简直就是只小花猫，这女人太可怕了！”

　　“到底怎么了？易水宫新姑爷上门，怎么看起来连顿饭人家都没管？”司马青衫给他倒了茶，陈大公子又贡献出自己的珍珠圆子。

　　徐小佳吃一口圆子叹一口气，叹了七八声之后，司马青衫拉着陈绍然要睡觉，这人才不卖关子了，“你知道她把我叫去干嘛？”

　　“干嘛？”司马青衫没好气地问，这个徐小佳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明显就是个欠揍的。

　　“她让我退婚！”徐小佳把碗底的汤也喝完，陈大公子又拿出了桂花糕给他塞牙缝。

　　“那不是刚好？”司马青衫一扬眉，让逃婚的去退婚，不是正合他的意？

　　“刚好个屁！”徐小佳呸了一声，“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逃，怎么她不退婚让我来当恶人？”

　　司马青衫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在讨论这个，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到底是你退还是她退？”

　　徐小佳似乎有一点点心虚，看了司马青衫一眼，“还没说好。”

　　“还没说好？！”司马青衫叫了起来，“你们说了也有五六个时辰了吧？我师父跟人比武也不需要这么久！”

　　徐小佳蔫蔫地趴到了桌子上，陈大公子眼尖，扫走了他跟前落了层薄雪一样的点心渣子，“说来话长啊……”

　　“那你就长话短说！”司马青衫似乎耐性到头了，扬起一边眉毛，挽了挽袖子，露出半截手臂，准备活动活动打个架的架势。

　　“她让我退婚，我当然不肯，我要是真跑去易水宫退婚，先不说会不会被姬停云给吃了，就是丢人我们徐家也丢不起啊，我当然是死也不肯答应了。”徐小佳说道。

　　司马青衫点了点头，的确如此，陈大公子不大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只是很同情地看着徐小佳。

　　“我们俩谁也不肯让步，结果那女人就想出个花样来解决这事儿，你猜她想干嘛？”徐小佳斜着眼睛看了看司马青衫，又看了看陈绍然，结果这两个人都不猜，徐小佳只好继续说，“她说她来划下道儿，比试三场，只要我能赢了一场，她就回易水宫让姬停云那个老妖怪去我们家退婚，并且声明是她姬无双不对。”

　　“她这么嚣张我当然不服，我说比就比，输了可不许哭，不许赖账！”徐小佳说到这里，脸突然一红，好像最后是他自己输了赖账，刚才跑回来又哭，啊呀真丢人，居然一顺口就给说出来了。
　　司马青衫好像有了点兴趣，“哦？她跟你比什么？”

　　“先是比赌钱……”徐小佳恨死自己，他怎么会提出来要跟姬无双比赌钱，早知道她赌的这么厉害，他就不该妄想着把绍然的银子赢回来……现在全都输给了她，他可怎么给绍然交待啊……
　　“徐三公子吃喝嫖赌无所不精，不会在你拿手的事情上栽了跟斗吧？”司马青衫明知故问，看他这个样子就一定是栽了。

　　“……你见过瘪十碰见至尊宝，一二三碰见豹子，屁和碰见清一色杠上开的么？”徐小佳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像是见了鬼，所有的赌具他都检查过，以他的眼光看姬无双也绝对没有作弊，唯一的解释就是，要么这女人赌术出神入化，要么就是运气天下无双，这两样都很要命，谁碰见了都只能自认倒霉，所以徐小佳第一阵输的心服口服。

　　“……真是……”司马青衫说了个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运气，谁还能说什么？

　　“然后呢？第二阵？”

　　“接下来比轻功……”徐小佳脸色愈加的难看，他徐小佳没什么可吹嘘的，武功稀松平常，唯有轻功和指力是他的骄傲，可恨这个女人居然专挑他引以为傲的地方下手！

　　“轻功你也输？”司马青衫有些诧异，徐小佳的轻功连他都有些佩服，这个姬无双真是不简单！

　　“输，碰见老妖怪的女儿小妖怪，我能不输么？”徐小佳今天被打击坏了，重新回忆一遍，简直就是双倍的痛苦。

　　“呃……”司马青衫很是同情徐小佳，陈大公子还在摸着徐小佳的头，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花猫，眼神那个温柔，司马青衫突然就打了个寒战。

　　“那么……第三阵……不会是比喝酒吧？”司马青衫突然有了点眉目，这个姬无双一定是专挑徐小佳自己觉得不会输的的事情来比，打他个措手不及！

　　“唉……我不就是醉到现在才回来？还是喝了人家两碗醒酒汤……可是姬无双比我喝的多，她居然一直在跟苏大老板下棋！今天真是丢死人！丢死人！”徐小佳把脸埋进胳膊里头，死也不抬头。

　　司马青衫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陈大公子歪着头看着徐小佳，两个人活像是两只小花猫。

　　“这么说你要回家让你们老爷子去易水宫退婚了？”

　　“不！”

　　“哦？”

　　“我跟她说，我今天输的不服！我还有兄弟，明天让我兄弟来跟她重新比过！”

　　司马青衫听了这话，拎着陈绍然就往榻边上走，“啊，好晚了，好困好困！”

　　“司马！”徐小佳在他们背后哀号，“不要这么不讲义气啊～啊～啊，我的小命就靠你了啊～啊～啊！”

　　“绍然今天你睡里面，我在中间，嗯，今晚恐怕会不大安全，徐三少疯了。”

　　“司马，青衫，拜托，求你！”徐小佳八爪鱼一样挂到司马青衫身上，拽都拽不下来，陈大公子趴在被窝里看他们两个闹，眼睛一眨一眨的很是有趣。

　　司马青衫被他缠的没办法，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奈何就是甩不脱徐小佳，最后两个人都是头昏目眩地滚到了榻上，陈大公子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司马，你帮帮小佳吧，他好可怜。”

　　司马青衫叹了口气，“我不会赌，酒量很差，轻功也没有你好，我去了还不是一样死？”

　　“不会不会！”徐小佳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姬无双这个女人骄傲得很，一定会挑你最拿手的来跟你比，他们易水宫不以剑法出名，但是你们雪山派剑术一流，你一定不会输，胜一场就够了司马，好兄弟！”

　　司马青衫被陈绍然和徐小佳夹在中间，无可奈何，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三个人这才安静地睡下，夜已深，外面的倦鸟都已归巢，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月亮圆的像个大盘子，月光撒进来，隐约还可以看见徐小佳姿势诡异地横在那两个人身上睡……年轻真是好啊，没心没肺！

　　司马少侠一大早就醒了，今天要代兄弟出头，他很是紧张，如果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还不至于这个样子，但是受人所托他只能赢不能输！

　　司马青衫背着剑走了，榻上的两个还睡的昏天黑地人事不知。

　　司马青衫回来的时候这两个还在睡，司马少侠坐在桌边喝茶，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徐小佳突然做了个噩梦，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迷迷瞪瞪地大叫一声，把司马青衫吓了一跳。

　　“司马，你怎么还没有去？”徐小佳定了定心神，用手按着还在扑腾狂跳的心脏，突然看见了司马青衫。

　　司马青衫抬起头来，表情很是怪异，有些哭笑不得，还很是抱歉。

　　“你……不会……也……输了……吧？”徐小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越蹦自己的心越是寒。
　　陈大公子揉了揉眼睛也爬了起来，拿了件衫子帮徐小佳披上，这人光裸着上身就这么呆坐着也不怕着凉。

　　司马青衫咽了口唾沫，顿了顿，顿了又顿，“她……我……呃……”

　　“你们今天比的什么？”徐小佳飞快地穿好衣裳，洗漱完毕，坐到司马青衫跟前。

　　陈大公子也迅速地不像是他自己了，居然比徐小佳只慢了一点点，也坐到跟前听战况。

　　“比……呃……”司马青衫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说好。

　　“到底比什么？”徐小佳急的上火，有什么事情居然让司马青衫难为成这个样子？

　　司马青衫深吸了一口气，很快速地说道，“骂人撒娇脱衣服。”

　　“什么？”徐小佳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司马说，骂人，撒娇，脱衣服。”陈绍然很好心地重复了一遍，司马青衫和徐小佳听了都很想去死。

　　“我输了。”司马青衫垂头丧气，也把脸埋到了胳膊里，死也不想抬头。

　　真是丢死人！丢死人！他堂堂司马少侠，跟一个女人，大庭广众之下，比赛骂人，比赛撒娇，比赛脱衣服！

　　偏偏司马少侠还尽力了……

　　骂人，他没有姬无双滔滔不绝……其实如果换成徐小佳，这个他们未必输。

　　撒娇，他僵硬的像块木头……绍然才天生适合撒娇，他都不必开口，谁也不会拒绝他。

　　脱衣服，司马少侠惟一有胜算的一个项目，居然也输了，谁知道姬大小姐居然穿了那么多衣裳在身上，怪不得看起来像个蹄膀，都是衣裳撑的！他司马少侠脱到没的脱了，人家身上至少还有七八层！

　　看着司马青衫难过的想死，徐小佳自己也不想活了，自己丢人不算，还害得自己兄弟跟着丢人，姬无双！你够狠！

　　不就是退婚么，退就退，死就死！

　　徐小佳使劲抱着司马青衫肩膀，“司马，是我对不住你，我这辈子都欠你的，以后你要是有麻烦，我死也帮你！”

　　司马青衫不说话，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说话，不想再见人！

　　“要不，要不我退了姬无双，替你娶了杜飞飞？”徐小佳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司马青衫好，昏了头居然这样说。

　　“别说了，再说我真的不想活了！”

　　陈大公子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不然我去好了，小佳，司马。”

　　“绍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算了，我认了，这个女人这么可怕，退婚丢人也比一辈子倒霉强。”徐小佳很认命地叹了口气，趴倒在司马青衫背上，两个人难兄难弟，谁也不想开口。

　　“我们说过，做兄弟，有一天是一天，决不反悔，永不背弃，你们，是当真的么？”

　　徐小佳和司马青衫抬起了头，突然心里都很内疚，他们口口声声说把陈绍然当成兄弟，可是这一路来却总哄着他护着他把他当个小孩子，有什么事情也都不告诉他，从来也没有平等地看过他，他们根本不配当陈绍然的兄弟！

　　徐小佳和司马青衫一起握住了陈绍然的手，“好，绍然你去，打垮那个恶女人！我们看好你！等你好消息！”

　　陈大公子突然就红了脸，抿嘴笑了笑，腼腆得很，“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