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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始料未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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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哩你们认识?”
说话的是尤哩的二姨夫,而躺在病床上的是尤妈的二姐方蓝,尤哩的二姨。
几道视线投过来,尤哩匆忙擦掉眼泪,回道:“嗯,我们刚认识不久。”说完朝顾爸顾妈欠身,问候一句。
二老连忙笑着回应:“你好你好。”
顾妈走到病床前,看着老姐妹的病容,眼眶不由地红了,紧紧握住伸过来的手,哽咽开口:“小蓝。”
床上的人抬了抬眼皮,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嘴里发出很小的声音。
顾妈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为那人抹去泪水,温柔地安慰道:“乖,不哭,我们好好养,不急好不好?”
方蓝泪眼斑驳地点点头,顾妈别过头擦了擦泪,顾爸和顾言之也走上前,说了会儿话,两人的情绪终于趋向稳定。
尤哩退到一边拿起水壶,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关上门转身向水房走去。
她走之后不久,房门再次打开,顾言之走出来,到走廊的另一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嘟了两声电话通了:“在忙吗?”
站在水房的镜子前,尤哩险些被自己吓到,镜子里的她,眼睛通红,头发乱糟糟的,像个疯子。
因为眼睛有些疼,尤哩拧开水龙头将手打湿,然后闭眼,用手心贴在眼皮上。
这样做,凉凉的,有些舒服。
前前后后试了三次,干涩的感觉消失了,尤哩关掉水龙头。
走到热水器前,水温100℃刚好,她拿过水壶放在下面,接完却不想马上回去,于是坐在走廊上发呆。
“三哥。”走廊另一边响起一道年轻的男声。
立在窗前的男人回头,看到来人浅笑回道:“六儿。”
“你怎么来了?看病吗?”来人是宿舍老六卢杉,前不久聚会后的再会,让这小子有点儿兴奋。
卢杉个子不高,大学四年长了5厘米,毕业前刚好过175那条线。他有一双媲美顾言之的细长眼,个子却比他差了近10厘米,其他人曾把两人认错成亲兄弟。
卢杉有点小近视,戴着一架黑框眼镜,活脱脱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不是我。”顾言之摇头,抿着嘴。
“难道是叔叔阿姨他们?”卢杉心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都不是,是我妈的一个好朋友。”顾言之回道。
“奥,吓我一跳,什么病?”卢杉明显松了一口气。
“脑血栓,昨天刚住进来,想让你帮忙照顾一下。”
“没问题,带我去看看吧。”
顾言之领着卢杉走向病房,看到尤哩一个人坐在那,手里端着水壶,眼睛平视前方,身子一动不动。
越来越近,顾言之突然停下脚步,跟在一旁的卢杉不解,回头问:“怎么了?”
发现顾言之的视线并不在前方,而是越过他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女人。
卢杉低头,看见女人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眼神呆滞地看着对面某处,这幅样子一定是哭过好久,心生疑问时听到顾言之喊了一声。
尤哩逐渐回过神,缓慢地抬头,看到他们,“嗖”地站起身,抓着水壶语无伦次:“我接好水了。”
顾言之会心一笑,然后介绍起身旁:“我的好朋友卢杉,神经外科医生,有事可以找他,不用客气。”
尤哩还有些懵,迟钝地点头:“你好,卢杉。”
“你好,尤哩。”卢杉友好地笑了笑,“我们去看看阿姨的病情吧。”
“麻烦了。”
卢杉问了些情况,然后对他们说:“阿姨目前病情已经稳定,完全不需要动手术,只能慢慢吸收,直到完全吸收干净,可以下床后才能出院,叔叔顾叔顾姨无需担心。”
听到这里,围在床前的人都喘了口气,心脏暂时可以放进胸膛休息。
卢杉抬手看了看手表,习惯性扯了扯袖口说:“兰姨顾叔,我先去忙了,有事您叫我,神经外科310诊室。”
“麻烦你了小杉。”顾妈走到卢杉身旁,拍了拍男人的胳膊。
卢杉眯着眼,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兰姨,这您就见外了。”然后朝顾言之使了一个眼色。
顾言之送他出去,尤哩也跟在后面。
门口,卢杉停下,转身对两人说:“别送了,进去吧。”
尤哩再次开口道谢,卢杉推了一下眼镜:“客气!”又挑了挑眉,“三哥,那我走了啊!”
顾言之点头“嗯”道。
尤哩回身转动门扶手,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顾爸和顾妈走出来,边走边对二姨夫说:“那我们先回去了,改天我再再来,有事一定要说话啊。”
男人不住地点头,刚好看到她说:“小哩你也回去吧!”
尤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接着对顾妈他们说了一句:“阿姨叔叔,你们慢走。”
回家的路上,顾妈一直在叹气:“人这一辈图啥,老了老了儿子又不在身边,小衍那个孩子……”
前方正在等红绿灯,顾言之听到一句,惊讶地蹙起了眉,问道:“蓝姨有儿子?”
“这话说的,你们还一起玩过呢。”
“他去哪了?”
“高三辍学去了南方,后来听说当兵去了,整整五年没有回家,你蓝姨和孙叔为这事没少操心……”
顾妈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叹着气,顾爸却突然将话锋转向他:“言之,那个女孩儿还不错。”
声音戛然而止,顾妈愣了愣说:“那姑娘好像是小蓝小妹家的闺女儿,我见过两次。诶,儿子你小时候也见过,大概……大概你8岁左右,记不清了。”
顾言之单手扶着方向盘,脑中飞快地回忆,没有结果,便摇摇头小声呢喃:“没印象。”
“那孩子有男朋友了吗?”顾爸脱口而出,太心急了。
顾妈一脸怀疑:“那孩子看着和咱家闺女儿差不多啊,太小了不合适,模样倒是不错。”
听着后面的碎碎念,顾言之不禁哑然失笑,看到红灯变绿,一脚踩下油门:“她今年刚毕业,工作还没多久。”
“还小啊。”顾爸轻叹,顾妈沉默。
忽然,顾妈盯着后视镜里悠悠开口:“儿子,记得答应我的事儿。”
顾言之挑起眼皮看向后视镜,刚巧撞上了顾妈的视线,母子二人对视,他秒懂个中深意,从鼻腔发出一声慵懒的“嗯”。
后座上,顾妈眼角的鱼尾纹更加调皮,细数个数比平常多了一道。
——
尤哩回到病房,坐在床边看着,鼻子一酸,视线又变得模糊。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乔浅问她:“你去哪了?!”
昨天晚上,尤哩给尤妈打电话,打了几次没人接,换了尤爸也是如此。
尤哩不太放心,便打了家里座机,尤木接的电话。当她问起尤妈他们时,电话那头吞吞吐吐,当时就肯定了家里有事,还没等她仔细盘问,这小子不小心说漏嘴,这才得知二姨生病住院。
尤哩扔下IPad跳下床,套上衣服夺门而出,看见乔浅房门紧闭,发微信也没有回复,便独自一人赶去医院。
尤哩犹豫再三,回了信息,不到一分钟,电话打了过来。
晚上尤妈过来,看见尤哩二人还在,瞧着时间很晚了,几次催促,两人不为所动。
尤妈拉起二人向门口走去,嘴里是不容拒绝的语气:“你们都给我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尤哩和乔浅被推出门外,纷纷央求再待上一会儿,但是尤妈态度十分坚决,两人无奈只好转身离开。
从医院出来到坐上车,尤哩一句话都没说,歪着脑袋看向窗外,连同乔浅一起沉默。
车内一片安静,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和车子行驶的声音,司机小哥不时偷看她们几眼,被尤哩抓到后依旧沉默。
直到车子拐进云景东路,小哥突然打破安静:“美女停哪边?”
两人惊醒一般,齐声喊道:“北边。”
小哥被两人喊得愣了愣,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好嘞。”
尤哩礼貌依旧:“谢谢您。”
小哥爽朗地回道:“哎您客气,慢走了您。”
俩人并排走着,中间像隔了一座山,进了门换鞋时,乔浅突然开口:“你别太担,总会好的。”
“没有,大概是太累了。”尤哩笑得很牵强。
乔浅抿着唇担忧,尤哩却勾嘴轻笑,语气陡然一转:“真的,睡一觉就好了。”
“那,晚安。”
“晚安。”
尤哩转身进了卧室,关上门背靠在上面,抬起手背挡在眼前,泪水顷刻间滑落砸在地板上。
耳边响起那几声念叨,声音虚弱无力,紧紧揪着她的心:“小衍,小衍呢,小衍在哪儿……丫头。”
尤哩死命咬着嘴唇,无声的呜咽,唇上绽开津津血丝。她喘着气大口呼吸,泪珠噼里啪啦的落下,如开了闸的洪水越发汹涌。
对面房间内,乔浅蜷在椅子上,对着桌子上的信封发呆。
此刻的眼神缥缈没有聚焦,纯白色的信封上印着“乔浅亲启”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