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不敢忘》骈四俪六

3、请了个先生

　　虎厅曾是叶家寨的起事大厅，如若寨里有个打家劫舍的大型计划，那么全山寨的人都要在这里宣誓喊口号，如今起事是不必起了，口号也不必喊了，叶限吩咐用来接待客人，也算是个体面的会客厅了。叶限远看去，见算盘黄与一个着布衣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那位先生的坐姿很随意却不让人觉得唐突。叶限决定单刀直入，合适就留下，若是过于迂腐，那就让他直接走人。她要了解这个世界就会问很多逆语，她并不需要一个老学究整日之乎者也照本宣科。
　　叶限大步迈进虎厅，一屁股坐下还翘了个二郎腿，算盘黄还没介绍先生如何优秀，不想被叶限直接插入：“这就是你找来的先生？”
　　“正是在下。”
　　“今年多大？”
　　“小生今年二十有二。”
　　“可有功名在身？”
　　“小生不才，忝为天启十九年解元。”
　　“姓名，籍贯？”
　　“小生姓许，名语冰，字一季，祖籍镇江。”
　　“你是江苏人？”
　　“正是江苏镇江。”
　　“此处不养废人。”
　　“小生自当尽力。”
　　算盘黄本觉得大小姐今日格外不客气，怎么对先生如此失礼，正要劝劝叶限，谁知叶限转头就对许一季说：“许先生，山寨目前银钱不宽裕，日后会给你多一些补贴，希望你体谅。”许一季正觉得山寨这位大小姐叶限咄咄逼人，言语间似要吃了他一般，怎知叶限转头就对算盘黄说：“就他吧，今日开始算薪水。”
　　许一季本以为叶大小姐并不想找他这样的先生，想着自己着实年轻了些也没什么教学经验，结果叶限留下了他，而他也需要一个容身处。许一季向叶限行了个礼，“多谢大小姐！”
　　“先生客气，请问先生可会什么乐器？”叶限突然很想知道所谓诗书礼乐他们是不是都能全面发展。“小生愚钝，粗通奏琴。”许一季回答得很谦逊。
　　这是一次情节紧张的交锋，叶限突然发难，许一季轻易越过困难。现在他的学生除了算盘黄的两个孙子，还有一个学生，叶家寨现任寨主，叶限。寨里有人叫她大小姐，他也听拐子李和秦厨子叫她仙儿，她却说自己不喜欢仙儿这个名字，执意让大家叫她叶限。算盘黄的两个孙子大一些的叫黄从兰，小一些的娃娃叫黄从桂，两个孩子过去都不曾进过学堂，识字一般，打起算盘来两人都是噼里啪啦很有一套。许一季正式进入山寨生活，这是他人生的新一段旅程。
　　“先生，今人如何记史？”
　　“自汉司马迁创《史记》，今人自是继承传统，以本纪叙帝王，以世家载诸侯，以列传记人物，以书事典章制度，以表排列大事。”
　　“先生，如今是何朝代，如何纪年？”
　　“我朝称殷，新帝登基三年,现今正是乾佑三年。”
　　“先生是前朝解元？”
　　“前朝号天启，先帝在位二十有五年。在下正是天启十九年中举，至今九年已矣。”
　　“先生得解元时才十三岁？”
　　“在下惭愧，百尺竿头，并不能更进一步，止于此矣。不值得大小姐再提。”
　　叶限抬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十三岁中解元的年轻人，说他是天才也不为过。他现在也还很年轻，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故事，他才由少年英才沦落到如此处境？现在竟然还到她这小小山寨讨生活来了。
　　“先生过谦了，人生一世，际遇最为难说。先生定是遇到了变故才未能踏入金殿，若是先生有心仕途，如今再考也是不晚。先生若是不愿再考，那么人生乐事并不只是金榜题名这一桩，来日定有更好的喜事等着先生。”
　　叶限安慰人的功夫一流，这人并非草包，定有飞黄腾达那一日，现在和他打好关系是很有必要的，叶限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许一季的双眼很明亮，他抬头看了看这个衣着简单到有些粗糙的姑娘，她眼睛并不十分大，与当下审美所欣赏的杏眼有很大不同，这双眼睛并不含情带水，也无眼带桃花的娇柔，只是她的眼睛很媚，眼睛漂亮狭而长，眼尾深刻上翘。若是非去形容这位大小姐的眼睛之美，许一季想那一个词定然是，媚眼如丝。此刻，这双眼眯起来似狐，睁开眼又眼波流转，似凤。
　　许一季定定看了叶限许久，问了一个问题，“大小姐不必客气时时称我为先生，可以直接唤我名字，语冰，不知我可否唤大小姐名字？”许一季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很唐突，但是他觉得这是个拉近双方距离的好机会。
　　叶限噗地一笑：“可以啊，我早觉得先生去先生来的好不自在，如今你主动提出来，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你我如今就是好友，我现下要去看我父亲，你可要同去？”叶限十分欢喜许一季的这个提议，许一季不提，叶限只能叫他先生。“不过去看我父亲要先更衣，这是我规定的，因为父亲身体不好，他容易咳嗽，我怕大家身上带着灰尘会影响他，所以定了规矩，我也不例外，你如果要去的话要先更衣才行的哦！”
　　叶限向许一季作出合理的解释，她不想许一季认为自己是嫌弃他不洁。叶限说完话看了许一季一眼，他身上的衣服还是算盘黄带他回来时穿的那一件，许一季似乎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行李，孑然一身。叶限改口道：“今天天色晚了，语冰，不然你今天就别去了，咱们改日早些再去，现在父亲已经不在园子里了，他该吃药休息了。”许一季点头表示同意：“那就改日去看叶老寨主，今日就到此处下课吧。”叶限舒了口气，许一季应该是没有多余干净衣服可换的，希望他不会介意自己今天大意了。
　　叶限回到房间，翻出干净衣服，发现不止许一季需要新衣，其实自己也是需要新衣的。自己的衣服大多为秋冬厚款，如今谷雨已过，就快要立夏了，怎么还穿秋装厚款。这个发现让叶限有些沮丧，自己多久没有美容保养买衣服买花戴了。穿过来前谷雨未过，如今快要立夏，时间近两个月，又似乎日日都很忙。开始忙着熟悉本尊叶仙儿的个人情况，接着忙着接任寨主为众人找出路，近几日忙着弄清朝代年月，实在没有仔细打量过叶仙儿的皮囊，这才是现在工作的重中之重。
　　叶仙儿房中有镜子，不是昏黄看不清影像的铜镜，镜子很清晰，只是不够大，照不了全身。镜中的姑娘眼尾深长而上挑，叶限觉得这不是一个清纯脸应有的部件，她的眉毛似柳叶，弯弯的，眉眼合一起极为相衬。叶限原先只留意到这姑娘肤白，现在看来虽不至艳光四射美照十里八乡，细看下来也是漂亮，只是漂亮的方向并不是纯情的路子。叶限有点想吐槽，从古至今，外表清纯内心勾人才是杀人于无形的正道，叶仙儿却透着一股高冷劲儿，且不知当代男青年的审美意向如何，叶限觉得此事有关日后择偶，非常重要。
　　叶限去厨房端着药去父亲的小院子，夕阳斜照，叶限看见杨半仙与父亲在碎碎念叨什么，她走过去问：“半仙，我爹可有什么不妥？”
　　杨半仙眯起双眼，“不妥倒是没有，好转却也是没有的。”叶限想一棒子敲了杨半仙的牙，就没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平安顺遂的好话。“丫头，你要想你爹好，只是让人换干净衣服不占尘土是不行的，这样不治本，他易咳嗽，除了不占灰尘外还要清心润肺，如今有些商人从海上带回一种西洋参，那是对你爹的病极有好处的。”杨半仙难得不闹别扭地说了几句正经话，叶限想如今都有西洋参了那代表这时的海运发达，能治就好，无非多花钱而已。
　　“半仙，那西洋参可是紧缺之物，是受朝廷管制还是市面上直接能买到？”叶限需要搞清楚西洋参的买卖合不合法。“丫头担心的还挺多，朝廷并不禁止买卖，只是数量稀少，商铺卖的贵。”杨半仙对市面上有什么药品倒是一清二楚。叶限受杨半仙所说海上商船的启发，海上贸易通明说明此时社会风气开放，那她知道如何赚钱了。
　　“爹，我让算盘黄去药铺给你买几支西洋参看看效果如何，若是有效，我们就去向那些出海的商人订货，你不要操心，万事以身体为重。”叶限转身直接去了库房。
　　“你与她说那些干什么？”叶不归精神尚算好，只是因咳嗽影响进食，有些消瘦。杨半仙又说道：“那丫头不同以往了，似是换了个人般，从兰与我说她整日向新来的先生讨教国家大事。这要换做从前，她哪里管如今哪朝哪代，现在竟是不同了。”
　　杨半仙扶起叶不归，“起风了，莫要坐在院子里，你这病是不能根治的，只是尽人事。那参是有用的，天启的儿子和他的女人都有这个毛病，天启心头上的那女人就是拿这参入食谱，这参对治咳嗽很是有一番功效。”杨半仙说起此等宫廷秘事还摸了摸他半白的头发，斜了一眼又撇了撇嘴，似是懒得提起。叶不归双眼一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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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许解元出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