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纪》Bluebeans

2、第2章

　　饭菜有些出乎沈菁意外的丰盛，不但做了四个荤菜四个素菜，还专门炖了一锅鸡汤。但可惜沈菁今日太过疲备，胃口并不是很好，只扒拉了半碗米饭喝了一小碗鸡汤就吃不下了。

　　虽然很想快些去睡一觉，但一桌人都还兴致勃勃的聊着天，沈菁也不好意思提出要回屋休息。所以只好安静的坐在桌边听她们讲话。

　　沈菁是湖南人，所幸这些四川话她也能够理解得通，避免了最起码的沟通问题。但是听着这一家人聊天，沈菁却感到愈加奇怪了。他们虽然说得都是四川方言，但口音上却略有不同。

　　小安有一个哥哥，他和他哥哥的口音明显是地道的四川人，而小安的大嫂口音里却显然听得出是河南一带的，小安的母亲就更奇怪了，听着像东北的。怎么这一家人不过几口人却有三种不同的口音，沈菁心下暗自有些疑惑。

　　又呆了一会儿，小安的大嫂看她实在困得不行了的样子，便温和的笑了笑，让她快去睡觉。沈菁这才顺势答应着回了屋子，回去刚沾上床就睡了过去，竟是连鞋子都忘记脱。

　　后来，睡得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打开了门。然后一阵若有若无的绵软呼吸倾洒在她的耳边，好像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沈菁嘤咛一声：“妈妈，我困着呢，别叫我起床。”

　　那人似乎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见她睡得死死的并无动静，这才又慢慢的退了出去。

　　沈菁不知道，这一夜，在她睡熟的时候。陈家的厨房里，发生了一场关于她的争吵。

　　“爸，我，我就喜欢她。我想要她做我的婆娘！”小安低着头，倔强的说道。

　　陈支书正吃着热好的饭菜，听到便不由将碗一放：“胡闹！人家是省城大学生下来支教的，一年就走了，你莫给我瞎动心思！”

　　“我咋个胡闹了嘛！咱们村这么多也都是外面滴，她们生了娃儿以后不是都老实了嘛！她咋个就不行？”

　　“你这个龟儿子，她跟那些个女娃子能一样么？”

　　“那，那你说咋个办嘛，我今天看她第一眼就喜欢了。”

　　“咋个办咋个办。你说咋个办？还看第一眼就喜欢，那么标致的女娃儿谁看第一眼不喜欢？”

　　“我，我……。”小安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阿妈见状，连忙劝道：“小安，你就听你爸的吧，别那么倔了。一辈子跟谁过不是过，长得标致也不能当饭吃嘛！”

　　小安闷闷地道：“可是我就喜欢她。”

　　陈支书看他一眼，又拿起饭碗来，夹起一筷子菜：“好了，小安，爸知道你的心思。你眼光挑，这十里八村的你这么多年也没一个看上的。但是这个省城女娃子跟咱差距太大，你还是老实找个能过日子的，这才是正经事。”

　　这话却已是总结了。小安抿着唇，不说话了。

　　第二日一大早沈菁就起床了，一夜好眠的她显得格外的神清气爽。小安家对面就一座青葱郁郁的大山，门前种着一排挺拔的白杨树。哗啦啦摇摆的树叶间，鸟儿叽叽喳喳的欢叫跳腾。

　　早晨的清风从脚踝吹到头顶，一阵透心的凉爽。吸一口山里格外清新的空气，失恋的阴郁和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沈菁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一刻这样轻松。

　　本来沈菁以为自己已经起的够早，但她看到从厨房里走出来打水的大嫂，才知道山里女人起的有多早。

　　大嫂朝她笑了一下：“沈老师，睡得好不好？”

　　沈菁笑道：“睡得很好。嫂子，你别叫我沈老师了，怪生疏的。我叫沈菁。”

　　大嫂显然对她的亲近非常高兴：“好好，我叫你菁菁吧。”

　　沈菁‘嗳’了一声，问道：“嫂子，有没有牙刷牙膏啊？”

　　大嫂应了一声：“有有，我去给你拿。都忘了，你没来之前爸专门交代我去买了的，说你们城里人爱干净。”

　　这话说得，沈菁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过大嫂拿出来的牙膏牙刷还有新毛巾，洗漱过后，饭也已经做好了。早餐是香喷喷的面条，但沈菁却发现盛给自己的碗里明显香油要放的更多些，而且面条的最底下还藏着一个荷包蛋。

　　沈菁有些发愣，她看了看其他人的碗里，明白这是对自己的特别款待。陈支书家里条件虽然好些，但也只是比之村子里其他人家好些而已，毕竟是山里人，哪能连早饭都可以吃到一整个荷包蛋呢。

　　不经意间，沈菁看到她旁边坐着的小女孩，盯着她碗里金灿灿的荷包蛋，似乎很眼馋的样子。昨天小安告诉过她，这是大哥大嫂的女儿，名叫陈晚晚。

　　听说是因为生她时是晚上，便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晚晚。小安的大嫂是个瘦弱的年轻女人，五官平凡，看起来并不起眼，只是很老实亲切的样子，一看就很好相处。没想到生出的女儿还挺好看。

　　沈菁看了看小安的大哥，大概是继承父亲的基因比较多吧。

　　沈菁笑了笑，捏捏陈晚晚的小脸蛋：“晚晚，想不想吃荷包蛋？”

　　陈晚晚咽了咽口水，大眼睛眨巴眨巴：“想。”

　　沈菁笑道：“真乖，那你帮沈老师把这个荷包蛋吃了好不好？”

　　陈晚晚眼中不由染上喜色：“可，可以吗？”

　　大嫂见状，连忙阻止道：“菁菁，你别惯着这孩子，这是专门做给你的。”

　　沈菁摸摸陈晚晚柔软的头发，朝大嫂笑道：“不要紧，我不爱吃鸡蛋。晚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些营养才是。”

　　又道：“嫂子，以后别专门给我做了。大家都没有，只我有，多不好。”

　　大嫂为难道：“这……。”她看了看阿妈，阿妈又看了看陈支书。

　　陈支书见状，便笑道：“沈老师是我们家的客人嘛，这都是应该的。”

　　沈菁忙道：“陈叔叔你太客气，我跟大家一样就行，没必要搞特殊。”

　　阿妈便不由笑呵呵道：“你看这沈老师，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真是越看这女娃子越喜欢咧，又标致又懂礼貌。”

　　沈菁再次脸红了。想起自己在家时妈妈总会说自己又笨又懒，除了脸蛋和撒娇，一无是处。想到这里，沈菁不由想起妈妈来。不知道她看到自己的信之后会不会怪她，她一向都没让她放过心。

　　小安听到阿妈夸沈菁，不禁扬着唇也笑起来，他低垂着的脸上带着喜悦的笑意。

　　这时，大哥突然开口说道：“对了，爸，下午二伯家里办喜酒你别忘了啊。”

　　提起这茬，陈支书点点头：“你去吧，我今天村委会里还有事。”

　　大哥为难道：“可是我今天要去镇上把山药卖了啊，跟人家说好的。”

　　陈支书想了想：“那就小安去吧。”

　　他拍了板，这事就是定下来了。小安不由问道：“就我一个人去？”

　　他瞅了瞅有些好奇的沈菁：“要不，我带沈老师一起，她估计还没见过我们山里人办喜酒咧。”

　　沈菁的确没有见过山里人办喜酒是什么样，她生在大都市，身边亲朋好友办喜宴大多都是在豪华的酒店里，这中间流程沈菁早就看腻了。方才小安的大哥说起来的时候，她是有些好奇的。

　　但是小安说出这句话后，不知为何，沈菁感觉陈支书的眼神似乎有些阴沉的看了小安一眼。但那抹阴沉又很快消失不见，陈支书放下碗筷：“也好，让你大嫂也一起吧，女人间毕竟好照应。”

　　他说完，便站起身出去了。

　　离开学还有大概半个月时间，沈菁便喊着小安帮忙一起去学校把她的办公室打扫了一下。沈菁有些洁癖，所以她早就自己提前准备了一套青瓷茶具，一套描金丝碎花床单被罩，以及一块蓝色方格子桌布。

　　都是平日里比较经常用得着的东西。两人忙前忙后好一顿收拾，整整花了三个小时才忙完。

　　学校的条件还算不错，至少地板是平坦的水泥地了，听说是前几年村里专门集资修葺的。阳光懒洋洋的照进铺着方格子桌布的桌上，青瓷茶具洗的透亮，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两把漆成土黄色的椅子靠墙放着，旧色的墙壁上还贴着一张beyond的海报，大概是之前那个小李老师留下的吧。看来这位小李老师和她一样喜欢beyond啊。

　　沈菁看着一上午的成果，满意的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背。虽然累，但收获是不错的。果然劳动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