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机智的第一要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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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作为大梁的一国之都，外加中原大地的政治文化中心，自然是连城池砖石都要比寻常的城池要高大厚实许多，而城门口的人流更是来往不断，尽显繁华。梅长苏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里，准备入城，他正感慨万千时，忽听得帘外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原来是镇守一方地域的当今郡主穆霓凰，正率领数十轻骑碰巧也在今日入城。她撞见了以往的京都旧友，同时也是这次邀请梅长苏进京养病的萧景睿和言豫津后，三人乍一见面，郡主便有心试一试这两人的身手是否退步，当场拔剑下马，与两位年轻人打做一团。
撩起窗帘一角的叶文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趴在窗边看着这场打斗，好戏在眼前上映，她立刻觉得口中的瓜子似乎更香了呢。
“小叶，景睿他们在和何人打斗？”端坐在位置上的梅长苏没有急着凑过来看，只是有些疑惑是什么人会在重兵把守的城门口，毫无顾忌的切磋武艺。
叶剑客看得津津有味，头也不回道：“是美人儿哟~”
梅长苏：……
——蔺晨！看你都把奇怪的口头禅传给了别人！
“哦，回禀公子，跟萧公子他们打斗的，是一位银甲黑马的飒爽女将，她的身手很是不错。”叶文回过神来，急忙道歉。这次出门在外，她是以“苏哲苏公子”的贴身护卫身份而出现的，另外还身兼专属厨子书童侍者等一系列琐碎的职业——以上当然都是在明面上的，毕竟堂堂江左盟宗主入京养病，怎么说都要带一个会照顾人的家伙吧？而且他的另外一个贴身护卫是飞流那小子，由于此人成天神出鬼没、不见人影，所以很多需要跑腿打听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叶文来办——难道像在车厢里照顾身体柔弱的自家偶像这种事情，小叶都办不好吗？
作为一个曾经也卧榻数年的病人，她非常清楚病人都需要些怎么样的照顾，临走前还被黎纲他们这些老部下给抓起来，紧急填鸭式的培训数日后才放人。
听得剑客这样说，梅长苏不由得凑过去看了一眼。
只是简简单单的这一眼，竟是唤起了他心中尘封多年的往事，这些往事挟杂悲伤复杂的情绪，刹那间带他回到那个天真无邪的年代。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他不再是那个霓凰郡主的未婚夫婿、意气风发的赤焰军少帅林殊，而只是……一个体弱多病的江湖中人罢了。
冷静如他都险些当面失态。一时间，梅长苏放在膝上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叶文放下窗帘，恰巧隔绝了正在发愣的梅宗主的视线，很快又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激动之情，这才小心地问：“公子，您这是冷了吗？”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把千般苦痛尽数压回心底。他摇摇头，默然的坐回原位，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出卖了他的真实心理。
剑客立刻很紧张的把新做好的狐皮坎肩给宗主围上，梅长苏顿了几秒，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处这些柔软温暖的白毛，黯淡忧伤的眼神里终于多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无奈：“……你太紧张了，小叶。”
“我怕您着凉，公子。”叶文不为所动，相反很严肃的说，“我走之前，答应家里人要照顾好您的。所以，您别拒绝啊。”
外头的打斗渐渐接近尾声，久经沙场的帅气郡主毫不意外吊打两个公子哥儿，直到言豫津嗷嗷直叫的求饶才放过两人。切磋完后，她又笑着挨个表扬两句，像是做习惯了这种安抚小朋友坏情绪的事情，这才翻身上马，先行入京了。
车子继续前行，叶文好奇地问闭目养神的梅长苏，“公子，刚才那位女将军是……？”
“当今坐镇云南府，拱卫一方的霓凰郡主。”江左盟宗主平静的开口说道。
这么一说，叶剑客就想起那人是谁了，顿时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是她啊！这般气度，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实在是久仰大名呀！”
穆霓凰是谁？在云南你随便问一个当地老百姓，他都会分外骄傲的告诉你，这位郡主可以说是当今大梁的奇才统帅，十年前接过前任云南王穆深的遗命，率领十万大军与南楚军队于青冥关血战数日，歼敌三万，从此一战成名。朝廷也命她代幼弟穆青之责，镇守南方。为此，郡主还对天发誓，只要弟弟一天不足以承担云南王的重任，她便一日不嫁，如今风风雨雨的十年走来，也有二十七岁了，可还是依旧未婚，足见其人品行高洁、言出必诺。
“这可真是位奇女子啊！”叶文知道霓凰郡主的古时候，由衷感慨道，同样身为女性，自然知道要在这男权社会打拼出名头地位是有多么不容易。
而梅长苏却像是神色困倦，完全没有听到剑客的自言自语，并且倚在车厢壁上，浅浅的闭目歇息。
车子很快入了这偌大的金陵城，从高空往下看去，有一种游鱼入海的悄无声息之感。
他们率先去的是萧景睿的家里，也就是朝廷的五位一品军侯之中的“宁国侯”谢玉府上。至于为什么老爹姓谢，儿子的姓又是国姓萧，这里面的故事就很复杂了。但是大家只需要知道，萧景睿不仅是宁国侯谢玉的长子，也是江湖上有数的势力“天泉山庄”庄主卓鼎风的共同孩子。
这就意味着每年过生日时，他能够收到两家父母的礼物；过年，能收到两家父母的红包；吃饭，能吃到两家父母逼他吃干净的红烧肉……
总之就是个前半生目测都很幸福的京城贵公子。
梅长苏下车后，站在谢侯府前那硕大的“宁国侯府”四个御笔大字，他的眼神里没有普通人的羡慕激动，就连嘴角的笑意也是淡淡的。
“不愧是宁国侯府啊。”
“这几个字都是皇上御笔亲题的。”萧景睿没有发现他隐晦的异样之处，反而是骄傲的挺了挺胸膛，“父亲戎马半生，为国征战多年，故而得到陛下这般恩赐。”
梅长苏隐在袖中的手指用力掐了掐掌心，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旋即那笑容从他脸上隐下去，他的表情再次变得平淡如旧。只是若有非常熟悉他的人在场，便能发现那转瞬即逝的笑容里竟全是深入骨髓的冷冽。
“是啊，谢侯爷的军功，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梅长苏不紧不慢道。
没想太多的萧景睿点点头，转头看向府内大门，“这个时候，父亲应该在书房。苏兄，请。”
梅长苏没有多少犹豫的跟上去，只是他才走了两步，想起一事，便赶紧跟萧景睿叮嘱自己在京养病，不想过于高调，便让景睿今后在外声称自己为平民“苏哲”。萧景睿性情宽和大度，面对这等小事，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对了，陪着苏兄的亲随小叶呢？”萧景睿忽然想起一下车就不见了的叶文。
梅长苏举目四望一圈，然后非常无奈的指指门口，“喏，他已经在和你们家的门房一起谈天说地了。”
景睿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发现叶文正在试图安利自己个人的精致糕点给那两个自家的门房小伙子吃，侯爷府的下人见是大少爷亲自带回的贵客，实在也不好摆冷脸，只能一个劲的拒绝。
“……景睿，让你见笑了。”梅长苏悄悄将目光从叶吃货移身上开，略显抱歉的对年轻人说道。
萧景睿笑了笑，和善道：“哪里，小叶天性活泼，待人热忱，这点我也是很喜欢的，苏兄跟我切勿客气！”
这时，一位年轻俊才的公子笑容满面地从府中迎出，眼里只有兄长，欣喜道：“大哥！”
被称为大哥的萧景睿闻声抬头，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谢弼，你回来啦。”随后又为两人互相介绍，“这是我二弟，谢弼。这位是苏哲苏先生，我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这位是谁，但既然是大哥郑重介绍的朋友，谢弼也很机灵的拱手行礼，“苏先生。”
梅长苏同样面色温和的回了礼。
“苏先生身体有些旧疾，”萧景睿担任一个合格的解释来龙去脉者，“我特意邀请他来金陵小住修养。”
“大哥的朋友，便是谢府的贵客，苏先生，安心住在这里吧。您请。”谢弼客客气气地说道，这话非常符合他的谢侯世子的身份。
苏先生仍然一脸“沉默是金”的表情，微微躬身，以示谢意。
几人携伴进屋，拜见此间主人，而外头的小叶还在持之以恒的跟人聊天。
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的开口道：“客人，你太客气了，还是留着自己……唔！”
这位试图婉拒的门房话还没说完，就和同僚一起，被剑客一左一右的塞了一嘴的精致点心……这不对劲！因为味道真的好好吃！堪比金陵民间点心卖得最好的桂香斋的口味！
小叶这时候才笑眯眯的对他们说：“请你们吃又不吃，只好我亲自动手请两位咯！”说着，她自己从油纸包里同样捻出一块糖糕，自己非常悠哉的吃起来。
“味道不错吧？”
“嗯嗯……”
不好意思当面吐掉的门房们只得胡乱咀嚼几口后咽下，因为他们觉得既然对方都敢自己吃这点心，想必不会掺料。而且那点心……真的是色香味俱全啊！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有人来通知叶文，因为谢侯爷欢迎长子的朋友，于是让客人们前去客院雪庐居住。因此叶剑客兴高采烈的把自己做的小点心都喂给大家后，这才跟人前去。
——嗯，日行一善的投食他人。叶文觉得自己真是棒棒的。
不过她前脚刚走，后边的两个看门门房忽然觉得腹中绞痛难忍！无奈之下，只好提前跟人换班，然后争先恐后的冲进茅房里，在里面呆了快大半个时辰才手脚虚浮的出来。
“可恶！那个人……一定是下了毒！”拉肚子拉到快虚脱的二人面面相觑，非常悲伤而坚决的认定了这一点。
然而，小叶并不知晓自己走后发生的这些事情，她只是忙着检查这小院子，并满意的发现这里虽然少有人居住，却被仆人们混了崭新的床铺用具，热茶温水也是准备妥当，连火盆和炭块都准备好了，一切布置的极为温馨。
不过考虑到旅途辛苦，小叶还是亲自下厨做了开胃的枣粥，又拿了点厨房事先准备好的点心，一并端上来。
——好可惜！要不是时间不够，她一定得请萧公子和谢公子尝尝她的拿手点心！
等叶文进屋时，发现宁国侯的两位公子都已经赶来雪庐，陪着宗主大大在谈天说地了。
但是中国人的习惯就是边吃边谈，既然有吃的，大家似乎一下子又饿起来。此时萧景睿无意中问了一句：“飞流呢，叫他一起来吃吧？”
叶文看看梅长苏，梅长苏同样笑着抬头，与她对视一眼，这其中的意味真是心有灵犀，之后宗主才说：“他一直都在啊。”
话音未落，飞流就如同鬼魅一般的冒了出来，再加上他看似冷漠的性格和冷的可以结冰的俊脸，成功的从背后吓到两个公子哥儿。
谢弼惊魂未定的表示怀疑飞流这个冷冰冰的孩子是否会听梅长苏的话，而宗主只是抬了抬手，补上一句“我们飞流脾气很好，很乖的”，便成功令冷面少年化身萌宠，飘过来蹲下，脑袋枕在宗主的膝上，面无表情的撒起娇来。
——整个场面顿时充斥着一种奇妙的萌感。
叶文在旁边喝着粥，无声的笑笑，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姑娘，她当然不可能抱着除了亲如师父之外的男人大腿随意撒娇了。所以她还不至于和飞流这孩子争宠。
那边梅长苏摸摸飞流的脑袋，语气温和的解释道：“看，他还爱撒娇。飞流只是偶尔难以区分真假，以后有他在场的时候，你们不要跟我打闹就是了。”
边说着，梅长苏还是觉得叶文虽然有时候跟飞流一样傻，但大部分都还是很听话、也很好用的可考部下。
而两人都浑不在意这几句劝，毕竟他们自认为不会随意跟身体病弱的朋友动手打闹，故此听了也就听了。
被顺了一会儿毛后，飞流饿了，所以他蹦起来，径直向小叶伸出手，非常认真的说：“我饿！”
飞流不喜欢粥，更是对所有被经过叶文之手的点心表示敬谢不敏，哪怕它们再漂亮再可爱动人。
“知道了知道了。”剑客早有准备，像是变戏法似的从桌下掏出一个食盒，递给吃货小伙伴，“你的面，做了你最爱吃的浇头。”
“小叶，好！”少年立刻冲她眉开眼笑的大声道，然后抱着食盒跑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围观的谢弼好奇的问梅长苏。
梅长苏同样面带舒缓的微笑，道：“飞流这话的意思是，‘小叶你很好，谢了’，毕竟他俩在我家时，便是关系极好的友人了。”
“原来如此。”谢弼只是单纯的觉得那孩子说话新奇，如今听了这合情合理的解释，当即点头称是。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又开了，原来这次的来者也是大家的熟人，言侯世子言豫津，他方才入城后与朋友们分别，先回自家休息了一会儿，才又开开心心的跑来玩。
“我跟你们说啊！这次你们可赶上大热闹了呀！”言公子一进门就嚷嚷开了，让众人猜猜是什么事情。几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会儿，从路上遇见的大渝求亲使节团，又谈到最近的金陵八卦……初入京城的梅长苏边听边若有所思，不动声色地搜集情报，正当言豫津吊着他人胃口，让朋友们猜猜这次是谁和亲，不料这时刚把碗放下的叶文想起城门口那位英姿飒爽的郡主，便低着头，随口一句：“不会是郡主婚事吧？”
然后她收到了数道震惊至极的目光。
第一个发难的是言豫津，他颇为幽怨的盯着剑客：“小叶呀小叶，你这直觉也准过头了吧？”
如果说这答案是苏兄说的，他认了，毕竟苏兄可是才智绝顶的麒麟才子；可是如今这答案居然是平日里看起来严肃正经又有点呆呆的叶文说出来的……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吗！
随口瞎猜的叶文当即就乐了：“猜对了吗！”
“唔……”言豫津不情不愿的承认猜对了。
“小叶……”萧景睿这些天与梅长苏三人同游江湖，对于这位好友的亲随年轻人的性格多少是了解的，也在亲自经历对方的一些无伤大雅的蠢事后，对于剑客的负面智商表示客观性的中立，故此调侃道，“你怎会突然变得如此机智？”
叶文顿时疑惑不解：“我平日里就是这般机智的人啊！……先生，”她将脸转向神色莫测的梅长苏，求助般的看着他，“您说是吧？”
梅长苏放下手中的汤勺，同样对着大家抱以相当谦逊的一笑：“叶文其智，似愚，实类我。”
这话意思是，叶文这孩子的智商，看起来蠢蠢哒，实际上本质像我梅长苏！
大家立刻都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这和乐融融、玩的很开心的主仆二人。
#今日方知江湖人脸皮之厚#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机智的第一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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