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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生活不是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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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唐尧拉着元秋水到医院时,牧学谦正执意闹着要出院。
四目相对时,秦守识趣地跟着唐尧出了病房。
相对无言,或许就是他们现在的状况吧。
牧学谦有太多太多话想说,却都堵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了。
元秋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已经无话可说了么?
病床上的牧学谦依是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
元秋水上前一步制止住了他要下床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我要出院。”牧学谦说。
“你现在这样还是呆在医院比较好。”
“我没事。我……”
“你这叫没事?走路都会打颤吧?”元秋水不等牧学谦说完便打断他,“快躺下好好休息吧,你这样大家都很担心。”
大家,包括你嘛?这句话,牧学谦却不敢问。
看牧学谦有气无力的样子,元秋水也狠不下心再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可心里就是有一股气无处宣泄,脸色也不怎么好。
牧学谦看她脸色不好,嗫嚅了许久,一句话还是问出了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元秋水一怔,随即挤出了笑,“你发烧了?”
牧学谦抿了抿唇,盯着元秋水,执拗得像个孩子,“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会回去了。”
“那天只是误……”
“学谦,不管那天到底怎么样,我们都不可能了。就算你现在告诉我你爱我,我们也不可能了。”元秋水看着牧学谦的眼睛,一字字说得清晰。
怎么还会愿意再犯贱?犯一天贱是冲动……那么六年呢?还不足以醒悟么?
听了这话,牧学谦闭上了眼睛。
元秋水走的时候,其实牧学谦并没有睡。他只是不想看着元秋水离开。他闭着眼,假装元秋水还在身边。
原来生病时,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竟也是一种天大的恩惠。
他想起来,有一次他发了烧却不愿意去医院,是元秋水守在他身边,替他量了体温,熬了粥喂了药。那时候他却不知感恩,看她忙前忙后一句话也不愿意说,她就默默守在他旁边。
那时候他总觉得生病的人是有特权的,大冬天大晚上嚷嚷着要吃海蛎煎,硬是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元秋水闹醒让她去做,那时元秋水一边嘟囔着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爬下床没有拒绝他。
相比之下,他对她做的简直算残忍了。
她生病时也不愿意去医院,他却是说她太作,她只好自己一个人去看病一个人排队。从医院回来后她还买了他喜欢的菜,为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可是那天他应酬得太晚,楞是让她一个人守着一桌菜看它们慢慢变凉。
原本不在意的一些小事,此时却在慢慢放大,慢慢让他觉得原来自己是那么混蛋。
某种情绪就在这一瞬间膨胀到了极致。
牧学谦开始后悔了。
如果,早一点发现自己的心早一点承认自己的心,如果,当初对她好一点,现在会不会不是这个样子?
唐尧提着饭回来时,看到的是牧学谦颓然地坐在病床上。他第一次在牧学谦身上看到茫然。
“秋水走了?”话一出口唐尧就后悔了,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牧学谦淡淡看了一眼唐尧,只一句话,便让唐尧身上出现了跟他一样的茫然。
牧学谦说,“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让她知道?”
是不是,一定要让她知道?
怎么可以让她知道!
可是牧学谦知道了。
也是,精明如牧学谦,怎么会不知道他看向顾惜白的眼神,那种眼神使他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唐尧扯了扯嘴角,“你是想让秋水知道?”
牧学谦不置可否,接过唐尧手中的粥喝了一口,才慢悠悠说,“其实……说出来会比较好吧。唐尧?”
唐尧没有说话。
牧学谦知道,想退婚的,从来不是唐尧。
顾惜白,跟元秋水不一样。元秋水要的是一个明白,而顾惜白,要的却是一个糊涂。
继续悠然喝着粥,牧学谦问,“你知道苏执九的事了吧?”
“知道……那孙子……不讲道义的孙子。”一提起这人,唐尧有种义愤填膺的感觉。
“是我以前过分了。”牧学谦语气淡淡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哎卧、槽你现在别跟我说你跟秋水没戏了啊?”
“没戏?你倒是敢说。你认识我这么些年,你看过我放弃过什么?”
“对了,这才是你牧大少的样子。”唐尧笑了起来,狐狸眼眯成一条线。
也不能说唐尧偏心,毕竟他跟牧学谦从小就认识了,人总有护短心思,纵使牧学谦过去是混蛋了些,也不代表他苏执九可以横插一脚。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牧学谦的眼睛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只是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没有经验,他过去的二十六年里都没有过风花雪月的经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讨好一个女孩子。
如果,把商场上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
“算了算了现在先别想这个,喝药吧。”秦守的声音伴着开门声传了进来。
牧子衿不知打哪儿听说胃病看中医比较好,在牧学谦住院后雷打不动每天让秦守送一碗中药过来。
这一声“喝药吧”,又让牧学谦想起某个人。说起来或许别人不信,可这堂堂一大公司看似铁血无情永远杀伐果决的大总裁,确实是害怕喝中药。牧学谦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有一段时间都用中药调理着,所以这个八尺男儿每次看到那黑漆漆的中药时总会将眉毛拧得死紧。
前年牧学谦胃不舒服时元秋水在咨询了中医后有段时间每天给牧学谦熬中药,牧学谦一铁骨铮铮好男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在看到元秋水端着中药过来后就面露难色,总要元秋水温柔地劝着,“乖啦我知道你才不会怕呢对吧?喝药吧。”
今日亦是一碗中药,可那个会柔声劝他的人却不在了。
“学谦你想什么呢?让你喝药不是让你看药。”看牧学谦两眼失神盯着自己手中的药碗,秦守将碗塞到牧学谦手里。
“不喝,我困了。”牧学谦脸色铁青地将碗放在桌上动作迅速地钻进被窝。
“我去,牧学谦你还怕喝中药啊?”唐尧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窝里传来一字闷闷的,“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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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urable因为跟La purezza的合作文远的案子原因,公司今年的盈利上升了不少百分点,元秋舞自然是要宴请牧学谦的。
可是元秋舞没想到的是,牧学谦竟提出一定要让元秋水亲自来请他。
元秋舞就算消息再不灵通,也知道牧学谦跟自家妹妹的那点关系了。
当初她阻挠元秋水对牧学谦的感情时,是害怕她的感情不得善终,可如今这阵仗来看,她家妹妹似乎是占了上风。
知妹莫如姐,她相信以自己妹妹的固执个性,不会轻易对一个人死心。年轻人的事就该年轻人自己解决,于是她笑笑说,“秋水啊,你帮我去谢谢牧总吧。”
这谢人的方式有许多种,元秋水选了最传统的一种,请客吃饭。
只是这请客吃饭,也是分意境的,如果只有她跟牧学谦,牧学谦是会高兴的,可偏偏多了个楚歌。
三个关系复杂的老相识挤在一家不大的私房菜包间,怎么看怎么尴尬。
昔日的情人再见竟是这么一副生疏的情景,元秋水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暗自叹了句可笑,便换了副面具神色自如地招呼起了牧学谦。
这个包厢光线很好,抬眸就能看到窗外的一片湘妃竹,袅娜多姿,一副凌霜傲雨的姿态。
抬手给牧学谦跟楚歌各斟了一杯龙井,元秋水的声音在茶香里显得清雅,“这里不方便喝酒,我就以茶代酒了,学谦,谢谢你把文远的项目给了Durable。”
牧学谦不动声色饮下这杯茶,嗓音喑哑,“今天就不说公事了。”
元秋水怔了怔,复而笑了,“那说什么?”
牧学谦眸色沉了下去。
曾经那个喜欢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小女人,现在怎么他们之间怎么连话题都没有了?
感觉到这气氛的尴尬,楚歌夸张地叫了起来,“元球球你什么时候知道了家这么棒的菜馆!啧啧啧今儿要不是托了学谦的福我还吃不到了。”
“就你嘴馋,成天惦念着吃吃吃。”元秋水笑笑夹了块千页糕放进自己的小碟子里。
故作不悦地瞪了眼元秋水,楚歌伸筷子将元秋水碟子里的千页糕抢了过来咬了一口,“得,就你不嘴馋。”
元秋水无奈地笑了。
就是这种眼神,就是这种感觉,自从分手后,他再也没看过她这种似宠溺般的表情,牧学谦近乎贪婪地看着此时的元秋水。
看这两个月来明显清减了的元秋水,牧学谦放下了筷子,伸手从盘子里拿起了一只大螃蟹。
虽自小不得家人欢心,可毕竟是牧家少爷,不需做些讨好人的事,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只要他开口,总有人帮他打点好。这基本十指不沾阳春水被伺候惯了的牧学谦,此时就对着一只大螃蟹觉得有些无奈,剥了半天后才剥出一点点肉,还有满手的油。
状似随意般将那一点点蟹肉放进元秋水面前的小碟子里,牧学谦跟什么都没发生般擦了擦手,埋头吃自己碟子里的东西。
盯着碟子里的蟹肉,元秋水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楚歌便一脸贱笑兮兮的样子斜睨了眼牧学谦,“哟,牧少偏心啊,还是看不见旁边还坐着一个美人儿啊?”
牧学谦头也不抬,伸筷子将剥下的蟹壳夹到了楚歌碟子里。
“卧、槽……你丫想打架是吧?”楚歌怒了。
牧学谦依是不说话,抬眸凉凉瞥了眼楚歌。
楚歌安静了。
元秋水对着碟子里的蟹肉有点无措,嘴角微微抽搐,“牧学谦你这是干什么。”
凉凉的目光从楚歌身上收回,牧学谦继续低头吃菜,“我洗过手了。”
洗过手了……洗过手了……
重点不是这个啊好不!
元秋水决定学楚歌低头安静吃菜。
只是心里某个地方,似乎松动了。
好在一顿饭下来,牧学谦没再做什么让人无语的举动。
在快踏出私房菜馆时,楚歌被她家父上一个电话召唤得先风风火火往外跑了,留下牧学谦跟元秋水大眼瞪小眼。
不用他出手,碍眼的电灯泡走了,牧学谦不失时机地回头瞅元秋水,语调平波无澜,“我送你回去吧。”
即便当不成恋人,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人啊……不,是还在喜欢着的人,这阳光正好,这竹林正茂,一切都那么美好,元秋水的视线定在那院中那四季青翠的竹节上,道,“好。”
车子缓慢的行驶在道上,牧学谦微微偏头,眼里带着温柔,“你很喜欢竹子?”
“不……我更喜欢松柏。”
牧学谦没有说话,只是低笑了声,“女孩子不都喜欢开花的植物么?”
“开花的喜欢,不开花的也喜欢。”
有些花开会结果,有些花开无果。
开不开花,也不过是一场执着……
因道路维修,牧学谦的车子很难开进元秋水居住的社区,元秋水便让他在离社区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停了车。
带着笑意,元秋水挥手向牧学谦道了再见后,慢悠悠向家走去。
当心情不错的元秋水感觉背后有人跟踪时,还来不及掏出手机,便感到颈后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