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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眼线 ...


  •   炎红红的艳阳下,一层青色的屋瓦似蜷曲的云浪,层层迭迭、潋滟波光,那是刚翻新过的主屋屋顶,七十几间砖屋只有前排的屋子经过翻修,那正是杜兰湘如今的住处。

      主屋内,杜兰湘正在听徐嬷嬷的话,徐嬷嬷不只庄子内,就连昙云庄外的大小村落连打听好了;离庄子最近的村叫杏花村,庄子的佃农和长工都从那里来的,不过那里也是最穷的;而最有钱的叫陈家村,偏偏离庄子最远,说是要跨过几个小山头才能看到牌匾。

      杜兰湘认真受教,她明白徐嬷嬷的意思,无非就是要把庄子做起来,改善生活条件,眼下第一步自然是扩大耕地,等有多余的产物再拿出去外销,好替庄子存些“外汇”。

      见徐嬷嬷说多了,在砸嘴了,紫菁上前给两人倒茶,徐嬷嬷立刻捧着喝,倒是杜兰湘的嘴才刚沾上茶水,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凑近。

      李管事送来账本和纸契,十个身家良好的ㄚ环和二十个年轻健壮的长工,这么一来,庄子又多了三十张嘴要吃饭了,还不算上那些新来的牛猪牲畜呢。

      杜兰湘作势翻了翻账本,里头笔墨斑斓,她不习惯用毛笔字计数,但还是硬着头皮看下去,中文写的数字看得她脑袋发晕,勉强加加减减一番,就剩下那点塞不够牙缝的蝇头,说恰好打平也不为过,倒也符合李管事给人平庸老实的作风,但算上新来的成本,就是赤/裸/裸的红字了。

      徐嬷嬷在给她倒早膳后的消食茶,杜兰湘伸手一喝,粗糙的苦茶,有些涩口。从京城带来的良茶早已经在路上喝完了,徐嬷嬷不知滤了许久,才弄来这一小杯尚可入口的茶。

      杜兰湘放下茶杯,默默递给紫菁一眼,紫菁捏了捏手,牙一咬,还是妥协。

      她扭腰去找,不一会就拿来那盒紫檀描金木盒。

      紫菁将木盒递在徐嬷嬷面前,没等徐嬷嬷诧异,杜兰湘已经开口道:“嬷嬷为我作了那么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徐嬷嬷脸色一变:“姑娘……”

      杜兰湘打断她,双眼直视她道:“金簪和银簪就直接融了,上头的玉石宝石拆掉单独卖,凑一凑可以撑到明年春耕。”

      徐嬷嬷把盒子推回去,僵着脸,微怒道:“姑娘,我们不差这钱!”

      杜兰湘也不装什么隐忍牺牲,她只是盯着那盒子,淡淡道:“从京城一路上都是嬷嬷打点,如今嬷嬷身边想必也没什么闲钱了,县令那里只是权宜之计,我们要开垦新田,人和牛就是一只也不能碰,加上新进的这些,每张嘴都需要粮食。”

      “就快入秋了,还有庄稼收割呢!娘娘杞人忧天了!”徐嬷嬷将盒子坚决推回去,固执地想维持姑娘最后的头面。

      杜兰湘也慢慢熟了徐嬷嬷的性子,深知她吃软不吃硬,便目光转黯,假装沮丧道:“然后呢?如今都过了立夏,五百亩地的收成就摆那,算上佃农租的,最多也就七百亩多的收成,不说牛猪,光是下人就有上百张嘴,还有一整个冬天要撑着,多出的粮食难道要等老天下来吗?”

      不等徐嬷嬷反驳,杜兰湘顺手打开箱子,里头金簪闪闪,她却不怎么心疼道:“账本我都瞧清楚了,庄子这里没有余钱,我暂时拿出几枝不常带的也无妨。”

      徐嬷嬷说不过她,也明白她的道理,但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夫人,让姑娘吃了苦,想了想眼睛不禁红了起来。

      紫菁借口去换茶水,背影跌走得跌撞撞,杜兰湘无奈地想八成是去外头抹眼泪了,话说从她穿过来后,自以为待人不错,却老是让身旁人哭红鼻子,说到底不是本人,始终无法带入她们的心境,之后说话还是要再斟酌几分。

      一旁徐嬷嬷哽咽声还没停,杜兰湘没见过长辈哭,深怕她一哭自己膝盖就发软,赶忙转移话题道:“另外还有件事要和嬷嬷商量。”

      徐嬷嬷用力擤了擤鼻子,一张脸缩着,看起来一团干皱抹布,她哑声道:“娘娘是个有主意的,说什么商量,是要折煞老奴了。”

      杜兰湘见她没掉泪,不禁放松下来,但说起商量的事,她又微微犹豫道:“也许是我想多了,但现在庄子一下多了几十个人,我不太/安心,嬷嬷可有办法盯着他们?”

      前几日睡得着实不好,原主的记忆缠绕着梦境,压得她冷汗涟涟。她那位未曾谋面的姐姐杜梅芳既然都下手到这种地步,想来只要她活着的一天,对方就不会放松警惕。

      徐嬷嬷一愣,一双挤扁的小鱼眼像是突然注了活水,亮了不少,脑袋也跟着开始快速运作起来。她先前忙着安置的事,现在被这一提醒,立刻想起那位的手段,心底不禁有些后怕。

      说起那位,前头在伯府待字闺中时就是个心狠手辣、心思缜密的,即使现在已经斗倒了夫人,未尝不会继续在姑娘身旁放人,也许哪天动了赶尽杀绝的念头…….

      思此,她眸中含着精光,沉声道:“娘娘没提醒,老奴倒忘了,就是现在只有老奴和紫菁那个ㄚ头,可能需要费些时日。不过娘娘大可放心,老奴眼睛还好得很,外头的苍蝇休想找到任何一个孔钻进这庄子来!”

      这一夜,杜兰睡得很熟,也许是因为梦到明年早春新生之景。

      父母去得早,她高中拉拔弟弟长大,始终坚信人生是倒吃甘蔗,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在杜兰还在做着前世今生、似真似假的美梦时,离主屋遥远的后头,一间下人房有了动静。

      那人小心开了一条缝,确定外头没人后,她才轻声踏了出去,手上捉着一只肥鸽,未避免它乱叫吵省其他下人,那人还用线把鸽子的嘴巴绑了起来。

      借着月光,那人找到了北方,她举起手,往天空一抛,噗哧一声,那鸽子立刻振翅往天空飞去。

      目送鸽子离开后,那人才松了一口气,小心踱步回房。

      高空之中,冷风刺刺,羽毛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鸽子的嘴喙像是一根精准的针,直直往它出生之地飞去。

      夜色幽黑,星辰点缀着这片虚无的大海,鸽子的身影犹如沧海一粒,一下就没入卷卷云浪之中,在也瞧不见影子,渺小得不可见得。

      但偏偏,有人恰好记起了它的存在。

      “如何了?” 女子轻啜一口ㄚ环泡好的上好普洱,她方才用完夜宵,一碗精致的甜枣羹,能喝点茶消食自然再好也不过。

      “算算也半个月了,黄莺那ㄚ头应该是到平城,娘娘等她稍信来就好了。”陈嬷嬷扭着屁股进来,顺道把内室的幔布拉上,夏夜透着丝丝凉意,弄得不好就要染风寒了。

      一旁的绿釉忙着把茶具擦干收好,听到这句忍不住道:“乡下鸟不生蛋的,娘娘何必如此费心,左右二小姐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杜梅芳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绿釉瞧得那细瓷上梅瓣精致,但鲜红色的蔻丹却又更加妖娆,上下来回得晃眼,似乎是想将梅瓣抠出血来,这个想象让绿釉有些退缩。

      终于,杜梅芳轻飘飘道:“她毕竟是我妹妹,看在杜这个姓上,我总要多多照抚。”

      绿釉不解,杜梅芳放下茶杯,微微叹息道:“过三天就是母亲头七,妹妹却到现在也不知道消息,光是想着就让人难受。”

      一旁陈嬷嬷正想去看门外的动静,听到这句忍不住冷笑道:“娘娘心善,但这半夜,提这种晦气事怕是扰了娘娘的心神。”

      “总归要让二妹妹知道,”杜梅芳用手支腮,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接下来说的话却让绿釉有些不寒而栗。

      “让她知道许氏到死前都还挂念着她这个女儿,甚至用了最后一口气跪在父亲面前,只求能将二妹妹带回京城。就是那尸体弯腰僵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她躺平进了棺材。”

      听杜梅芳轻描淡写,但作为亲身女儿的杜兰香可没法这样了。陈嬷嬷强忍着笑,那让她的脸更起来有些扭曲,皱纹挤成一团,像是两颊藏了食的大老鼠。

      “等接到黄莺的信,就把消息送过去,务必要让二妹妹知道母亲逝世的消息,”

      杜梅芳彷佛没看到陈嬷嬷的表情,她轻启朱唇,一张一阖,每一个字像是咬在舌尖上,慢慢清晰吐出道:“我要巨细靡遗,一字不露,告诉二妹妹,许氏是怎么过世的。”

      绿釉小心抬头,正好捕捉到女子泛着幽幽冷光的美目,她拉长了字句,像是一只美人蛇昂首吐信,面孔妖艳,近乎诡异,绿釉低下头,暗自忍住害怕。

      “娘娘,世子来了!”

      红韶兴奋的抱喜打断了房内阴冷的气氛,杜梅芳眉头一展,立刻起身迎接,

      随着头上坠着珠子的金步摇珊珊作响,她步履端庄,身姿秀美,绿釉眨了眨眼,方才的不安已经荡然无存,站在她面前的是那位明艳大方的世子妃。

      陈嬷嬷拉着两个ㄚ环退下,红韶有些不愿,她走在最后,听着里头两人的温声软语,拳头紧了紧,还是将门带上。

      陈嬷嬷没发现红韶的异状,依然自顾自的欢喜道:“看世子多宠爱的咱们娘娘,今晚肯定又要几次水,我们先去水房那等着。”

      “红韶姊姊?”绿釉年纪小,最为敏感,她发现红韶没动作,一直远远看着关紧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红韶回神,对上陈嬷嬷看来的目光,立刻强笑道:“嬷嬷说的是,现在世子每日都宿在娘娘这,不说今日,每早豆娥、鬟娟、桂红那三个蹄子来请安,那脸色可真不是一般难看。”

      陈嬷嬷哼一声道:“不过是ㄚ环通房罢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想分得世子的宠爱!”

      红韶袖中的手帕一紧,但面上依然装着若无其事。

      陈嬷嬷继续得意道:“瞧世子这般宠爱娘娘,日后那些通房总归是要打发的命,就是委屈娘娘,每天要看着那些骚蹄子巴巴上来请安可真难受!”

      “娘娘哪里委屈阿?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全京城的姑娘都在羡慕娘娘嫁了一门好亲事呢。” 红韶头微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语气平静得有些冷漠。

      红韶所言不讲,京城繁华似锦、灯火通明,纸醉金迷之中总少不了女人的脂粉香气,如今未婚的高门子弟府中多少有两、三个有名有姓的姨娘,更不用说那些皇亲国戚了。

      按照规矩,一个正妃下还有两个记在玉碟上的侧妃,接着底下的姨娘和通房、官场损友彼此互送的名妓瘦马…… … …那胭脂香粉层层迭迭,都可以在冬天铺雪了。其实不说荒诞的宣王,在太子和其他亲王世子早早有了庶子庶女时,明王世子萧易浅就显得格外洁身自好。

      明王府中不过三位教导人事的通房,没有姨娘、也没有侧妃,更没有杂草丛生的庶出子女,在婚事定下前就是京城炙手可热的对象,而在他大大方方迎娶杜梅芳这个正妃后,也不知道有多少未婚贵女绞断手帕、咬断指甲。

      忠勇伯嫡长女杜梅芳,如今可是羡煞京城所有的女人了。

      红韶低下头,紧跟着在嬷嬷身后,绿釉慢了一步,脚下突然踩到东西,捡起一看,是一块撕得碎烂的手帕,在月光照下,依稀可以看到上头绣着两个字的名子。

      月子弯弯照几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州。

      人各有际遇,不过心态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後都只能一更了,奶茶男主設定要大修~~~很快就會出來了,話說奶茶真的很驚訝還有以前的讀者記得這篇文,回頭看看發現自己也是千收的作者了,總有種不踏實感,今後會繼續努力,不會讓大家失望的WWW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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